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澈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所有女人以為有了孩子就是贏了，就連皇后都以為自己有了皇子就勝了我。不管是皇子還是皇女，所有的實權還是握在自己的手中最踏實。不過...我摸向自己的小腹。讓我再多感受一番這樣的喜悅吧。

　　眨眼間就便入了秋，我的肚子越來越大，皇后偶爾也來看望我。

　　這天，我照例被侍女扶著在皇家花園里散步。秋天的花園空有其名，好多花都已經謝了，滿院都是枯葉，一踩上去發出‘碴碴’的脆響，這樣一番景象另有趣味。正走著，下腹卻突然傳來劇烈的下墜感，我疼的鉆心，跪倒在地上。額頭上冒出豆大的冷汗，刀絞般的痛迅速蔓延全身，我再也撐不住了，兩眼發黑昏了過去。

　　醒來時就見俞澈坐在我身側，滿屋子都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此時的俞澈雙眼布滿血絲，眼底的青黑明顯，見我醒了，親自喂我喝了一點兒水

　　我沙啞的開口：“我怎么了？”我挪眼向下，看見的只是平坦。一瞬間，我的左胸腔像被人用力鑿出千瘡百孔血淋淋的疼，一種骨肉分離的痛。兩行清淚往下：“孩子呢？”

　　“沒事兒的，我們還會有的，沒事兒沒事兒。”俞澈抱住我，聲音同樣沙啞，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這句話。我明顯好感覺到頸間有片刻的濕潤。

　　醫官告訴俞澈我這次小產是因為長期服用了桃仁。一查，便查到皇后送給我的點心里參有桃仁。

　　皇后被壓進了冷宮，并且剝削了皇后一職。我來到冷宮，淡淡的看著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溫皇后也會有今天這一面，蓬頭垢面，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嘴里說著胡話。

　　一見我溫蕙就撕心裂肺的罵我是毒婦。

　　身邊的侍女見她對我不敬，立馬上前壓住她。我看著她這幅樣子，心里有說不出的快感，但還不夠，遠遠不夠。我挪步上前，朝著溫蕙的臉狠狠扇了一耳光，她被我這一巴掌扇的臉都歪了過去，嘴角滲血，我附在她耳邊，陰狠道：“殺我國人，你溫家首當其沖。如今你家破人亡，可有體味我的感受？”

　　溫蕙在冷宮服毒自殺，張少使成天瘋瘋傻傻，秦夫人常年身體抱恙，年幼的俞景只得由我養育。俞澈來我殿里的次數越來越少。

　　蒼穹上玉盤皎潔，又是一年中秋。

　　我帶著兩瓶自己釀的陳酒來到俞澈寢殿。俞澈正在批閱奏折，見我來了，輕展眉頭放下手中的筆。

　　我拿出帶來的酒在他眼前晃了晃：“中秋之夜自然是要一家人團團圓圓。”

　　俞澈吩咐了幾道下酒的菜送上來：“今天是中秋啊，景兒呢？”

　　“用了晚膳就鬧著說困了。”我替他斟了一杯酒，又為自己倒上一杯：“這兩瓶酒是我初來曜國時釀的。”

　　俞澈端起酒盞聞了聞，稱贊道：“酒香四溢。”

　　我莞爾：“自然，六年的陳酒豈能說它不香呢？”我看著杯底有片刻的失神，木然的舉起酒杯準備喝下。

　　“水薇。”俞澈拉住我的手，我疑惑的看著他，只見他平靜道：“我很幸運再次遇見你，在這個世界上與你在相遇，真是太好了。”

　　我仔細揣摩他說的話，但還是不解。

　　“你小時候來過曜國，是你救了我一命。”俞澈突然笑了：“那時我在偏殿受罰。”

　　啊...是有這么回事。那是俞澈被冤枉推了三皇子下水，導致三皇子溺水生亡的事。不過是她碰巧看見了整個事情經過，又好在她是隨皇兄來曜國的貴客罷了。

　　“所以...”我睜大眼睛，所以他才會救下我，會如此偏袒我，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予追究。

　　“是。”俞澈笑著仰頭喝下酒。

　　“不！”我大叫一聲想要制止他，但還是慢了。

　　俞澈奪過我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喝下肚。

　　“不...俞澈...”我不知所措。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想要的我也全都知道。那塊...”話還說完，俞澈突然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起來，鮮血從他節骨分明的指縫中滲出來。

　　我慌忙伸手抱住俞澈，又是這樣的感覺，那種被所全世界拋棄的無助感從我腳底開始蔓延：“太醫！叫太醫上來！”我尖叫著。

　　不要了，不要了，我全都不要了，死了的人死了就死了吧！我只要俞澈，俞澈留在我身邊就好，俞澈在就好...

　　我用力抱緊俞澈，他仿佛就像一把細沙，在悄無聲息中從我身邊溜走。

　　“玉...玉佩...可抵...死...死罪。”他明黃的龍袍上全是血污，我的手上、衣服上也全是俞澈的血。

　　“我錯了，俞澈，你不要走，俞澈。”我哭著求饒，我說給俞澈聽，說給天上的各路神仙聽，說給地獄里的魔鬼聽，也說給我一國亡人聽。什么一國之辱，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俞澈啊。

　　“水薇。”俞澈喃喃的念著我的名字：“我從未...怪過...你，一切...皆是我自...愿”

　　“俞澈俞澈！”

　　俞澈緩緩閉上雙眼。

　　“啊！”我崩潰了，抱著俞澈不聽顫抖，這種感覺像像風暴襲擊過的山村，一星半點都不剩下。有什么東西從我的身體里抽出，淡淡的淡淡的隨著俞澈的溫度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