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分兵一萬趁夜出城?”
翌日一早,董牧本來還在迷糊呢,不小心就看到了窗口上新出現的大勢信息。這讓他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以柴桑到山陽的距離來推算,若是急行軍,三日之內便能殺過來。
“可是一萬人憑什么攻打山陽縣?”
董牧覺得奇怪,山陽縣雖然是縣城,但地處兩州交界,既是東西通衢又是軍事要沖。在這幾十年來,山陽縣城不斷的整修擴建,便是一般的郡丞也比不了山陽縣城的高大。
接近三丈高的城墻,山陽縣還有常備的兩千郡兵,就一萬人怕是累死了也攻不上城墻。
“既然不可能攻城,那他們肯定有其他的軍事目標......”
董牧對周邊的地形很是熟悉,他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了一會兒之后發現,這一萬人很可能是用作伏兵或者出城扎營與柴桑互為犄角。
“如果說是伏兵的話,那就應該在陸家堡附近,那里有一座小山坡,山上草木繁盛最適合埋伏;若是出城扎營的話....”
推算到這里,董牧搖了搖頭:“不對。”
就跟山陽縣有作為兩州前線有山陽大營一樣。柴桑下屬與山陽交接的臨濟縣同樣有臨濟大營。事實上臨濟大營就是跟柴桑互為犄角的。跟揚州這邊不一樣,山陽縣屬于建業郡,而建業是揚州首府。因為這個原因,山陽縣成了兩州交戰的橋頭堡。
而柴桑則不然,柴桑是荊州方面的前線大本營,像臨濟縣這種縣城,對方是可以戰略性放棄的。反正就算打下臨濟,揚州還得去啃柴桑這塊硬骨頭。反之,荊州只要攻破山陽縣,就可以直逼建業了。
眼下柴桑分兵一萬,趁夜出城。若是去了臨濟大營的話,大勢一定會給出信息的。既然現在沒有給出信息,那么就說明這一萬人要么是路上耽擱了,要么就是一路伏兵。
“陸家堡......”董牧覺得自己應該是看破了荊州軍的布置,不過嘀咕了一句之后他又搖了搖頭。
“嗐,我就是個倉大使,我現在跑過去跟劉磊說對面有一萬伏兵在陸家堡....有個屁用。”
說是這么說,他還是想要試試,去給劉磊提個醒。從小就在山陽縣長大,他可不想某天一覺醒來家沒了。
想到這里,他連忙起來,洗漱一下之后,跟張狗兒打了一聲招呼,便直奔山陽縣。他自己是肯定進不去山陽大營的,得找個由頭才行。
到了縣城之后,他直接找上了林世三。
“三爺,您在周邊人脈廣,面子寬,勞煩您給打聽一下最近陸家堡那邊有什么不尋常沒。”
董牧和林世三坐在茶館里,一人看著一壺茶。
林世三聞言有些不明白,問了一句:“牧爺,事兒在下肯定給您辦妥貼,能告訴在下您所謂的不尋常是什么意思嗎?”
董牧頭往前伸了一下,林世三見狀也伸了過來。
“三爺,您只要打聽一下就成,什么消息都可以,只要不尋常就給在下送來。”董牧小聲說道。
這要求很奇怪,但是林世三卻也沒有再多問,而是笑著回道:“牧爺您放心,明兒就給您準信。”
“那就辛苦三爺了。”
“牧爺客氣!”
付清了兩人的茶錢,董牧跟林世三道別,然后去了衙門。到了衙門之后,他從班房里拿出了糧倉那邊的賬本,然后隨手改了幾筆之后又急匆匆的去尋孫毅。
孫毅就在后堂呢,很是好找。
兩人寒暄了一下之后,董牧拿著賬本說道:“縣尊,今日下官看了一下賬本,上面有幾個數據是錯誤的。下官想去山陽大營那邊對接一下,您看.....”
“出錯了?”孫毅聽說是糧食出了問題,連忙將賬本接了過去。
董牧站起來,走到孫毅跟前,翻到他之前改動了數據上解釋道:“您看啊,昨日騎都尉送來了糧食兩萬石,這里總數的確是兩萬石。可是這兩萬石都是今年的新糧,但賬本上不知道為什么記成了陳糧。下官是想去問一下,是記錯了,還是就是陳糧。”
其實賬本都是董牧自己記得,他幾乎每一次記賬的時候都留下了后手,自己想怎么改就怎么改。這也是董文教的,一種特殊的記賬方式,用董文話來說,這是家傳的秘訣,除了他們父子倆別人都不會,也看不懂。
孫毅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但是董牧在倉大使這個位置上干了一年多,從來沒有出過錯。他也知道董牧這記賬的手法是家傳的,因此沉吟了一下之后,便說道:“我給你一道手令,你去問一下吧。”
“多謝縣尊。”
董明笑著將賬本收了回來。
事實上,董牧用的記賬手法,沒什么太難的地方。孫毅等人之所以覺得看不懂,主要還是因為他們不精算學,更覺得這些記賬之類的事情都是斤斤計較的俗物,跟他們這種志向高遠的文人追求相差甚遠。
得了孫毅的手令,董牧又領了一匹矮馬,往山陽大營趕去。
揚州不產馬,就算有也只是一些駑馬,荊州也是如此。兩州交戰,都是步兵廝殺,水軍博弈,至于騎兵.....軍中將領能人手一匹戰馬已經是不容易了。
騎著馬出了城,繞過城墻往東南方向騎了一段距離之后,來到了山陽大營。
山陽大營始建于三十年前,與其說是大營,不如說是個永久性的軍事堡壘。大營依山而建,用高達兩丈的城墻圍著,左右兩邊還有箭樓,端的是易守難攻。
董牧來到營前的時候,就被人攔住了。一支羽箭直接射在他身前數步。
“在下山陽縣倉大使董牧!持縣尊手令,有要事入大營!”董牧騎在馬上,大聲喊道。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在大營的側門開了一個僅供一人出入的小門。一個守門的將官對他揮了揮手。
董牧策馬到了門前,翻身下馬。那將官接過韁繩,然后道:“把武器留下來吧。”
這是規矩,董牧自然不會找事兒,順從的將佩劍解下來遞給此人。那將官接過董牧的佩劍之后,臉上露出了笑容:“牧爺,待會兒完事了找在下就行。”
董牧聞言笑了,知道這肯定是山陽縣的人。
“多謝了兄弟。”
說話間,董牧入了山陽大營。
這還是他帶一次進山陽大營。整個大營全都是為作戰而設置的,除了士兵們休息的營帳之外,只有各種倉庫。里面多是糧食、軍械等軍事物品。不過董牧看了一會兒之后覺得這山陽大營有個致命的弱點。
若是有人從山頂火攻,說不定這山陽大營就成了一個大烤爐了。他抬頭看了看山頂,上面插著揚州的軍旗,還有士兵巡邏。想來劉磊也看出來了山陽大營的弱點,早有應對。
正想著呢,忽然聽到身后有動靜。
董牧回頭看了看,就看到大營正門打開,一隊騎士策馬進來。當先一個騎士臉上帶著惡鬼面具,身著鐵甲,看起來甚是兇悍。
他讓到了一邊,準備等他們過去之后,自己再去找大營的倉大使。
可那鬼面騎士卻停在了他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道:“你為何在這里?”
大概是因為帶著面具的緣故,這鬼面騎士的聲音有些甕聲甕氣的。
“下官山陽下倉大使,奉縣尊的命令,來這里對接一下糧草的。縣里面的糧草記錄和倉庫里的有些對不上。”董牧對這騎士說道。
“少了?”
董牧搖搖頭:“倒是沒有少,只是新糧陳糧記錯了,所以來問問。”
這事兒可大可小,攤上一個不愿意冒任何風險的縣令,專門派人來問一下,還是很合理的。而這鬼面騎士對孫毅很了解,若不是孫毅生性謹慎,揚州牧也不會派他坐鎮山陽。
鬼面騎士點點頭,道:“數量沒問題就行,陳糧新糧都一樣,快回去吧。”
董牧聞言面露難色,他來這里的目的可是要提醒劉磊荊州軍可能會有埋伏。
腦筋急轉,然后他笑了一下道:“不知道將軍......這畢竟是大事,下官還要回去復命呢。”
鬼面騎士聞言從懷里摸出來一個令牌,扔給了董牧,然后道:“本將軍孫逸!”
“原來是大公子!”董牧將令牌接住,然后有些絮絮叨叨的嘀咕起來:“多謝大公子,今日在下家中來了客人,從陸家堡來說的,說是陸家堡那邊被封鎖了,誰也進不去。我這客人本是行商,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陸家堡?”孫逸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來,帶著疑惑。
董牧卻沒有再說話,而是對孫逸拱手道:“既然沒有什么事情,那么下官就先告辭了!我那客人下午就要走,我好去送一送。”
“慢著!”孫逸攔下了董牧:“你那客人可說了陸家堡為什么被封鎖嗎?”
“這倒沒有,不過想來應該是荊州軍干的吧?畢竟陸家堡毗鄰要道,是揚州入荊州的必經之地,封鎖一下也是很正常的。”董牧當然不會直接說那里可能有伏兵,但還是往上面引:“這些年經常這樣,只不過這一次比較奇怪,封鎖的要比往常嚴格許多,說是只許進不許出,事實上,我那客人說,要不是他跑得快,估計得被請進陸家堡了。”
“還有此事?”
“可不是嗎?不少行商本來都不打算進去了,結果被荊州軍給請進去了。我那客人離得遠,又機警才跑了回來。”
董牧一臉慶幸的說道。
孫逸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道:“你先回去吧,然后將你那客人帶到山陽大營。”
董牧點點頭:“下官來之前,那客人就說要動身,他帶的是鮮貨,怕再耽誤時間就賣不出去了。若是在下回去,他已經走了該如何是好?”
“你先去,若是你那客人走了,你自己來便是。”
“下官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