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樊世鬧殿的風波,天王苻勝好像深受啟發,覺得“理外必先安內”,沒有一個和平的社稷,四鄰同樣不寧。百姓生性平和,唯豪強易于滋事。始平豪右惡徒的禍害,就是如此。
這幾天來,苻勝從方式方法上考慮,任命自己的堂爺爺,永安公太尉苻侯暫代尚書令。以安皇族族人之心。另外,外任王猛為咸陽郡內史,同時,將始平縣從始平郡析出,與靈武諸縣一道,歸屬于咸陽郡。
內史,相當于郡守、太守。咸陽,是秦王朝的舊都之地、是關中的代名詞,以前“長生王咸陽”的神秘讖文就是說明。如今,隨著氐人在長安的建都,使一度蕭條的古城咸陽又繁榮了起來。
長安、咸陽,兩城綿延,靠得很近。天王苻勝有咸陽“情結”,遂把咸陽看做和長安一樣重要,所以詔命自己的絕對心腹王猛前去治理。
草長鶯飛春三月,春耕正忙。天王苻勝親至長安城郊,親耕藉田。其妻天后魚幼薇也親蠶于近郊,以為天下農人做出表率。灞上鄉里的三老、有秩、嗇夫和農人等,高興地隨著天王苻勝一邊說笑,一邊耕作。瓦罐里的水和農人所帶下地干糧,天王也喝也吃,因為這些農夫告訴他:“我們給陛下也預備了一份。”
田頭休息的時候,幾個人在一起侃侃農具、說說種苗、敘敘鄉間傳說,大家自得其樂。下午,正當天王等在田頭休息時,忽有探馬攔騎飛到,悄悄在一旁向天王低聲稟報:“平羌護軍高離,據略陽(今甘肅秦安)和當地豪強,聯合反叛了!”報事官聲音雖小,但在苻勝聽來,卻如同炸雷一般,他“啊!”地一聲,身子顫了兩顫。
入夜,天王躺在龍床上,對于身邊的魚幼薇這樣的佳人卻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他久久不能入睡。他首先想到的是:為什么高離會造反,而且和當地豪強聯合著?他們是不滿于朝政嗎?還是有其他目的。
其次,他想起了堂爺爺,太尉、永安威公苻侯老將軍,他剛剛聽說高離造反,就主動要求率軍前去平叛,其情其景,感人至深。心說那些擺資格,講條件的勛舊們,如果能夠學習苻侯老將軍該有多好啊。
這一天苻勝正在批閱文書,在看過幾份邊郡文書之后,忽然見到咸陽內史王猛的文書。他仔細閱讀,見王猛在咸陽,又舉起了打擊不法豪強的武器,從而使地方政事、農事都有了可喜的進展。這時,他又想起了王猛打擊豪強勛舊們,實質上是以此為突破口,維護朝廷的皇權,是處處為社稷著想,真是難得的人才呀。對于這樣天賜的良才,自己該如何任用呢?
四月以來,苻勝一直關注著略陽平叛的戰況。幾天前,他接到主帥苻侯將軍的戰報,說叛軍已經被圍在葫蘆河一斷,距離發起總攻的時間非常近了,這讓苻勝高興的喜上眉梢。
又過去幾天,略陽前線送來急件,他念叨著,“不知道總攻成功了嗎?”但當他仔細一看時,卻見上面赫然寫到:秦永安威公苻侯督軍討伐叛人高離部,不克而卒。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遂急喚送達此件的前線將校,當面詢問,方知是真。隨之苻勝痛不欲生,想起這位堂爺爺為了支持朝政,主動請纓,以為勛舊們做出好的榜樣,可是沒有老人家竟然卒于陣前,真是愚孫之痛,社稷之哀。
苻勝忍住悲痛,他下旨調來驃騎將軍并州刺史鄧羌、秦州刺史啖鐵合兵圍擊高離,希望速速討平之。
這日,天王來到魚幼薇處,魚幼薇見自己的丈夫這幾天瘦了不少,知道他是為朝中諸事操心操的,也知道他為堂爺爺之卒過度痛哀。“夫妻一體,心意相知”,見到這里,魚幼薇心中難過,遂勸慰再三,苻勝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可是,過一會兒魚幼薇再望,卻見苻勝雙眉仍然緊鎖,于是腦子一轉圈,打趣地說:“陛下,妾身有一計,可解你愁。你是愿意聽啊還是愿意聽啊。”
天王真是聽話,就把耳朵湊了過去,聽后喜出望外。灞河之水輕輕地流著,苻勝在眾大臣的簇擁下,穿過灞陵橋,閑游到了漢文帝陵寢——灞陵,當地人稱為“鳳凰嘴”。
“灞陵依山而建,桑梓松柏,肅肅恭恭,是朝代史上第一個依山鑿穴為玄宮的帝陵,對后世影響極大。”苻勝首先說話,群臣聞后都紛紛附合。
看著群臣,他又說:“今天見此漢陵,朕有一題,想考考大家‘漢高祖起自布衣,廓平四海,佐命功臣誰為第一?’”
廣平王苻黃眉首先站出來說道:“據臣所知,《漢書》以蕭何、曹參為功臣之冠。”
老太師魚遵接言:“以老臣看來,陳平功勞看來不小,他也算得上是第一吧。”
苻勝高興地說:“對!有道理,。”
有的大臣不解,望著天王,很想聽聽他的見解。
苻勝就勢說:“昔日漢祖與項羽爭天下,困于京索之間,身上傷處七十多處,其中重傷六七處,父母妻子被項羽掠去。后來在征戰中被匈奴人圍困在平城之下,七天不敢生火做飯,幸虧靠著陳平的計謀,老父、妻子才全面保全,免除了匈奴的禍害。這是何等地貢獻?為什么單單強調蕭何、曹參的功勞最大呢?”
“是的,是的。”眾人紛紛說道。
天王繼續說:“漢高祖起自布衣,竟然造大漢天下四百余年。陳平也為鄉里草民,曾為鄉里分肉,起身薄微,卻貴為丞相。”
給事黃門侍郎權翼聽到這里,心中明白,天王如此對出身低微但做大事者如此贊賞,應該是為王猛等人在造輿論,遂說:“布衣草民、草莽者中有雄才,這是歷史證明了的,不足為怪。”
“對!”
“陛下,愿我朝也能夠不拘一格選人才呀!”
天王苻勝聞言大喜,沒錯朕就是要的這句話啊。于是酣飲極歡,命群臣賦詩。大赦,改元曰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