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黛今日在朝堂之上重提薄萱處置之事。王通依然不依不饒,“監國,我朝自先帝開國,不論對朝中重臣還是黎民百姓均尚仁義治國,當今圣上也是仁義之君主,薄萱所做之事確實荒唐,但是罪不至死,更不要說誅九族了。她故去父親為我族家臣,難道公主還要誅我王氏九族不成?”李黛滿腔怒火,只能安耐不發,她求援一般輕輕瞟了一眼王璀,這個小小的動作被王通盡收眼底,王通假意不知,因為叔侄二人早已通過氣,所以只待演這場好戲。王璀拱手,“臣并不認同魏王之詞,雖然薄萱之事為后宮之事,皇帝家事,但是后果惡劣,她之行徑直接導致璃貴人身死,龍種夭折,社稷不穩,如此之暴行必須嚴懲不貸,以儆效尤!”眾臣聽王璀這一席話,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說皆知王璀娶了李黛,眾人都認為不過是門面之事,二人緩和兩族關系。但是見今日,王璀公然反抗魏王,偏袒李黛,大家實在想不通他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王通早知如此這般,假意生氣,黑著臉說,“衛國侯這是說我魏王府教出的人蛇蝎心腸嗎?”王璀忙解釋,“不敢,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請魏王三思。”不待李黛表態,王通拂袖而去。
當天夜里,王通差宮內心腹去見薄萱,講了今日朝堂之事。薄萱沉思片刻,說“我知道了,請轉告魏王,他費心了。”心腹內侍見她心灰意冷,繼續轉告王通之意,“娘娘,事到如此,衛國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幫襯著逸陽公主,王爺那邊也是舉步維艱,王爺最后的底牌就是保住您的母親,這已然是最好的打算!”薄萱聽聞,心里稍事安慰,“請轉告王爺,若能如此,薄萱來世做牛做馬報道王爺大恩大德。”心腹回稟王通薄萱的說辭,王通也早已料到,一旁的王璀有些抱歉,“損了叔父一顆棋子,侄兒也有些過意不去。”“早已是棄子,也無妨。”王通道,他眼眸深沉望著王璀,“璀兒,任何事都比過我們王氏的大業,當年元帝千秋萬代的夢想,何嘗又不是你父親和我的希翼。”王璀堅定點了點頭。
又經過幾輪朝堂辯論,終究將薄萱的處置定了。念在她這幾年也侍主有功,賜予白綾,保留全尸,考慮她孤兒寡母,家事可憐,免去她母親死罪,流放北境。李黛解決了這件事,也是松了一口氣,她心中深知面對強大的魏王老狐貍,她這次也算是小小的勝利,當然這個勝利,王璀功不可沒。她有些疲憊,也有些茫然,不咸不淡和明玉聊天,“不知王璀這次幫我有幾分真心?”明玉倒是釋然,“朝堂之事,明玉不懂,但是后宮之事,明玉見得多些,這已經算是個好的結局,況且公主不結盟于衛國侯,又有誰可以與魏王抗衡呢?公主也不要想太對,且走且看吧。”李黛心中也是如是想法。
薄萱這邊三日后就要賜死,她托人帶話李黛,說想見公主最后一面。李黛猶豫,但是又覺得不見讓外人誤會她心虛,便答應了。如今,已是隆冬時節,地處北方的京城也是萬物凋零,再加上一場大雪,讓人覺得以前熱鬧的皇宮,也是萬籟俱寂。李黛進入薄萱屋中,因為人之將死,薄萱也換了新的衣衫,不必以往的冷艷高傲,就如同她出閣前一席白衣,人有些消瘦,但是精神還好。她見李黛進來,并不起身拜見,左右正要斥責于她,李黛擺手,“罷了。”“我有幾句要緊話要說與公主聽。”薄萱意在屏退閑雜人等,李黛想看她要有何花招,示意宮人退下。“李黛,今日我不當你是公主,我也不再是李裘的嬪妃,我要平等的和你對話。想我薄萱自幼天資聰慧,貌美如花,長于王氏府邸,心機心氣自然也是高的。我愛王璀,這我從不掩飾,但是我出身低賤,自知不可能做王氏主母,只求能留在王璀身邊。可是你唯一那次到魏王府做客,我看到王璀看你的眼神,牽你的手,我就知道我輸了,但是我并不覺得自己比你差,只是你貴為公主,你占盡了先機。后來王璀拒婚,北境投軍,我心里都是歡喜的,至少除掉了你這個勁敵。誰知王通卻讓我進宮,李裘是個好人,但是我不愛他,我就是在報答王氏的養育之恩。今日,死在你的手里,我也不冤枉,至少琉璃一尸兩命,我還賺了。”李黛有些惱怒,“薄萱,事到如今,你居然對琉璃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一點歉意都沒有?”“我有何歉意,我和琉璃不過都是棋子罷了,把她送入宮的人才該抱歉吧。”薄萱這句話一下子擊中李黛的軟肋,她報復說道,“你可知你這個死罪,王璀幫了我的大忙。”薄萱突然哈哈大笑,“李黛,你不要得意。你與王璀同窗之誼,我卻是與他和王耀朝夕相處,王氏人的心機之深沉,你只知一二罷了。你今日看我淪落至此,覺得可憐。兔死狐悲,他日你也未必好過哪里。一次棄你于城門,就不會有第二次?”薄萱的話句句扎心,但是李黛確實也無力反駁,她又是不甘心,就在她轉身出門離去的時候,淡淡的來了一句,“只有一點,我覺得自己還是勝你幾分,我的兒子就是王璀的兒子。”薄萱有些迷惑,但是聰明如她,馬上就明白了,她依然笑著,“只怕是又一個王璀吧。”李黛突然覺得她這清冷的宮中有些喘不過氣來,趕快出門,吸了一口干燥清冷的空氣。
李黛一路上回味著薄萱的話,有些失落,也有隱隱的不安。自從王璀主動接受她的示好,她覺得自己心里有塊堅硬的地方在瓦解,她很害怕這種改變,但是她又無計可施。寒冷的空氣讓她清醒,她轉頭對明玉說,“去金光殿。”明玉有些詫異,圣上一直病病歪歪,不想上朝,今日為何要如此之急去看他?李黛看出她的疑惑,只說了兩個字,“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