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內，因為老爺子的棺材已經停夠了五日，明日就要送他出殯，所以這靈堂也挪到了前院。
姜大爺吩咐姜正禮把屋門關上，黑著臉差人把姜正信送回臥房，氣急敗壞的對王氏道：
“你惹那個煞星做什么！”
“不是我！”
王氏抹著眼淚哭天搶地，“是那個小賤人把那人招來的！小賤蹄子才幾歲，就知道叉開雙腿去勾引男人了，誰家的姑娘像她一樣沒臉沒皮？”
“夠了！”
姜正恩頓時氣的臉色青紫，一撩衣擺跪在了姜大爺面前，“爹，兒子原是打算帶著妻小回來孝敬您的，不是回來給這瘋婦糟踐的。既然爹不待見我們一家，等太爺下葬后我們回南城便是。”
他咚咚幾下給姜大爺磕了三個響頭。
余氏也連忙帶著姜有慶和姜桃花跪下，就聽姜正恩冷笑，“爹就當沒生過我這個不孝子，以后就斷了聯系吧。”
“胡鬧！”
姜大爺直接拿起手側的茶杯朝姜正恩砸了過去，“為了幾句口角，你這是要跟老子斷親？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說著，他又朝王氏怒道：“別嚎了，再嚎老子就休了你！”
“唉，要是老爺子還在，這家里何至于鬧成這樣……”
又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堂屋里不但有大房這一脈，還有姜大爺的弟弟姜全福。
二老爺很早就分了出去，一大家子幾乎都定居在縣城。
雖然在長壽村里也有宅子，卻也鮮少有人回來，此時他冷不丁開口，姜大爺沉著臉看著他道：
“二弟這話什么意思。”
姜全福虛著眼睛看向姜大爺。
“老爺子以前是一家之主，又是長壽村的村長和姜氏一族的族長，在村子里德高望重沒有人不聽他的。如今老爺子走了，家里有些心大的就壓不住了。”
他呵呵一笑，“依我看，還是該早點把新任族長和村長都決定下來，才好處理眼前這種官司不是。”
“這才是二弟回來的理由吧。”姜大爺頓時冷笑了一聲，“老爺子還沒有順順當當下葬，你就惦記上他那點東西了？”
不管是村長還是族長，的確是長壽村里急待決定的事兒。
族里頭雖然還有其他的族老，但老爺子一直跟著大房，姜大爺便自認他的一切都要由自己繼承，不管是這祖宅還是村長和族長，都只能由他們大房來擔著。
老二這個時候想回來分一杯羹？
除非他大房都死絕了！
“大哥這話可就不對了，什么叫我惦記老爺子的東西。”
姜全福一臉老神在在的模樣，“這些年雖然我不在村里，可每年也沒少給族里孝敬，老爺子那里應該有個賬本，族中的進項記得一清二楚。
這老宅本就有一部分是屬于二房的，大哥想當這村長和族長我不攔著，但老爺子給后人留下的銀錢，該我們二房的一分都不能少！”
他冷冷的盯著姜大爺說：“大哥總得給二房留點念想不是？若是大哥執意霸占家產，那弟弟我只有告上衙門，讓縣衙的老爺來給咱們分辨。”
“你——！”
姜大爺氣的臉色鐵青，蹭的一下站起身對姜全福罵道：“當著老爺子的面你就敢爭奪家產，姜家怎么會有你這種不孝子孫！”
姜全福看了一眼面前的棺材，豪不退讓的掀了掀眉毛。
“就是要趁老爺子還在的時候掰扯清楚。等喪事了了老爺子入土為安，誰知道你會怎么藏扣家里的東西，今晚咱們就在這兒清算干凈，也好讓老爺子走的放心。”
“姜全福！老子要開宗祠！”
姜大爺胸口急促的喘息，“讓族老們都看看你這狼心狗肺的模樣！”
“好啊。”姜全福沉著臉站起來冷笑，“我倒要看看，當著一眾族老的面，你這老不死的能耍出什么花樣。”
“正禮！把這個老頭子轟出去，咱們姜家沒有這種不孝子！”姜老頭扭頭對自己幾個兒子吩咐道。
王氏也冷笑著對自己的兒子吩咐，“去！把這群狗東西都給我轟出去，沒有分家出去的兒子還惦記老子東西的道理！”
姜全福的兒子瞬間也站了出來，怒吼道：“我看誰敢動我爹！”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兩三句口角叫囂下，幾個漢子瞬間就扭打撕扯到一團。
老爺子的棺木被他們撞來撞去，擺在棺木前的香案轟的一聲翻倒，踩落了一地的粉碎狼藉！
堂屋內鬧成了一團亂麻，姜桃花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姜正恩則搖了搖頭，一臉失望的帶著余氏和兒女離開。
“爹……”回到西屋以后，姜桃花一言難盡的對姜正恩道：“您當真要回來落戶？”
姜家人徹底顛覆了她之前的想象。
她爹是想回來守著太爺爺。
可太爺爺如今已經沒了，那幫人不等太爺爺下葬就打成了一團，這真是外面人人稱頌的姜家？
姜正恩額頭青筋凸顯，雙拳也狠狠地攥緊，發紅的眼睛盯著堂屋的方向。
“他爹。”
余氏白著臉對姜正恩道：“我不同意回來落戶。你想盡孝心我不攔著，大不了我們以后每個月給家里上繳銀子，我們還是回去南城，最起碼能過得清靜。”
姜正恩有些頹喪的搖了搖頭，“夫人，委屈你們了。”
他拿出一封手書遞給了余氏，咬牙道：“我們……暫且留下來看看。”
余氏飛快的掃過那封手書，驚訝道：“是老爺子讓你回來落戶的？”
余氏的父親是個老秀才，也算是出自書香門第，所以也認得些字。
姜正恩摸了摸姜桃花的腦袋，嘆氣道：“我一直都沒跟你們提過姜家的舊事，今日索性就說個清楚。”
姜桃花和姜有慶相視一眼，一左一右攙著姜正恩坐下，就聽他略微咬牙道：
“姜氏一族沒你們看著這么光鮮，這些年全靠老爺子在苦撐，因為姜家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大善人，所以，哪怕是熬干了祖業也得把這‘善人’的名號給傳承下去。”
姜老爺子的確心善，年輕的時候又攢下了一份家業，就想著能幫襯下鄉里，于是把買來的良田都減租子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