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顏沒想到，來到這兒看到的不是醉倒在某個角落的馮馳，而是一個看起來根本沒事的馮馳，而且他旁邊還站著個男生，應該就是打電話的那個，嘴里念叨了句“無聊”轉身就走。

　　馮馳趕緊追上來，“你別走啊！不是我！”他雖然不知道沈南具體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才把蘇梓顏騙來的，但他知道肯定是他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干了什么的。所以情急之下脫口便是“不是我”，其實完全不知道不是他什么，總之要先把人留住才是。

　　蘇梓顏看馮馳一路小跑的追過來，行進過程完全遵循“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原則，而且不搖不晃，這顯然不是在一個小時之內醒了酒而是根本就沒喝醉過，轉過頭問他：“沒喝醉啊？”

　　“嗯？喝是喝了點兒，但是沒醉啊！”馮馳還沒反應過來蘇梓顏為什么突然問他有沒有喝醉，想到上次他在蘇梓顏家里問她有沒有酒的時候，她反問他有沒有成年，以為蘇梓顏不喜歡人喝酒，趕緊又解釋了一句：“真沒喝多少，就一點兒啤酒。是因為沈南好不容易從部隊回來一趟，大家高興才喝了點兒。”說著下意識的轉頭伸出手指想把沈南指給蘇梓顏看，結果哪里還有沈南的身影？不由得心里埋怨，真不夠意思，好歹幫他解釋清楚了再走啊！

　　這時候的馮馳才開始一點點反應過來為什么蘇梓顏會突然到來也想起了剛才去洗手間的時候好像沒拿手機，一定是沈南用了他的電話對蘇梓顏說自己喝多了酒之類的，于是問：“沈南給你打電話了？說我喝多了？”其實他還真挺佩服沈南的，他努力的邀請了蘇梓顏那么多次她都不出來，沈南一個電話就搞定了，特種兵還真是惹不起。

　　蘇梓顏微微歪著頭看馮馳，心里判斷他是如他自己說得那樣不知情，還是為了騙她出來找了兄弟一起演戲。按理說，從上次孔妮的事兒之后，他已經改了這愛演戲的毛病了，再說他應該也確實沒這么無聊戲精又上身，還找朋友一起和他演戲。而且，如果這真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他的戲應該才是重頭戲，他此刻應該發揮著他精湛的演技給她表演“爛醉如泥”才對，怎么還會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馮馳見蘇梓顏不說話，知道她心里一定在判斷他是不是和沈南合伙騙她，趕緊很真誠的補充說：“我真的沒騙你，但這事確實怪我。我去衛生間的時候沒帶手機，就扔桌子上了，才讓他有了可乘之機。”他雖然很希望在這個圣誕夜能和蘇梓顏出來逛逛，而蘇梓顏出現的時候他也確實非常驚喜，可他真的不想通過這種方式，騙人可不好，尤其是騙蘇大小姐，非常不好。

　　“你手機給我看一下！”蘇梓顏算是暫且相信馮馳并非故意。可如果只是他上洗手間的一個小空隙，為什么她打電話回去的時候那個人就那么肯定她是他的女朋友？誰會沒事閑的接別人的電話？除非他在電話里給她定義了一個讓人一眼就能想到他們關系的名字。

　　馮馳掏出手機，把手機解了鎖很坦然的遞到蘇梓顏手里，反正他手機里也沒什么蘇梓顏不能看的東西。

　　果不其然，蘇梓顏看見馮馳的手機通訊錄里果然沒有自己的名字，而有一個聯系人叫做“女朋友”的，猜想這應該就是自己吧？還真是不客氣啊，雖然他們在學校里扮演了男女朋友的關系，可有必要連道具都跟著做得著么逼真嗎？再看一眼，馮馳還給自己設計了頭像——一只白顏色毛茸茸的小動物的圖片，尖尖的耳朵，黑黑的鼻頭，看起來還有些笑瞇瞇的。這是……狐貍嗎？

　　“這頭像是什么東西？”蘇梓顏已經懶得計較稱呼的問題，但這頭像是什么意思？這個東西長得像她？她在他心里是只狐貍……精？”

　　馮馳從蘇梓顏手里接回手機看了一眼，那只可愛的小狐貍好像還在對他微笑，再看一眼眼前的本尊，好像還是頭像比較可愛一點兒，“這個是雪狐，也叫北極狐，是狐貍的一種，好像主要生活在西伯利亞。”

　　蘇梓顏：“……”。誰要聽他普及動物知識？

　　馮馳此刻如果能讀懂蘇梓顏的心聲就不會不怕死還把圖片又一次舉到蘇梓顏眼前又問了一句：“不可愛嗎？”他真的覺得挺可愛的，而且給蘇梓顏當頭像很形象啊。蘇梓顏不就是這樣嗎：精致的臉，聰明的腦子，靈動的眼睛，但又不是只普通的橘色或灰色小狐貍，而是一直生活在北極圈里的渾身雪白的小狐貍。但他發誓他就是喜歡這個小狐貍圖片，絕對沒有影射蘇梓顏是狐貍精的意思。好吧，即便有那也絕對是褒義的意思。他心里的蘇梓顏不是那種為了吃人而魅惑人的狐貍精，她只是一只魅惑了他卻完全不自知的可愛的狐貍精。

　　時間不早了，這一晚上鬧得她真是鬧得她頭疼。行吧，隨便你要用什么稱呼，隨便你要用什么頭像，她也懶得和他生氣了。現在她要回家睡覺了，這個時間她平時早就休息了，即使還沒有睡，也起碼是躺在床上拿著本書進入準備睡眠的狀態了。她今天就不應該出門，管他是醉在街上，還是被他爸打死？不對，打死了才好。

　　蘇梓顏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頭疼。“可愛”？可愛你個頭！她一直以為在馮馳這里她還是有一定威懾力的，即便不是很厲害，起碼也是很嚴肅的，怎么現在已經下降到“可愛”的等級了嗎？這怎么行？什么時候她開始她好像對馮馳越來越寬容，越來越氣不起來了？

　　“你剛洗完澡啊？”馮馳見蘇梓顏好像沒那么生氣了（其實主要可能是太晚了沒力氣跟他生氣了）才騰出功夫仔細看了看蘇梓顏，這才看見蘇梓顏的頭發怎么還是濕的，趕緊走上前把她外套上的帽子扣在她腦袋上，又把帽子好好的攏了攏，直到那個帶著一圈毛毛的帽子把蘇梓顏的臉密密實實的圍在了里面。心道完了，更像個小狐貍了。馮馳想笑不敢笑，努力憋著，只能用碎碎念掩飾，“哎呀，你怎么頭發都沒吹就出來了，感冒了怎么辦？這還下著雪呢！你好歹也把帽子戴上嘛……”

　　“我回家了。”蘇梓顏沒拒絕繼續帶著帽子，外面確實還在下著雪，也刮著些風，但天氣并不是特別冷，而且空氣很好很清新。

　　馮馳趕緊跟上來，“我送你！”

　　兩個人走在路上，雪花片片的飄下來，很輕盈。這夜的雪不是那種粒粒的雪，而是那種片片的雪，落得很慢，在空中的身姿很美，很是給這個圣誕節應景。街道上滿眼盡是圣誕節才有的特別裝飾：燈光耀眼的圣誕樹，用各種鮮亮彩紙包裝的禮物盒，還有穿著紅色絨衣呆著假白胡子的圣誕老人；而滿耳盡是圣誕節才獨有的音樂，歡快的，祥和的，童趣的。當然，到處都還有人們的笑聲和笑臉，多數是一對對小情侶，有的手里捧著花，有的頭上戴著會發光的鹿角發夾，有的即戴著鹿角又捧著花。在這個時間還在外面游蕩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快樂的，而快樂的氣氛是會傳染的。

　　這一刻，蘇梓顏覺得也許今天出來逛逛是對的，因為她感覺到那些從別人身上傳來的那種快樂的因子了，雖然她看不見，但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最起碼，她還看見了片片飄雪中的圣誕節的美景，這種景象可是一年才又一次的，而且誰也不能保證每個圣誕都會下雪。這種感覺讓她想到了那種圣誕主題的水晶球，里面就是這樣的，有圣誕老人，還有小火車，只要打開開關就會下雪和唱歌。那種水晶球她小時候有一個的，在那個這種東西還算是很昂貴和新鮮的玩具的時候，她就擁有過的，是肖云賣給她的。那時候并不覺得什么，因為她一直都擁有很多別人沒有的東西。

　　小時候真的好啊，隨便的一些玩具和公主裙就能營造一個那么真實的夢，果然長大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過即便如此，她也是該感恩的，渣男分手的時候也還要故作姿態的說一句“愛過”，更何況是十月懷胎辛苦生下她的母親，她怎么會不愛？只是十七歲的她尚且夢醒了，怎么年近四十的母親卻還在做夢？

　　馮馳走在蘇梓顏旁邊，完全看不見她的臉，誰讓他剛才把帽子給她戴得那么嚴？想到蘇梓顏今天聽說自己喝醉了愿意來接他心里還是很高興的，這證明了他在她心里似乎還是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地位？只是這個過程實在是不太好，也不知道蘇梓顏是不是徹底信了他跟這件事無關。不過，這樣的一個圣誕夜，和喜歡的人出來走走感覺確實不錯。

　　雪還在下，地上已經開始積了一層不薄不厚的雪，馮馳看蘇梓顏腳下穿著一雙過了小腿的雪地靴，才放心了些。只是想到她剛剛洗了澡頭發還沒干就這么出了門還是忍不住問她：“你冷不冷？”

　　蘇梓顏轉過半個身子對他說：“有點兒，但冷得還挺爽的。”她現在頭上戴著外套上的帽子，只轉頭根本看不見馮馳，要說話只能把身子也一起轉過來。

　　馮馳本來想著蘇梓顏的性格即便是冷也不會對他說的，因為即便他想把衣服脫下來給她穿她也是不會要的，可是即使她不要他也是應該把衣服給她穿的。想著蘇梓顏小小的身體穿著她自己的外套再套上他的黑色羽絨服肯定衣服也長袖子也長，走起路來肯定像個企鵝似的很好玩兒。可是沒想到蘇大小姐居然說“冷得很爽”，果然大小姐從來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頓時改變了主意。

　　“喂，蘇梓顏，還想不想更爽一點兒？”馮馳把臉湊過來，很興奮的問。

　　蘇梓顏一臉懵：“啊？”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馮馳不等蘇梓顏反應只叫她在原定等他就跑了。幾分鐘后，他手里舉著兩個麥當勞甜筒回到了蘇梓顏面前，把其中一個遞給蘇梓顏，“吃吧！”說著就照著自己的甜筒咬了一大口。涼涼的的冰淇凌瞬間進到嘴里，又滑到胃里，果然是很爽，又冷又爽。

　　蘇梓顏接過甜筒，明白過來這就是馮馳說的更爽的方法。在這種十二月底的時候，在這種下著雪的天氣里，可能也只有馮馳會想到要請一個女生在室外吃冰淇凌，這個人將來應該找不到女朋友吧？但這個提議似乎不錯，聽起來就是很爽很瘋狂的，這就是那種只有年輕的時候才會有勇氣做的事情。而這種事情對于蘇梓顏來說，可能也就是一輩子一次的事。可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還真的挺想試試，想在這樣的日子里瘋狂一次。

　　所以，她微微一笑，也吃了起來。兩個人吃完甜筒的時候，都明白了一個詞，叫做“透心涼”。他們現在從頭到腳，從嘴巴到胃里全是涼的，尤其是嘴唇，感覺已經涼到麻了。即便這樣，蘇梓顏卻感覺到心臟的位置好像是此刻全身最舒服的地方，有一種釋放了壓力過后的暢快。

　　吃完了甜筒，馮馳看著蘇梓顏凍得已經發白的臉和嘴唇，還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不由她反抗，直接披在蘇梓顏身上，還把她的兩只手臂直接拉在了拉鏈里面，又把他外套上的帽子套在了蘇梓顏外套帽子的外面。這回手臂沒法活動的蘇梓顏徹底成了企鵝，為了不摔倒，只能在人類的街道上小心翼翼的走，但身上確實覺得暖和多了。

　　任性和放縱的結果是：明知生理期還在寒冬臘月的外面吹冷風吃冰淇凌的蘇大小姐回到家肚子疼了半宿，要靠止疼片才勉強睡去；而同樣吃了冰淇凌，還把外套脫給別人，只穿著一件衛衣在室外得瑟了半天的馮馳同學直接得了重感冒。

　　高三的期末的日子本就如此，只要你沒把體溫計燒爆，你就得挺著來上學。兩個人都拖著疲憊的身體頂著一雙熊貓眼來到學校，卻相視一笑，心里都只有“不后悔”三個字。

　　蘇梓顏想，她可能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樣一個圣誕節，和一個男生站在雪里吃冰淇凌，然后半夜肚子疼到死去活來，卻依然覺得這是一段特別的回憶。

　　馮馳也想，他也不會忘記這樣一個圣誕節，他請一個女生在戶外吃冰淇凌，把人家凍到嘴唇發白，而她卻毫無埋怨，好像還很享受。如果換了任何一個別的女生，他都不會這么做，他只想和她有一段這樣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