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靈山寺站】06
秋雨連綿,秋風瑟瑟。
穆清無趣地在屋里繡花。
自中秋節過后,經她那么一出,安夫人每隔七日便派下人送來時興的衣服。
為了昭顯她的氣度,還專門在穆清居住的小院里開辟了間小廚房,定期還有下人送來新鮮食材。
當然,丫鬟,粗使婆子,廚師,都一并送來。
透過窗縫,看到院里婆子打擾院子的場景,穆清心緒有些翻滾。
這些人說是來伺候她的,不如說是來監視她的。
看來,那天還真是讓安夫人起了警惕之心。
不過,她也不在乎了,反正有沒有監視都一樣。
自在藏經閣外看到那人和安顏走在一起后,她就知道,美好已經結束了。
“嘶”
她將出了血珠的食指放進口中,被唾液包裹的傷口很快止血,針扎的小孔也微不可見。
疼痛拉回穆清的思緒,她將手中的繡布放下,推開窗,淅淅瀝瀝的小雨順勢落在穆清面上。
婆子還在冒雨打掃,穆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秋月呢?”
穆清淡淡問道,語氣里聽不出絲毫喜怒。
粗使婆子看了眼穆清,指了指廚房,見穆清再沒有其他話,又接著灑掃地面。
穆清見此,便也關了窗。
秋月是她的丫鬟,近身伺候的那種,此刻卻在廚房,還能做什么?
被派遣到這寺中深處,可不得想辦法回去嗎?
憑著她回去遙遙無期,自然只能想別的法子。
比如,和其他貴人相遇,又或者贖回奴籍……
穆清心里門清,卻不插手。
事實上也用不著她插手,這靈山寺平日里香火是旺,但也就每逢過節時京中貴人才會來此,如今中秋佳節剛過,秋月想攀著貴人回去,少說也得倆月。
這般想著,就叫秋風面色難看的從廚房走了出來。
難道真的要再等兩個多月攀貴人的關系嗎?能不能攀上還是一回事呢……
秋月邊走邊想著,她抿抿唇,又回頭看了眼廚房,眼中的不甘心畢露無疑。
這個廚子未免也太不知趣了些!
秋月心中罵了一句廚子,抬眼卻和他的視線對上,便咧開嘴笑的甜美。
-
時隔半月,穆清得了空。
粗使婆子病倒被秋月和那個廚子一并送回下山,這小院里只有她一人,清清靜靜。
就是門外的鎖不太好辦。
因不能監視,秋月便尋了把鎖,鎖住了她的房門。
不過窗子……
穆清推了推窗,年久失修的窗子不經推,即便有鎖,也被毫不費力的推開。
將窗子扔到一旁,穆清輕易翻過窗,去了后山。
山澗的樹木不復夏日里的蔥綠,變得光禿禿的。
見到此景,穆清腳步突然頓了頓。
物非人非。
也不知林澤在哪兒?可還回來?
幾個月相伴的情誼,卻連要走都不和她說一聲,還放了她鴿子。
穆清搖搖頭,將這個人從腦海中驅逐,朝著那條小溪走去。
已入深秋,溪水雖然沒有上凍,卻冰涼得很。
穆清手指僅碰了一下,便凍得發紅。
沿著溪水往上去,穆清尋了根枯枝開道。
“咯吱”
樹枝被踩斷的清脆響聲。
穆清繃緊了身子,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握著枯枝的手卻發緊,可見指尖的白。
“咯吱”
又是一聲。
穆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肩膀隱約可見顫抖。
林澤見到這一幕,也不再故意嚇她,從她身后走至面前,握住她發抖的手。
“是我。”
穆清沒反應,任由手被握著。
過了好一會兒,林澤幾乎要抱著她的時候,她抽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轉身就跑。
“啊”
跑得太過匆忙,穆清沒來得及注意腳下,此刻被枯枝絆倒,她閉上了眼,雙手抵在額前,只等摔倒在地上。
“嗯?”
疼痛滋味沒有感受到,冰涼的滋味卻感覺到。
睜開眼一看,穆清才發現自己在林澤懷里。
兩只手正抵在他面具上。
怪不得有冰冰涼涼的觸感。
“站好了。”
林澤將穆清兩只爪子拉下來,面上帶著嘲笑。
“才幾天不見,連路都不會走了。”
穆清掙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轉身又像是要跑的樣子。
林澤立馬就拽住她的手腕,“別介啊,你到底怎么了?”
穆清沒回應。
林澤這時卻突然僵了身子。
手上有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暈開。
她哭了。
這個認知讓林澤頗有些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頭,才發現,面前的小姑娘眼周紅腫,淚水像是夏季洪水一般,醞釀許久的勢才會決堤。
“怎么了?怎么了?”
林澤拍拍小姑娘的背,拿出懷里的手帕給她擦眼淚。
“林澤,你這個大騙子!”
穆清在這個世界很放松,從一開始就投入了感情。
也許是十四歲的林澤像她初見許無憂的時候,開朗活潑又無憂無慮。
第一個世界的時候穆清順著陸離的人生走得小心翼翼,和許無憂的相處也劃分了距離——陸離的人生軌跡中根本沒有他!
林澤不同。
安歌回來就是為了林澤,所以穆清和林澤的相處更加隨性自由放得開。
再加上無人管束,又受到安歌的影響,她的某些行為真的像個八歲稚童一般無二。
不過她到底還是個成年人,穆清很快壓抑了內心的清緒,那些不該有的情緒。
“沒事,是我想多了。”
穆清擦干了眼淚,扯唇笑了笑,嘴角的笑意一點也不勉強。
林澤卻皺緊了眉。
穆清這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讓他覺得恐慌。
這件事本就是他不對,穆清怎樣打罵都沒關系的啊。
是他失約在前,又是他驚嚇她在后。
“是我錯了。是我不對。你罰我吧。”
林澤抓住穆清的手腕。
“不必,我也有錯,就此扯平了。”穆清笑著說,眼中卻無絲毫笑意。
都怪她居然真的放松把自己當幼童;都怪她傻兮兮地相信一個人;都怪她太過認真……
林澤還要說些什么,穆清卻掙開他的手,拽住他的袖子,一如往常般,“走吧,我想吃兔子了。”
說著還討好似的對著他笑了笑。
“好。”
林澤壓下心中的怪異感,任由她牽住袖子往前走。
路上,二人無言。
安靜的林中除了偶爾出沒的動物鬧出點細碎的動靜,便是二人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