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高峰時段,地鐵5號線里照舊擁擠不堪,形形色色的人們臉上都寫著匆忙兩個字,很顯然,通勤時間每增加1分鐘,焦慮感就會明顯提升。況且,BJ的地鐵,基本不會善待任何一個老老實實排隊的人,也不是快要遲到的上班族們想擠就能擠得進去的,要會縮骨,能瑜伽,會體操,能跳芭蕾...唯有樣樣精通,方寸之間才有你立錐之地。
陌生人之間,被迫親密的肢體接觸會讓心臟更加超負荷運轉,冷漠、煩躁的負能量只要出現在一兩個人身上,整個車廂都可能被傳染。因為如果被陌生人闖進了0.5米之內的“人際交往安全距離”,就會開始感到焦躁、易怒、包容度下降,如此環境下,很多人自私、冷漠的負面特質有時就會肆無忌憚地顯現。
這會兒,在沉悶的車廂里,一股子雞蛋灌餅的味道開始彌漫開來,江文和廖俊鋒倆哥們兒剛邁進車廂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他們抓著扶手,捂著鼻子,滿臉厭惡的表情,冷冷地注視著旁邊的一個大胖子,敢怒不敢言,只見他把背包背在胸前,耳朵里塞著耳機看著手機上的某個綜藝節目,手里正攥著一個雞蛋灌餅,津津有味地細嚼慢咽著...
“這什么素質啊...這味兒可真夠大的...”廖俊鋒湊在江文耳邊輕輕嘀咕一句。
“哎...忍忍吧,這孫子估計也快吃完了。”江文只能無奈地回答。
“行吧,眼不看為凈,甭理他...”廖俊鋒對著這胖子瞟了個白眼。
“誒,說說,你那公司怎么樣啊?”江文語氣輕松地岔開話題。
“嗨,我入職后的這些天啊,就是不停地培訓,讓背各種古董收藏品的鑒賞材料什么的,唐宋元明清各個年代的都有,沒完沒了地死記硬背,然后就聽那幾個老員工的話術啊什么的,說實話,挺沒勁的...”廖俊鋒有些失望地抱怨。
“誰讓你當初選了這么一個冷門的公司啊,那你接下來怎么想?”江文問了一句,往上聳了聳他肩頭那沉重的背包。
“當時校招我也投了不少的簡歷啊,各種行業公司都投了,可最后給我打電話通知入職的就這么一家啊!有什么辦法,沒的選啊...估計還得有個兩天培訓吧,先干著,走一步看一步唄......”此時在廖俊鋒的語氣中已經帶著一絲迷茫。
“那我跟你不一樣,我這工作就沒你公司這么些講究,整天坐工位上待著,不是讓寫什么東西,就是讓背什么東西,培訓這培訓那,想想確實挺無聊的...我這人啊,你知道的,一直就是個多動癥,待不住,這天天坐班不動的工作啊,我可接受不了。”江文說著打開手機,翻開公司的員工群看了看有沒什么消息。
“這倒是,就你這性格啊,還是適合戶外實戰型的工作...”廖俊鋒笑了笑。
“那是,我進這公司就沒怎么培訓,當天晚上就跟著那幫同事趕場了,你看,公司群最新動態,今晚又有一場,很奢華的高端婚禮,各種物料搭建,流程彩排,看來又要熬個大夜咯...”江文把手機屏幕上的群消息展示給廖俊鋒看了一眼。
“別太拼啦,咱這北漂才剛開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保重啊江總...”地鐵車廂漸漸減慢了速度,停靠了下來,廖俊鋒也開始往車門那邊挪動。
“各位乘客,列車已到站——北苑路北站...”車廂廣播播報著。
“我到啦,先走了噢,拜拜!”廖俊鋒說著就往車廂外邁了出去。
“好勒,真羨慕你,只坐4站就到了,拜拜!”江文沖著廖俊鋒招了招手。
嘀嘀嘀響過幾聲之后,車廂門關閉繼續前行。可是這會兒,剛才的那個胖子在吃完了一個雞蛋灌餅后,竟然從背包里又拿出了一個大肉包子,繼續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還握著一杯豆漿插進吸管,美滋滋地喝著。
江文這下可來了氣,他掃了一眼周圍的其他乘客,大家此時依然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可他可忍不了,于是挪到了這個胖子身后,用很有禮貌的語氣提醒了一句:“哥們兒,不好意思...能等會兒下了地鐵再吃嗎?”
可等了幾秒,這個胖子竟然完全不為所動,好像什么都沒有聽見,依然是只顧啃包子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綜藝節目,還聚精會神呵呵呵地笑著。江文見這情況,看到他的耳機,瞬間明白了,于是怒不可遏,馬上就伸手摘下了他一只耳朵上的耳機,這胖子有點被嚇到,轉過身就板著臉問:“喲?干嘛呀?怎么個意思啊你?”
江文繼續好聲好氣地說:“哥們兒,剛跟你說話可能你沒聽見,我是說,麻煩你考慮考慮大家伙的感受,這肉包子味道也太刺鼻了,能先收起來,等到了你單位再拿出來吃嗎?”
“刺鼻?怎么就刺鼻了?你沒吃過肉包子是怎么著?不都這個味兒嗎?我買了,趁熱想吃就吃,礙著你什么了小子?”胖子兇神惡煞,收起了自己的手機,塞進了褲子口袋,一副趾高氣昂吊兒郎當的樣子,一口明顯的東北口音。
“咱話可不能這么說呀,你在外面想怎么吃,吃多少個都無所謂,可咱這地鐵車廂這么封閉,味兒散不出去,大家伙都這么擠著,聞著怪難受的啊,你剛才吃那雞蛋灌餅我已經忍了好一會兒了,可又繼續吃包子,這確實不合適吧?咱能文明點兒,注意點兒素質嗎?”江文迎了上去,和這胖子四目相對,絲毫不怵。
“孫子,說誰不文明,誰沒素質呢?我今兒還就非吃不可了,怎么著吧?一車廂這么多人,怎么就你有意見啊?大清早的吃飽了撐著,多管什么閑事兒啊?”這胖子依然是態度惡劣,說話怒氣沖沖。
“什么叫多管閑事兒啊?這是公共場所!可不是你們家餐廳!”江文一聽他這話,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
“行了,咱大家伙都是窮逼,誰嫌棄誰呀?你有本事就別擠地鐵呀!自己買個車開著上下班唄!”胖子依舊是不為所動,而且繼續拿起手里的包子,當著江文的面繼續吃著,滿臉都是囂張跋扈的神情。
“嘿!?胖子,過分了吧?我這兒好聲好氣地跟你說,敬酒不吃吃罰酒啊?”江文這會兒瞬間一股子暴脾氣開始燃燒了起來。
“是啊,怎么著吧?想練練?”只見這胖子繼續啃下了一大口包子,然后竟然把剩下的一半包子,一下子狠狠砸到了江文的臉上,還明顯帶著挑釁的語氣賤笑著說,“嘿嘿,孫子,看見了吧?這就叫——肉包子打狗!”
江文瞬間目瞪口呆,覺得簡直不可理喻,他擦了擦臉上沾的一道油漬,完全沒法再忍受這個胖子的這番言語和行徑,于是沖了上去,對著他的臉揮起了拳頭。這胖子不是善茬,明顯是蠻不講理好斗鬧事的主,當然不甘示弱,馬上也揮起拳頭對著江文的臉回擊,然后控制住江文的雙手,抬起腿對著他的肚子重重踹了一腳。剎那間,原本就擁擠不堪的車廂更是亂成了一鍋粥,旁邊的幾個女生見這情況,怕傷及無辜都往一旁散了過去,被他倆這打斗場面驚到了。
江文繼續忍著疼痛,和這胖子扭打在一起,嘴里念叨著:“你個死胖子,就你這點兒素質還來首都混!你個二逼!你個傻叉!!”
“你個TM小兔崽子敢打我?艸!MLGB的!我給你收拾得你老媽都不認識你!信不信!艸!你個臭傻逼......”這胖子卸下了身上的背包,對著江文連續不停地口吐芬芳,污言穢語。
過了一會兒,乘客中終于有另外幾個身強體壯的大漢看不過去,沖過來,攔在中間,好聲好氣的勸著,把他倆分開了,可這胖子依舊是滿臉兇神惡煞的樣子,不停地推搡拉拽著身邊的其他乘客,繼續對著江文罵罵咧咧。這時候,地鐵終于停靠到了下一站,這一幕被站臺上的兩個值班民警看到了,馬上沖了進來把這胖子制服,把江文也帶了出去。
民警把倆人都帶到了地鐵值班警務室里,江文的嘴唇邊有兩塊淤青,氣呼呼地站在一邊,一言不發。那胖子的臉上同樣也是有好幾塊淤青,并且到了這時候還不甘示弱,用惡狠狠的眼神注視著江文,指著他一陣挑釁。
“怎么?你這小同志,有完沒完?還沒打夠啊?還想在這兒打?”一個方臉模樣的民警大叔坐在桌子前厲聲喝道,低頭做著筆錄問,“說說吧,誰先動的手?”
“他!”“他!”江文和這胖子馬上異口同聲地指著對方說。
“到底是誰?你先說。”民警眉頭緊鎖,對著胖子問道。
“警察叔叔,當然是他先打的我,然后我才正當防衛的!”胖子狡辯著。
“是這么回事兒嗎?”民警轉向江文問道。
“警察叔叔,這完全是事出有因!是他先在地鐵里不停吃東西的!我可是好言相勸,可他就是不聽!還故意把肉包子扔我臉上,一直挑釁我!然后我才沒忍住...”江文趕緊一五一十地解釋。
民警一聽,馬上對著這胖子呵斥道:“咱《BJ市地鐵軌道交通管理條例》明確規定,車廂里禁止飲食,你連這都不知道啊?”
“這...我還真不知道啊,這不是...剛來BJ沒幾天嘛...我也不是故意拿包子扔他啊,完全是沒拿住,不小心...”胖子繼續一個勁狡辯著。
“胡說八道!警察叔叔,跟這種人啊我也懶得多費什么口舌了,口說無憑,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江文已經懶得再跟這胖子廢什么話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找到了剛才的一段錄音,放到了民警的桌上,“這是我剛才兩次勸他都不聽之后,用手機錄的音,您聽聽...”
胖子見狀立馬慌亂起來,有點慫了,沒想到江文情急之下還想到了這一招。民警聽完了這一段錄音,對著胖子瞪了一眼,開始批評教育:“小同志,人家這證據可不會說謊啊,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胖子這會兒焦躁不安,一時間無言以對。
“其實啊,一開始我們就已經掌握了各方的證據,我們另一位民警是留在你們剛才的車廂里調查取證的,其他幾個乘客的說法都和這錄音一致,還有,你難道不知道咱BJ地鐵車廂里都有監控嗎?你以為都是擺設嗎?還說什么剛來BJ?我們輕輕松松就能調取出來,你很早以前就開始坐五號線上下班了!車廂里禁止飲食這點基本規定都不知道?”民警說著就把桌上的電腦屏幕轉了過來。
江文看著屏幕上拍到的監控畫面,舒了一口氣,胖子尷尬不已,欲言又止。
“這樣的斗毆事件,完全是你這個小同志的主責!剛才先不拿出這些證據,就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主動坦白,認錯悔改的情節,可是你完全沒有!如果任由你這樣的不文明行為肆意發展,破壞的不僅僅是大家的地鐵乘車環境,還有首都的公共交通文明形象!還有很多人的出行安全!”民警叔叔一臉威嚴。
“得得得,不就吃了個包子嘛...至于嗎警察叔叔...”這胖子雖然知道無可奈何沒法再甩鍋,但竟然還是不知悔改,一臉不以為然的模樣。
“嘿!?你這是什么態度啊?防患于未然都不懂嗎?車廂里吃東西,食物氣味大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如果吃了東西還亂扔垃圾,那些包子皮面包屑糖果粒什么的殘渣留在車廂里,就會招來老鼠,老鼠萬一咬壞了地鐵電線設施,列車失控,引發安全事故,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民警邊說邊拍著桌子。
“這...這得多小的概率啊??沒這么多蝴蝶效應吧...”胖子嘴里依舊嘟囔著。
“你這小同志啊!我今天真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不止是吃東西對列車安全有隱患,你們倆斗毆隱患更大!這不光是你們倆的事兒,也不是一節車廂的事兒,這可是BJ地鐵的早高峰時段吶!擠了多少人你自己沒看到嗎?如果其他車廂的乘客不明情況,產生誤會,以為出現惡性事件,慌亂逃竄,出現推擠情況…一傳十,十傳百,引發更多乘客恐慌…在地鐵人流量這么密集的公共場所,引起踩踏事件,后果可是不堪設想啊!這是在很多城市已經發生過的血的教訓!所以不要讓小摩擦變成大隱患!越是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就越需要公共秩序的井然有序!”民警對著這胖子字字珠璣,擲地有聲。
“好吧,我明白了...”胖子自知理虧,終于心虛有愧。
“所以鄭重警告你們倆,不要逞一時之快,一言不合就拳腳相向,這不僅是對交通設施的粗暴破壞,也是對公共安全的極大威脅!這樣的行為我們當然要第一時間重拳懲治!如果造成更大的危害,就為時已晚了!”民警叔叔繼續說道。
“那...警察叔叔,這情況,對我有什么處罰呀?”江文這時候輕聲問道。
“鑒于錄音,監控和乘客提供的證據,今天這個事件你要承擔次要責任,畢竟遇到這樣的情況,你原本可以先控制自己的情緒,然后下車向地鐵乘務員舉報他的不文明行為,由乘務員來處理,可你還是先動了手,所以對你提出警告,罰款200。”民警耐心講解,耐心低頭做著記錄。
“哦....好....那我...接受處罰。”江文覺得這處罰讓他也沒什么好反駁的了。
“......那我呢?”胖子湊到民警身前,嬉皮笑臉地問。
“你?你先是違反《地鐵軌道交通管理條例》,然后觸犯《治安管理處罰法》,是涉事主要責任人,罰款500,并予以治安拘留5天的行政處罰。”民警做著記錄,厲聲跟胖子宣布。
“什么??不是吧?有沒搞錯,就這事兒還要拘留?還5天?這得耽誤我多少事兒啊?!!”胖子這會兒才覺得不可思議,懊惱不已。
“現在知道著急了?誰讓你自己明知故犯呢?別人好言相勸怎么就聽不進去呢?非要靠打架才能解決嗎?一時沖動不顧及后果!這是地鐵!是公共場所!不是給你比武打擂臺的地方!法律意識這么淡薄!”民警繼續警告著胖子。
“這...能不能少拘留兩天?”胖子一副委屈求全的樣子。
“你當這是菜市場呢?法規就是法規,哪有什么討價還價?處罰已經告知你了,要是不認同,你自己可以去申請行政復議,或者訴訟。”民警用凌厲的眼神看了看胖子,然后轉向江文說,“你,把罰款交了,趕緊上班去吧。”
“誒誒,好勒!”江文掏出手機掃碼迅速交了罰款,然后用很鄙視的眼神看了看那胖子,轉身揚長而去。
這一波上班途中的小插曲,讓江文覺得既意外、氣憤、又覺得慶幸,好在最后有驚無險,江文在心里默念著法律公正,惡人終有惡報,世間自有正道。可拿出手機一看這時間,瞬間慌了神,已經遲到都快四十分鐘了,立馬著急忙慌地跑回地鐵5號線,從惠新西街南口站轉10號線,坐到了亮馬橋站,到了BJ威斯汀大飯店,一路飛奔沖進大堂鉆進電梯。
走進富麗堂皇,裝飾豪華的宴會廳,一大片純白的餐桌椅子,繽紛多彩的花藝陳列,各式各樣的清新擺設,和物料裝飾,打造了一個精致不凡的高端婚禮現場...眼前的這一切,與皮膚有些黝黑,穿著簡單樸素,發型蓬亂,背包沉重,并且臉上還掛著幾道淤青的江文,顯得完全格格不入。但是江文也完全沒有任何心思和時間去環視、去感嘆威斯汀這宴會廳的夢幻裝潢。
此時,舞臺邊上,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材瘦高的80后男子正在做著手勢,嘴里不停地叫喚著,指揮工人們按他說的方位,去擺放婚禮的噴繪主背景板,而背景板的角落里印刷的LOGO是——星耀高端婚禮策劃Starry Wedding。這個男子叫包大俠,正是這家高端婚慶公司的創始人。
江文飛速跑到包大俠的身邊,雙手扶著膝蓋,氣喘吁吁地說:“不好意思啊包總,我遲到了。”
包大俠聞聲轉過頭,看了一眼江文馬上一副很不滿的樣子:“哎喲小老弟,這都遲到多久了啊?說好了九點到,都晚四十分鐘了,耽誤多少事兒啊?!”
“真抱歉啊包總,我今兒老早就出門了,可路上碰到點意外狀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江文雙手合十,一臉慚愧地說。
“我不管你有什么意外,我最討厭不守時的團隊成員,咱們干婚慶行業的,遵守時間觀念是最最基本的準則!更何況咱們星耀還是專門操作高端婚禮的...”包大俠原本是一副怒不可遏,像是要大發脾氣的模樣,可這時候走近之后,再定睛一看,江文的臉上還有一道沒消退的淤青,就語氣稍微平和了下來問,“怎么回事兒啊?你這臉是怎么了?碰到什么意外了?”
江文已經都忘記自己臉上還有傷這茬了,聽包大俠一說,就又往臉上摸了摸,然后笑著說:“噢,沒事兒,小傷,包總我向您保證,以后絕不會再遲到了!至于什么狀況還是一會兒空下來再跟您解釋吧,今兒這場我看咱們有一大堆搭建工作呢,我先干活。”
“噢,行...那攝像機呢?昨晚讓你負責帶的,三腳架在那邊,趕緊給支起來!”包大俠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重新投入到細致的工作狀態之中。
“帶了,一直裝包里呢,我這就過去搭。”江文手腳利索地打開背包。
“還有那干冰機、泡泡機、追光、一個個設備,電路全部調試過去,千萬別出什么故障噢!!”包大俠大聲叫嚷著。
“好勒好勒!”江文一邊干起活兒一邊應和。
星耀團隊的成員們各司其職,忙活了大半天,各個環節都安裝落實后,這場婚禮的新郎新娘帶著伴郎伴娘們過來開始進行流程的彩排,包大俠拿起了對講機,開始指揮各個崗位的負責人員。
可這才剛剛開始彩排,攝像師老劉卻突然舉起手,對包大俠喊了一句:“大俠,你快過來看看!!”
包大俠和新郎新娘一聽,同時回頭,走下舞臺,來到這個攝像師身邊。包大俠一臉詫異地問:“怎么了老劉?”
“你看這取景器,怎么有個裂痕啊?”攝像師對著一指。
包大俠湊近仔細看了一眼,還真是,雖然不是特別明顯的一道痕跡,但還是已經影響到了拍攝畫面的呈現效果。
新娘一看就馬上著急上火了,對著包大俠厲聲問道:“怎么回事兒啊包總,你們可是高端公司啊,這算是很低級的紕漏了吧?”
“就是啊!這大喜的日子我們花這么多錢,就是為了享受到你們最優質的服務!如果拍得不完美那也太膈應了吧!?”新郎的臉色也已經是非常難看。
“上一場呢?有這樣嗎?”包大俠趕緊問老劉。
“沒有啊!上次不就前天那場剛拍的嗎?好好的呀!放回公司倉庫的時候我檢查了,一點兒問題沒有!”老劉回想了一下,很篤定地說。
包大俠沉思了一陣,然后就明白了,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不遠處正手舉聚光燈的江文......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的江文和包大俠一對視,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包大俠選擇先不去質問江文,而是轉向兩位新人,趕緊致歉:“不好意思啊兩位,可能是我們之前工作的疏漏,但是請放心,相信我們的執行能力,肯定能給你們呈現一場完美的婚禮,各個環節都會盡力杜絕出錯,我們公司離這不遠,開車很快就到,馬上去換一臺新的攝像機過來,不會有問題的!”
“要是連攝像都沒給我們拍好,那尾款我肯定是要扣錢的,這你沒什么好說的!”新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一臉嚴肅。
“就是啊,更何況這臺機器還是最最重要的主機位啊!絕對不能再出問題,不然,你們肯定要承擔后果!”濃妝艷抹的新娘也皺起眉頭警告著。
“放心放心,不會再有問題,您二位先去旁邊坐著休息會兒吧...”包大俠只得陪著笑臉對新郎新娘說,然后轉向老劉:“老劉,你趕緊把這臺拿到數碼城先放那兒修著,開回公司倉庫換臺新的,立刻,馬上!”
“好勒!”老劉拿起機器轉身離去。
江文這時候已經緩步走到了大家身邊,聽著剛才這番對話,估摸著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兒,回想肯定是上午在地鐵車廂里和那胖子的一番打斗,不知不覺中摔壞了背包里的攝像機......他咬著嘴唇,簡直內疚到了想找一個地縫趕緊鉆進去......
好在最后終于補救成功,新的攝像機按時到位,拍攝恢復正常,整場婚禮流程操作下來也沒有再出什么幺蛾子,新郎新娘也沒有再得理不饒人,為難星耀這個成立還不算久的婚慶公司。而在團隊管理上頗具情商的包大俠,在過程中也沒有當著大家伙的面罵過江文這個新員工一句不是,他是不想太打擊江文,準備搬物料回公司后再找他心平氣和地談一下。
可是就在這個大家伙正在拆除各種設備撤場的時候,江文那邊突然又出現了新的狀況:他留意到噴繪背景板尺寸很大,組裝拼接的桁架非常多,也比較重,工人們人手不夠,就第一時間過去幫忙,沒想到,搬著桁架的時候一不小心手滑,沒有拿穩,掉下來砸到了自己的腳上,瞬間就疼得大叫了一聲,并且身體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地毯上......更倒霉的是,他身旁的那塊地毯上有一堆啤酒瓶的碎片,是這場婚禮的賓客剛才喝到興頭上砸碎的,威斯汀酒店的服務員還沒來得及過來打掃,所以,這時摔倒的江文,手掌剛好支撐在了幾片啤酒瓶的碎片上,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了上面......于是瞬間就血流不止。江文自己一低頭看到左手上的血,也頓時嚇了一跳,馬上用右手按住了傷口的部位,掙扎著艱難起身。
“別亂動!!不然血流得更多!這得趕緊包扎!”包大俠看到了江文這一幕,迅速跑了過來扶起他,然后對著其他人說,“兄弟們,辛苦你們留著收拾一下殘局,明天上午都不用來了,給你們放半天假,我帶他趕緊去趟醫院!”
“不用了包總,我包里有創口貼,對付著貼一下就行了,剩下的活我還能干......”江文臉上開始流著虛汗,可嘴上依然充滿倔強。
“胡鬧!這是一張創口貼能解決的嗎?傷口這么深,還有玻璃渣在里面!萬一發炎破傷風了怎么辦?走!趕緊去醫院!”包大俠這時候的氣勢完全就是一個標準的霸道總裁,他開著車,很快就扶著江文來到了醫院掛急診。
醫生經過一番仔細的檢查、消毒、清洗和包扎,對他們倆說:“這傷得可不輕啊,有兩片碎玻璃扎進了手掌接近一厘米,都夾出來了,這些天先別干重活,傷口盡量別碰水,開的藥要按時吃,過一周再過來重新包扎一下,注意靜養。”
“醫生...那要多久才能恢復好啊?”江文看著左手上厚厚的繃帶一聲嘆息。
“肯定快不了啊,這起碼得要兩個月啊....”醫生給江文遞過來一張藥方。
“啊?這么久?那也太耽誤事兒了...”江文不由皺起眉頭,心煩意亂。
“大夫,那他臉上的這兩處傷呢?還有腳上剛才被重物給砸了一下...”細心體恤下屬的包大俠站在旁邊接著問。
“哦,我剛才也看過了,臉上腳上倒是小傷,不要緊,跌打損傷的藥我也一塊兒開了,把費用交了,去藥房領藥吧。”醫生指著江文手上的藥方說。
“好的,謝謝大夫。”包大俠緩緩扶起了已經傷痕累累的江文。
走在醫院的樓道里,江文此時的心情完全就是欲哭無淚,心力交瘁,但他倒沒怎么在意自己的這幾處傷,而是萬分愧疚地對包大俠說:“包總啊......今天我真是,已經不知道該跟您說多少句對不起了....太不好意思了,接二連三地捅婁子,真抱歉...”
“嗨,沒事兒!不用內疚,你這剛入行嘛,犯一些錯誤也能理解,別想太多,先把傷養好吧,明天你不用來了。”包大俠淡然一笑說道。
“啊?!包總,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拜托了!這可是我來BJ第一份全職的工作啊,我一定會吸取教訓,一定在咱們星耀好好干!把以后的活兒干得漂亮!您別讓我走,拜托!!”江文聽著包大俠剛才這最后一句,立馬嚇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可是包大俠被江文此時這表情逗得笑了出來:“誰說讓你走了,別瞎想!”
“啊?那您意思是......?”江文有點沒明白包大俠剛才的言下之意。
“你看看你,都已經成這副模樣了,臉上+腳上+手上全是傷,從上到下都千瘡百孔了,我要是不給你先放兩天假調養調養,那我這老板也太剝削了吧...”包大俠指著江文臉上和手上的傷,逗樂著說。
“噢...”江文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手,還是覺得挺不好意思,逞強著說,“放假?不需要啊包總!我這才剛進來,業務流程都還不熟,今天早上還遲到那么久,還不小心弄壞了攝像機,晚上還耽誤了撤場的進度,讓大家伙承擔我的工作量......這么毛毛躁躁的,您不質問我,還放我假?這讓我怎么好意思啊包總...真不需要。”
“你早上是碰到了什么意外事件呢,一會兒上了車再跟我嘮清楚,但我看得出來,遲到你肯定是無可奈何,攝像機呢,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想,小事兒,不用放在心上,今天一天下來我看得出來,你能吃苦,夠上進,干活利索,勤快又好學,怎么會開除你呢?先休養兩天,我是讓你來公司工作的,又不是來流血打仗,一只手綁上繃帶已經夠了,總不能把你禍害成跟個木乃伊一樣吧...”包大俠拍了拍江文的肩膀微笑著說。
聽完這番話,江文頗感意外,被深深觸動了:“包總...您這....哎呀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謝謝!謝謝!!”
“我剛才想過了,醫生說你這倆月不能干重活,這也沒關系,我們星耀團隊里不缺干體力活的,就算有些大場婚禮人手不夠,找點臨時的兼職也很容易,但是我們缺的是有婚慶設計功底和策劃統籌能力的人才,我招你進來也不是光讓你干體力活啊,不然不是屈才了嗎?”包大俠說著就走到了車旁,示意江文上車。
“哦....那...您意思是?”江文望著此時開著車,目光炯炯有神的老板。
“兩個月養傷期間,你先跟我們策劃部同事學習每一場婚禮前期的所有籌備工作,每一個環節都要掌握得清清楚楚!以后再重新加入到后期執行工作里來,你如果有興趣有目標,就要有高要求,把自己鍛煉成全面的人才!”包大俠說到這里,堅定地和江文對視了一眼。
江文一聽有些愣住,對包總這樣的安排頗感意外。
“怎么,有問題嗎?”見江文沒有反應,包大俠又轉過頭問了一句。
江文這時候才回過神來,迅速回應:“哦,沒有...是,明白了包總!我一定好好干...”
“誒,另外強調一下噢!別再一口一個包總,一口一個您的!聽著別扭,咱星耀的企業文化是,沒有老總,只有兄弟!同甘共苦,互相成就!”包大俠嘴角微抿,笑著看了江文一眼。
“那...叫您什么?哦不,叫你...什么呀?”江文還是有點如履薄冰地問。
“就和公司其他同事一樣,直接叫名字啊,叫我大俠就行~”包大俠笑著說。
“大俠?!嘿嘿...呵呵!!”江文輕聲嘀咕著,突然笑了幾聲。
“笑什么呀?”包大俠側目瞅了他一眼,疑惑著問。
“我覺得,很貼切,老板你確實是有行走江湖,俠肝義膽的那種范兒啊!”江文和包大俠同時在車里會心一笑。
“那當然啦,我爸特喜歡金庸,從小就拉著我看各種經典的武俠片,所以也就給我起了這么個名兒,好記吧?”包大俠的談吐總是有著一股帶頭大哥的風范。
“嗯,好記,特好記!哈哈哈...”江文咧著嘴笑了起來,可這時候嘴角淤青的疼痛讓他又第一時間捂著直喊:“哎喲....”
包大俠見狀,這才想起來要問清楚早上江文所說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對了,一碼歸一碼,你趕緊給我解釋清楚啊,今兒早上是怎么回事啊?”
“噢,就地鐵里碰上一個大胖子,特沒素質,然后......”江文一直捂著臉,在車里把早上的情況和包大俠一五一十匯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