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珎在后面處理商隊的事，回到俗世三千的時候，不笑已經回房了。
“老板在頂樓。”
霍安樂指指頭頂，示意他上去。
齊珎點點頭，向樓上走去。
霍安樂關了店，也悄悄跟在后面。老板和齊珎的關系真的讓人迷惑。
聶相思？是老板的名字嗎。
不笑早就發現她了：“安樂，把上個月的賬本整理給我。”
霍安樂知道她是想支開自己，撇撇嘴，無奈應了一聲：“好吧。”
她看看齊珎，想他幫自己求個情。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他的眼里心里，滿滿的只有眼前的女人。
“進來吧。”
他走進去，在桌邊尋了個凳子坐下，不笑給他到了一杯茶，他假裝從容，一飲而盡。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逃生的，但我很高興你還活著。”
她淡淡地開口，有些悵然。
齊珎苦澀地笑了：“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如果不是面具掉了，你會和我相認嗎？”
“不知道。”
這并非一句假話，她也很茫然。對于齊珎，她感激他的愛，可太沉重了。
“聶相思，人死了一次，心也沒了嗎？”
他扯了扯嘴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她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對他的嘲諷無動于衷。
有些東西，不能替代就是不能替代。因為只有一次啊，恰好那個時間，恰好那個人。
這大概就是人性，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沒成功擁有便只能抱憾而終。
他突然齊聲，大笑一聲，摘下她的面具：“既是熟人，又何必如此做作。”
他俯下身，攬住她的腰，雙唇貼上她的。
她推開他：“夠了！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便應該好好修煉，早日飛升天界。這具尸身，早已死氣纏身，你何必糾纏？”
“如果是傅衍，你還會推開他嗎？”
這是她心里的秘密，難以宣之于口的執念。
“你該走了。你會遇見更多更好的女孩，那時候你必能發現，如今的一切，不過是愛而不得的執念。”
她轉過身，不去看他，送客的意思很明確。
執念……齊珎覺得可笑。
他執著了幾十年的東西，兩世愛上的人，卻不相信他對她的心有多真誠。
“還要怎么證明？他對你的就是愛，我卻是幼稚……”
他凝望著背影，那人卻從沒轉身。房間的窗子是開著的，他卻覺得悶的喘不過氣來。
短短一天，經歷大喜大悲。他寧愿沒找到她。這樣，至少他還有希望。
看著他誤會，不笑沒有解釋，她不會和他在一起，那就斷了他的念想。
其實她何嘗不是一個偏執的人。
她想傅衍了，很想，想問他后悔嗎，想問他愛自己嗎。
……
齊珎消失了一段日子，后來又出現了，仿佛沒事人一樣，從容地和她說笑。
這大概是他們能夠繼續相處下去的最好方法。
“鬼莊的事，你能幫忙嗎？”
她給他續了一杯茶，用的都是最好的，仿佛要彌補什么。
“讓他自己來找我。”
“明天有空嗎？”
“可以。”
解決了這件事，兩人又一同看向窗外，明明對話少的可憐，卻能安心地靜坐一個下午。
他們之間有一種氛圍，隔絕了外人，霍安樂在一旁無聊地支著下巴看著，怎么也猜不透。
陳吉來的時候，俗世三千已經坐滿了客人，霍安樂眼尖，發現了他。
“跟我去樓上。”
她囑咐幾個下手看顧好生意，走在前面給他領路。
“那天的事，十分抱歉。”
“我知道，雖然我不太懂，但這些年的話本也不是白看的。”
面對男人的道歉，她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喏，就這兒，你自己進去就行，我先下去忙。”
“多謝。”
陳吉道了謝，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個香包，撫弄了一會兒，自嘲一笑，推門而入。
“坐吧。”
齊珎挪了個凳子給他。
陳吉環顧四周，東面的窗子打開，微風陣陣，女人倚在那里，聽見動靜看過來。
“想清楚了？”
“清楚了。”
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昭昭已經去了，他留住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我愿意獻出自己的靈魂，換和昭昭的一世。”
“如你所愿。”
汶珈公主的第二世已經走到了盡頭，第三十，她事揚州商戶的嬌女，他是世家驕子，兩家至交，結秦晉之好。
兩人成親的時候，三人都去了，混在人群中，看著一對新人喜不自勝。
人的壽命短暫，不笑來收取報酬的時候，陳吉已經說出了一切。
“難道我見你第一眼就心生歡喜，原來竟是這般。”
“你可會怪我，擾了你的姻緣？”
他替她擦了眼角的淚，笑著問她。
“得君顧憐，此生幸事。”
兩人相視一笑，旁觀的三人唯有唏噓。
“老板……”
霍安樂可憐兮兮地看著她，不笑知道她想說什么。
“相思……”
齊珎也為難地看著她。
“就算我不要他的靈魂，他們能每一世在一起嗎？”
“他們可以不投胎，努力攢錢在日暮城安家。”
霍安樂接過話頭，小心翼翼地開口。
不笑看了看屋里的兩人，沒說話，轉身離開。
兩人知道她同意了。
回到俗世三千，她給自己滿了大杯的桃花酒，迎著風下肚。
她不在意別人的感激，她只是太容易心軟，總覺得，若是當初也有人幫她和傅衍，一切是不是又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