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三十,初升的朝陽劃破薄霧,漸漸將天空映亮,操場上站滿了老師和同學,老舊的校園廣播里放著永恒不變的進場音樂,各班的隊伍迅速集結,統一的校服和站姿讓場面看上去十分賞心悅目。
魏橋帶著阮知洲避開紅袖章巡查隊,磕磕絆絆地繞了一大圈才安全回到班級隊伍。
“洲哥,你太高了,就站在隊伍后面吧。”魏橋往前看了一下全班的平均海拔,由衷感慨道。
阮知洲沒有過多回應,只是“嗯”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很淡,看上去有點兇。
這身校服讓他渾身都不舒服,粗糙的縫制工藝摩擦過皮膚表面,進一步催化過敏反應,與空氣接觸的皮膚開始發紅發癢,但幸好不是什么難以忍耐的癥狀。
“洲哥,怎么開學這么久了你才來上學啊,這周四就要期中考試了,你來得及學習么?”魏橋是典型的自來熟,安靜了一小會兒就又回過頭來搭話。
“有事耽擱了。”阮知洲一句話帶過第一個問題,瞥了他一眼,反問道,“看不起裸考?”
“豈敢豈敢,這年頭,敢裸考的都是大佬!”魏橋習以為常地稱贊道,印象里,所謂的“裸考”都是人前說著“沒學習沒把握”,人后挑燈夜戰,個個都是學習小能手。阮知洲既然能進陽光班,就說明有兩下子,雖然沒來上學,但背后肯定付出了不少努力。
“一般一般。”阮知洲面不改色地擺了擺手,對他的誤解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著裝不規范,扣分。”正說著話,身后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個人,矮矮的,看上去最多170,鼻梁上架著一副厚厚的近視鏡,手里拿著一個本子,左臂還別著一個紅色的袖章,臉上仿佛寫著“剛正不阿”四個字。
“搞沒搞錯,穿了校服還要扣分?”阮知洲松了松表帶,語氣有點沖,皮膚的紅癢消磨了他大部分的耐心和友好。
“拉鏈沒拉,內襯領口太低。”小個子一五一十地指出他的問題,翻開手上的登記本,問道,“高一三班,叫什么名字?”
此話一出,旁邊班原本只是悄悄看帥哥的女生們一時都把耳朵都豎了起來,眼睛閃著懵懂而羞澀的光。
“兄dei,你這就沒意思了!”魏橋偷偷打量了一下雙方的表情,心想完了,立馬蹦出來打圓場,“這是我們班新同學,給個……”
“哎,不就是沒拉拉鏈嗎!”這邊話還沒說完,就又跑過來一個戴紅袖章的女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走小個子手上的登記本,一個勁地對阮知洲使眼色道,“快快快,同學你快拉上!”
阮知洲挑了挑眉,把項鏈上的豎琴吊墜放進衣服里面了才慢悠悠地拉上校服拉鏈。
小個子顯然對這種情況十分不滿,但最后還是沒說什么,不算客氣地從女生手里拿回登記本,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反應夠快啊,艾姐!”魏橋咧嘴一笑,對李艾手動比了個贊。
“那是,維護帥哥義不容辭!”李艾朝他揚了揚下巴,目光卻像粘在了阮知洲身上一樣,問道,“阮知洲,上次你干嘛不回我紙條?”
紙條?
阮知洲定定地看了她幾秒,思緒在記得和遺忘間持續搖擺,忽而,唇畔溢出絢爛的笑意,回復道:“我回了,不過……”
“不過?”
“給簡涵了。”
話音一落,廣播里旋即傳來熟悉的聲音,“衡遠一中第七周升旗儀式,現在開始——”
氣氛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詭異,李艾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幽怨地看了一眼某中間使,某中間使膽寒地看著罪魁禍首,罪魁禍首悠悠然地聽著剛好響起的廣播,廣播里的男聲、女聲配合得老道默契,這時候不說一句“各懷鬼胎,各執其事,各有喜悲……”,都辱沒了這般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