一個月后,皇帝駕崩,年僅四十一歲。
臨終時命大司馬趙旭、司空趙勤、衛(wèi)將軍祁垣還有特地從鄉(xiāng)下召回的東里昪四人共同輔佐太子趙和曜登基。
趙旭和趙勤為輔佐大臣是意料之中的,二人都位列三公,且是趙氏宗親。
可我不甚明白為何父親也在輔佐大臣之列。
父親剛升任衛(wèi)將軍,并無什么建樹,大概先帝是念在我爺爺祁騰是因救駕而犧牲,我祁家乃忠烈門第,才讓父親擔(dān)任輔佐大臣的吧。
至于那位東里昪,實(shí)乃極厲害的人物。
之前辭官回鄉(xiāng)是因?yàn)檎f什么話得罪了先帝,如今先帝臨終之時召回他并任命他為輔佐大臣,可見此人是不世出的人才。
父親擔(dān)任輔佐大臣,全家人都在慶賀,我卻憂心這件事究竟是好是壞。
先帝雖是為互相牽制而設(shè)立四個輔臣,可四大輔臣若不齊心,恐怕會龍爭虎斗,我并不愿父親陷入這糾紛中去。
趙和曜登基后,我便被立為皇后。
他登基那日,我親自為他換上龍袍,目送著這個君臨天下的男人向金鑾殿走去。
第一次上朝,也不知他是否會緊張,能否鎮(zhèn)得住那幫老狐貍。新帝登基,往往會受到一些大臣的刁難,不知道他能否應(yīng)付得過來。
所幸,一天下來,許多進(jìn)出的大臣都夸贊說新帝英武果決,風(fēng)采卓然。
不過也有一些老臣抱怨新帝性情陰鷙不定,很是讓人捉摸不透。
陰鷙不定……我突然想到了郭太后,他極可能會對郭太后下手了。
郭太后是我表姨,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但若我站在郭太后這邊,趙和曜……他會不會與我反目呢?若處理不好,極可能搭上我全家性命。
我去見郭太后時,她正在專心致志地給一簇花澆水。這才短短幾日不見,她的頭上,竟隱約能見幾縷白發(fā)了。
我笑笑:“姨母還善養(yǎng)殖花卉?”
“不過是閑著無事擺弄罷了。先帝甚愛這些花兒,我自然要照顧好它們?!彼f著,眼里已有淚光星星點(diǎn)點(diǎn)。
先帝駕崩,如今也只有這些花兒伴她了。
待她把那些花澆完水,我說道:“姨母,我有話對您說。”
進(jìn)入內(nèi)殿,坐在案旁,她為我沏上一壺茶。
我邊喝茶邊說:“有件事蘭兒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有何事你但說無妨。”
“姨母可知趙和曜這些年并非真心服侍您?!?p> 她嘆氣道:“我知他為當(dāng)年鄭皇后之事一直記恨我,我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會放下仇恨。”
我亦嘆氣:“若他放下了仇恨固然最好,若還未放下,如今他當(dāng)上了皇帝,只恐對您不利?!?p> “先帝剛駕崩,服喪期未過,他不敢對我怎么樣的。”
“那日后呢?”我問。
“我名義上還是他母親,他貴為天子,縱囂張跋扈,也不敢落得個弒母的名聲。”
她說的有理,可我卻總覺得趙和曜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之后,她跟我聊起她和先帝是如何從相識到相知相愛的過程。從她的言辭中,我也能感受到那份甜蜜和美好,帝王家也能有此般愛情,實(shí)在是令旁人羨煞。
他若是真心愛我,那該多好。
我們東拉西扯地聊了很久,天將近黑時,我才起身告辭。
成了皇后之后我便入主中宮,可由于習(xí)慣還未曾改過來,我總是不自覺地便往東宮方向走去,走到半路時突然想起又折回來。
等我回到寢宮時,月亮已探出頭來。
一進(jìn)門,便看見趙和曜站在屋子正中間,黑著臉。
“你去見了郭覓?”他問。
沒想到他這么快就知道了,我點(diǎn)點(diǎn)頭,解釋道:“先帝剛駕崩,臣妾聽聞郭太后悲痛難解,便去瞧瞧她。”
“你倒是很關(guān)心她?!彼湫?。
“關(guān)心母后是應(yīng)該的。”我低聲說,不時用余光瞟瞟他。
他額角處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良久,他才緩緩說道:“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啊……朕是應(yīng)該去關(guān)心關(guān)心朕的這位母后,朕明日就去……”他眼神犀利地掃了我一眼,“探望她。”
我大驚失色,慌忙拉住他:“陛下,切不可做出荒唐之事!”
“朕不過是去探望探望朕的這位母后,皇后何必如此驚慌失措?”
叫我如何不驚慌,他表面雖云淡風(fēng)輕,可我與他朝夕相處,他臉上任何一個細(xì)微的變化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此刻他眼睛里閃爍著森冷的光,我拉住的那只手,手背上已青筋暴起。
他在極力壓制他的憤恨。
我自知此時是勸說不了他的,便微笑討好道:“陛下真是有心了,明日可否讓臣妾一同前去?”
“你要去?”他狐疑道。
“臣妾只是想多陪陪陛下,一個人去也是去,兩個人去也是去,倒不如多這些時間和陛下在一起?!蔽胰崧暤?。
心想:我這算是個好娘子了吧,你難道忍心回絕?
他臉上線條逐漸柔和下來,輕聲道:“明日早朝后我來接你,我們一同前去?!?p> 我趕忙行禮:“謝陛下?!?p> 他蹙眉:“蘭兒,你我之間不必有過多禮節(jié)。”
我低頭道:“臣妾不敢?!?p> “有何不敢?”
“天子是天下人的,對天子不敬就是對天下人不敬,臣妾不敢對天下人不敬。”
他低下身子,將頭湊在我耳邊,輕輕說:“可是在這里,我只屬于你?!?p> 我愣住了,他這句話多么像一句情話啊。
可他多年前還曾說過喜歡我,后來不是也和他的男相好私會嗎?這么多年,我竟還沒搞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就像我搞不清楚他盯著我看時心里想的到底是不是我一樣……
他慢慢將雙手環(huán)上我的腰,輕輕抱緊我,在我耳邊呢喃道:“蘭兒,我想要子嗣。”
他溫?zé)岬暮粑鼑娫谖业念i脖上,有些癢癢的。
我頓時緊張起來,心跳加快,呼吸變得急促。
“蘭兒,別緊張?!彼p輕親吻我的脖頸,然后輕輕吻上我的嘴唇,他的眼睛氤氳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似一壇濃郁的白酒。
我就要沉醉在他的溫柔中去,只覺得身體突然有一股電流流過,全身酥軟無力,幾乎癱軟在他懷中。他慢慢地廝磨著,環(huán)在我背后的手開始不安分地游走。
他的雙手濕熱,每觸到一處我便會不自覺地顫抖。
他緩緩?fù)巳ノ业囊沦p,將我打橫抱起,輕輕放在了床上,然后便三下五除二地脫去他自己的衣裳。
看著他向我俯下身來,我又開始緊張起來,額頭上沁出了細(xì)細(xì)的汗水。
他見狀,柔聲說:“蘭兒,別怕?!?p> 之后便又朝我吻下來。
我努力跟自己說他這次是溫柔的,不會像上次那樣的,溫柔的是不會痛的,可是那次的情景總在腦中揮不去。
當(dāng)他的吻移到我的脖頸之下時,我終于忍受不了,推開了他。
“抱歉。”我瑟縮成一團(tuán),冷汗一滴滴往下落。
“你……還是怕我,都是我的錯?!彼f著痛苦地捂住了臉。
“是我自己沒勇氣。”
我縮進(jìn)錦被里,仍然有些心悸。
他沒再說話,很快地穿上衣服走了。
在燭影下,他的背影顯得那么孤獨(dú),是我對不起他,我真恨自己,為什么就如此怯弱,為什么就無法戰(zhàn)勝心里的恐懼?
這又是一個無眠之夜,我翻來覆去,腦袋沉痛欲裂,可就是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