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無顏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關閉了浴缸的水閥。據柯莜打那通電話的時間離現在已經一半小時，當時聽到有手機掉落的聲音，如果沒有被兇手帶走，那么一定會在什么地方，雖然這種情況幾率極小。
她貓著身子在地板上找尋，一無所獲。于是摸索著蹲下來打量著浴缸里這一切。即使關掉了水閥，細小的水簾仍舊慢速從浴缸里掉下，柯莜身上嫩黃色的紗裙在水中微微游動漂浮。在水的晃動下更襯得柯莜毫無血色的皮膚上慘淡如雪，一時間竟有些冷意。
如果是枉死，柯莜此時極有可能化為孤魂野鬼，無法投胎。她愣愣地看著浴缸里的尸體，一直到敲門聲傳來。
她從客廳穿過去，打開了門。
“你朋友她，怎么樣了？”
見孟無顏不答，男生慌張地朝屋里走去，越往里走越覺得不妥，直到風吹開衛生間的門，他尖叫出聲，滿臉驚恐地跑了出來。
“天吶！你朋友死了？”
“嗯?！?p> 孟無顏輕聲答著，男生還想問什么，見她神色凝重，只好拿出自己的手機。
“我報警咯？”
她微微頷首。
廊道外的世界陰沉昏暗，大雨如注，傾盆而下。雨柱夾帶著大風，幾株尚未長大的小樹被狂風吹的左右搖擺，就快被折斷。她憑欄而立，側耳聽著男生的對話。
“警察怎么說？”
“他說讓我們保護好現場，還有，今天暴雨大風，會晚些到?！?p> 男生放下手機，想起那浴缸里煞白的冰冷面容渾身一哆嗦，走過去把柯莜的房門輕掩起來。
“呃，你全身都濕透了?！?p> 經他一提醒，孟無顏才注意到濕透的長發不停滴落水痕。身上的衣服鞋子也都吸滿了水，水珠不停地往下掉落，無比狼狽。
“不介意的話，去我房間里給你干凈的衣服換上？我這還有我前女友…”
“不用了，我在這里等警察過來。”
“那我給你拿條毛巾先擦干，風這么大，太容易著涼了。”
“謝謝?！?p> 孟無顏靠在欄桿上，只見雨幕中，黑傘之下，有人快步走了過來。雨傘擋住他的模樣，看不見臉。她接過毛巾擦頭發，又想起柯莜的模樣，不禁有些傷感。
“進來坐坐？警察還有會兒才到，我給你泡杯熱茶，慢慢等。”
“也…”
好字還沒出口，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孟司妤。”
這聲音，是他。
孟無顏迅速轉過身去，看見閆奚澤，她心頭的不安消失許多。只是微微抿著唇，眼中仍帶著落寞。
“你來啦。”
出庭后，閆奚澤沒來得及換衣服，只匆匆脫了外套往這趕來，此時身上穿著沒有換掉的襯衣。白色襯衣上有幾處被雨水打濕，顏色微深。他眉頭微皺，“怎么弄成這副樣子，傘呢？”
男生撥開垂在臉上劉海，好奇的打量著二人。今天真的有大事發生，先是翻墻美女，又是俊美霸總，于是搶著道：“小姐姐可英勇了，直接雨中翻陽臺?！?p> 翻陽臺？
閆奚澤微微瞇起眼掩蓋不悅。
“下那么大雨翻墻？腳踩滑了怎么辦，摔殘了…”
“你別咒我?！泵蠠o顏小聲咕噥著。
閆奚澤抓起她的右手腕，濕漉漉的手臂上流著殷紅的劃痕，很是觸目驚心。
孟無顏縮回手臂，爭辯道：“小傷，不礙事?！?p> “你是個笨蛋嗎！”
“你能不能別叨叨了！你又不知道情況。”
孟無顏眼中幽暗，仰起頭看著他：“柯莜死了…”
閆奚澤沒有想到會這么嚴重。“怎么回事？”
她搖搖頭，把之前柯莜給她打電話后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略過了翻陽臺。
孟無顏：“已經報警了。”
男生深吸一口氣，瞇起眼問道：“你們要不要進來坐坐詳細談？然后小哥哥你勸小姐姐換個件衣服，一直這樣會感冒的。”
風仍舊呼呼地刮著，打濕后的衣服清冷無比，孟無顏抱緊雙肩，跟著閆奚澤走了進去。長發男生從衣柜里翻找出來一條短袖連衣裙遞了過來。
“我前女友的。”
“謝謝。”
“吹風在浴室柜子里?！?p> 孟無顏正抬起腳來去浴室，被閆奚澤拉住。他環顧四周，這屋里東西不多，除了電腦還是電腦，朝男生問道：“有沒有碘伏？”
男生一拍腦門，彎腰過去雜物柜里翻找，連同其他醫藥用品一起遞了過來。碘伏并不刺激，只是在棉棒的摩擦下，暴露在皮膚以外的傷口如同火燒一般刺痛。
“痛么？”
“沒事?！?p> 她收回手朝衛生間走去。閆奚澤跟在身后，溫聲囑咐著，關上了門。
孟無顏進浴室后，閆奚澤轉身向房間深處走去，這間不大的客廳放了好幾臺電腦主機，桌下凌亂的線路纏了一圈又一圈，中間的顯示屏上還亮著，上面顯示著幾行代碼，看來男生沒來得及關。
感受到探尋，男生跑得飛快，一把扯掉顯示屏的電源線插頭。
“職業黑客？”
男生表情微怔，摸著灰白的長發，垂著頭整理桌面。
“沒有，在家寫游戲程序?！?p> “寫程序只需要普通的電腦。家里這么多主機，還都是高級的服務器?！?p> 閆奚澤聲音低沉有力，緩緩開口?！斑€是說，你在養病毒？”
男生大驚，腆著臉，眼神游蕩在四周。
閆奚澤明白了大半，跟著他的視線環視，簡易書架上裝著許多CD或者老舊的唱片。在靠右側的地方，還放著水晶獎杯和一摞證書之類的東西，旁邊掛著獎牌，隱約可以看到他的名字：秦風。
閆奚澤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個灰白長發的男生，“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去年程式大賽冠軍。”
秦風滿臉驚駭，快步走過來將露出一半的獎牌自墻上取下放在抽屜里，還不忘抱怨道：“眼睛怎么這么利索。”
“憑你這個獎牌，隨隨便便去找個正經公司上班，窩在家里養病毒，這是什么道理？”
見自己無法遮掩，秦風在房間里踱步，端過來一杯熱水，扔進去茶包遞給閆奚澤。
“喏，不是我自夸，公司里面做的事太簡單，浪費我的生命。”
“收錢黑電腦或者放病毒可是犯法的?！?p> “沒人能追蹤到我?！?p> 秦風坐下，翹起二郎腿，漫不經心?！拔易龅氖拢蓛衾?，網警也沒辦法?！?p> 果真這么厲害？
閆奚澤倒想看看他的本事。
“給你兩天時間，黑進我的電腦?！?p> “兩天？”秦風稚嫩的臉露出不屑，“我不做沒錢的事，雖然你帥，不過我喜歡女的?！?p> “五萬?！?p> 這價格倒是不便宜，秦風偷著樂，卻也不敢隨意接單，特別是這種天上掉下來的東西。
“我不做違法犯罪的事?！?p> “放心好了，我不是釣魚。”
閆奚澤抿了一口茶，輕皺眉頭，將茶杯放下?！俺隋X以外，如果你在期限內完成，我給你提供一份絕佳的工作?！?p> “絕佳的工作？”秦風不免有些好奇，“知名企業我都不去，你說的工作到底有多好？”
“這么好奇，那就自己試試咯?！?p> “試試便試試！”
秦風不相信有自己黑不進的電腦，笑得開心，露出潔白的牙。
窗外的雨下個不停，時而伴著雷聲滾滾。閆奚澤擰著眉頭，想起孟無顏剛才點狼狽模樣，轉而向秦風問道：“剛才發生的事，能不能給我講講。”
“你是說小姐姐的事？”
秦風不笨，也能猜到一些。見閆奚澤微微點頭，他從兜里掏出手機，“我錄了視頻?！?p> 視頻中雨聲轟轟，她的身影在雨幕中游走。伴隨視頻里秦風的一聲尖叫，因為腳滑，身體墜了下去。秦風口中念念有詞，而她拉住陽臺沿，緩緩爬了上來。
“真是笨蛋。”
閆奚澤一聲低哼，把手機遞回去，“黑進我的電腦后，不許動任何文件?！?p> 嗯？秦風斜眼看著他，這個男人怎么跨度這么大！
“把這個視頻給我放進去。”
這意思秦風明白。一是考驗自己的能力，二是對她有意，真心想要那份視頻。
“哈哈哈哈哈！明白明白?！?p> “千萬別給她看，她脾氣可是很爆的，知道你偷拍，說不定把手給你剁了?！?p> “小姐姐這么兇暴的么…”
“正常人能干出暴雨天翻墻的事么？”
秦風思量片刻，旋即搖搖頭，灰色的長發在空中小小的飛舞了一圈。衛生間里吹風聲音停下來，閆奚澤正襟危坐。秦風嚕嚕嘴，又點了一根煙，吐出煙圈，逐漸飄散在空中。
“原來是妻管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