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等候多久，承載袋鼠的帆船圖案旗幟終于在亞瑟港監(jiān)獄遺址對面升起，星野蒼介打了個哈欠，扭頭看向身旁望月徹。

　　“或許我一個人來就足夠了，額，我的意思是，比起和我一起去見安德魯.D.霍爾，眼下你還有優(yōu)先級更高的事項需要處理，對吧？”

　　“想想你為何決定繼續(xù)留在這，星野，”望月徹低聲回答道：“若要說誰對本地的異常現(xiàn)象了解最為全面深刻，恐怕非霍爾博士不可了，我們必須得想辦法和他談?wù)劊@是難得的機會。”

　　這番話頗有說服力，星野蒼介只好咽下勸誡的詞句，專心關(guān)注美國羅德島大學亞瑟港分校正在舉辦的奠基儀式。

　　與哨崖結(jié)束交流后，星野蒼介承諾“提豐一擲”的其余成員將會在澳洲之行的尾聲享受五日假期，他們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處理個人事務(wù)或者干脆睡個天昏地暗，他順便立刻為所有成員預(yù)支了三個月的工資，但望月徹卻謝絕星野蒼介的好意，并拉著對方主動來到這片草坪上。

　　“最后一次確認身份，你是夕風見夏，悉尼大學土木與結(jié)構(gòu)工程碩士，在學園都市災(zāi)后復(fù)原委員會擔任要職，”星野蒼介身旁的少年又將那張可以隨時改變的身份證件拿出口袋：“我是夜神月…”

　　“這名字似乎有點侵權(quán)…”夕風見夏繃不住了。

　　“我倒是覺得剛剛好。”

　　夜神月挑了挑眉，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取名有什么不當之處：“我是昆士蘭大學二年級經(jīng)濟和商科本科生，現(xiàn)如今作為交換生在學園都市斷崖大學就讀，記住這些就可以了，余下的細節(jié)部分我們兩人互相補充。”

　　“合理的安排。”

　　一想到自己在澳大利亞恐怕需要持續(xù)使用這個身份，星野蒼介的態(tài)度便認真起來，他看向不遠處的儀式中心。

　　漫長的致辭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后，塔斯馬尼亞大學與羅德島大學的兩位校長共同取土撒入奠基石基座，現(xiàn)場嘉賓使用特質(zhì)銀錘敲擊橙色奠基石，禮炮恰逢其時在空中炸開，絢麗彩帶作為無人機飛行編隊出場的幕布緩緩淡出觀眾視野，很快，天空中只留下兩校校徽的動態(tài)圖案。

　　夕風見夏明白，他和夜神月都有可能會在接下來被選中成為“砂巖學府”的學生代表，在現(xiàn)場使用活動承辦方提供的可降解信紙寫下寄語，同當?shù)靥厣参锓N子一起埋入奠基石前方的土地。作為活動的重要一環(huán)，所有符合條件的參與者都在入口處受過特別提醒。

　　注：砂巖學府皆成立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多為澳大利亞各州最古老的大學，其成員包括:悉尼大學，墨爾本大學，阿德萊德大學，塔斯馬尼亞大學，昆士蘭大學，西澳大學，主要校舍皆采用砂巖為建筑外部材料，故得名。

　　一架無人機緩緩?fù)Ｔ谛且吧n介面前，下方掛載的布袋里裝有相關(guān)材料，周圍僅有十余架無人機做出了相同動作，足以見得名額稀少，在旁人艷羨的視線中，“夕風見夏”取下布袋，面帶微笑寫下自己對新大學的祝福。

　　“嗯，你的寄語到底是…”夜神月盡力壓制自己的好奇心，很顯然他失敗了。

　　“一名高中生心目中大學會有的樣子，僅此而已。”

　　星野蒼介慢條斯理地走到奠基石前，不同聲色地瞄了一眼數(shù)米開外的安德魯.D.霍爾，不知為何，那個男人緊張地連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他在害怕什么呢？）

　　在他身后，幾位攝影師提醒學生代表們轉(zhuǎn)過身擺好姿勢，于是他將信封與種子迅速放入預(yù)先挖好的坑洞中。

　　無人機紛紛下落，這一次，它們將VR眼鏡設(shè)備交給所有人，空氣受切割的噪聲壓過某位攝影師的詫異言語，盡管現(xiàn)場有人感覺到活動進程似乎過快，但大家仍然按部就班，讓眼瞳注視著電子數(shù)據(jù)構(gòu)建而成的虛擬現(xiàn)實圖像。

　　“Ogún f??rí b????， Exu o ríòmí t??le.（奧貢鍛造之路，埃索隨我顯形）”

　　與此同時，遠在悉尼的杰克.格雷厄姆伸直右臂，右手握拳，掌心向上，口中念出增強儀式感的術(shù)式咒語。

　　“Náàw?nònà m??jì， kí Exu tún w??n?eàtún?e.（開辟雙生道路，埃索重塑其形）”

　　右手食指彈出，輕輕敲擊空氣中根本不存在的某個“虛擬按鍵”。

　　“Kí??r??ìyàl??nu báìrìnkèrindò w?n j?.（讓真理之言吞噬所有路徑）”

　　數(shù)據(jù)海洋構(gòu)建而成的領(lǐng)域，就此展開。

　　戴上VR眼鏡后，偽裝身份的兩人本該看到校區(qū)建成后的風貌，然而情況并非如此。

　　種子先前被埋下，此刻正飛速生長，作為重要道具的奠基石霎時間埋沒在樹叢后方，難覓影蹤，周遭的那些學生，包含望月徹在內(nèi)，無一例外全部消失在星野蒼介的視野內(nèi)，于是他深吸一口氣壓緊牙關(guān)。

　　某種強制力蕩滌思維的片刻時間段中，他拼盡全力沒有暈倒。

　　不出意外，沫參辰也同他失聯(lián)了，而且星野蒼介能夠感覺到，他與異界魔神的聯(lián)系徹底斷開，與在瑞士那次的情況截然不同。

　　未知會帶來恐懼，但憤怒壓倒了它們。

　　來自未知者的暗算再度重演，這一次，身處風暴中心的青年決定直面挑戰(zhàn)。

　　……

　　“遞歸圣餐—澳大利亞先民的時空觀總結(jié)，那位霍爾博士的演講標題真是晦澀難懂呢。”

　　亞瑟港游客中心會議廳內(nèi)，克洛伊.米勒緊盯著演講臺前方的大幅海報發(fā)呆，良久，她才無精打采地說了一句。

　　“現(xiàn)代國家凝結(jié)核的構(gòu)筑嘗試而已，這種事并不稀奇。”帕蒂.薩達薇說了一個自創(chuàng)的詞匯，既然安德魯.D.霍爾將演講地點選在這里，她與星野蒼介和望月徹二人選擇在會議廳內(nèi)會合也是理所應(yīng)當。

　　至于“提豐一擲”另外三人，他們正驅(qū)車前往朗塞斯頓（塔斯馬尼亞第二大城市）西北方向的鴨嘴獸中心，哨崖僅僅阻止了他們繼續(xù)嘗試接近“待喚醒之黑暗”成員的舉動，卻沒有在調(diào)查疑似作為“容器”的鴨嘴獸方面做出限制。

　　“國家凝結(jié)核是什么？”帕蒂.薩達薇早已預(yù)判到克洛伊會提出這個問題。

　　“我將一個社會中使公民凝聚力提升的文化元素稱之為國家凝結(jié)核，這是一個比社會共識更狹隘的概念，”帕蒂.薩達薇舉了個例子便于對方理解：

　　“比如流亡美洲的英國清教徒共同創(chuàng)造了名為“感恩節(jié)”的節(jié)日，并一致在每年十月第四個星期四晚上吃火雞和南瓜餅，正是有了諸如此類的國家凝結(jié)核，美國這一國家才能夠誕生并維持下去。”

　　“太有道理了。”

　　克洛伊右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看得出來，她正在很努力地試圖理解。

　　“鞭辟入里。”

　　兩位女孩身后傳來哨崖的聲音，這位少將默不作聲地聽完了新名詞解釋，毫不吝惜地送上夸贊：

　　“倘若我國政府官員們都能有薩達薇女士這般見地，澳大利亞，這個新生的社會主義國家又何至于在應(yīng)對外來威脅一事如此遲緩。”

　　遲緩？你來責問那位薩滿的速度倒也稱得上一句雷厲風行了，帕蒂.薩達薇暗暗道，隨口應(yīng)付了幾句便走到會議廳外。

　　薩達薇總感覺羅德島分校的奠基儀式好像過于漫長，至于留在室內(nèi)的米勒，薩達薇完全不擔心那位同行女孩的安全，她也更不會對哨崖能從米勒那里套出什么機密情報一事感到憂慮。

　　只是時間…

　　薩達薇回頭望向游客中心服務(wù)臺上的電子座鐘，一切正常，奠基儀式才剛剛開始，于是乎心中的違和感徹底消散，少女為自己的緊張情緒自嘲一笑。

　　“或許，你還不了解這片土地上先民的時空觀念，”不知為何，哨崖來到薩達薇身后：“有興趣聽聽嗎？”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心啊，哨崖先生，”薩達薇轉(zhuǎn)過身，暫且不去關(guān)注遠方天空升騰而起的無人機群：“那么能否請你好心告訴我，為什么霍爾博士要用遞歸圣餐這個短語？”

　　“因為圣餐具有恒在性，”哨崖走下臺階，冷峻目光看向面前的考古學者：

　　“俄羅斯成教將圣餐儀式稱作圣體血，面餅是耶穌的圣體，葡萄酒是他的血，所以在信徒們看來，只要餅、酒的外形還存在，圣體也就存在。”

　　通過這番解釋，薩達薇突然理解了澳洲原住民時空觀中的核心概念。

　　“我明白了！多謝解惑。”

　　解開謎題興奮之余，少女也在懷疑哨崖的目的，因為對方給出提示的時機太過突然。

　　他為什么沒有在先前與星野蒼介交流之時提供這些情報呢，難道只是忘記了嗎？

　　不對。

　　回想到對方最初登場時的話語，薩達薇下意識后退兩步。

　　……

　　最初的一步是雙手五指張開，掌心向上，交叉于胸前，結(jié)五岳印。

　　意識到神經(jīng)系統(tǒng)無法正常調(diào)動四肢后，星野蒼介便開始用能力強行運轉(zhuǎn)名為“玉京炁法”的道家術(shù)法，試圖將從內(nèi)部破壞領(lǐng)域。

　　其次的一步是將雙手拇指、食指、小指自然伸直，指尖朝上，中指與無名指彎曲貼掌，結(jié)三清印。

　　最終的一步則是雙手虛托，掌心向下，如托蓮臺，結(jié)蓮花印，同時完成吟唱。

　　“玄都玉京，七寶玄臺。日月同輝，三光徘徊。”左提郁羅，右攜結(jié)璘。飛步凌虛，朝謁天尊。玉音清響，萬炁齊回。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