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滿身是傷的呼延澈強忍著疼痛,單手撐著地面,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試著邁開腿向前走了一步,一個踉蹌險些再次摔倒。
呼延澈倚靠在墻上,此時眼淚在也控制不住,如同決壩的河水般涌了出來。如今的他,脆弱無助,看了讓人倍感心疼。頭發不知是被污泥還是淚水弄濕,變成一撮一撮的……
也許是哭夠了,呼延澈用手大致抹了下臉上殘留的淚水,將褶皺的校服盡量弄平整一些,來掩飾剛剛,那不堪回首的經歷。自我感覺看不出貓膩來,呼延澈才撿起地上滿是灰塵的書包,將校服領子拉的高高的,遮住臉上的巴掌印,一瘸一拐的離開這地獄般的學校。
七八月的天氣令人琢磨不定,剛才還是艷陽高照,如今竟然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呼延澈感謝老天爺下的這場雨,完美遮掩了自己內心的脆弱。至少沒有人在乎他的存在,街上零星的行人也是腳步匆匆去避雨。
回到出租屋,呼延澈將早已濕透的衣服脫下,走進浴室,沖了一個熱水澡,連同身上的泥垢……身上的骯臟可以輕易洗掉,那骯臟的經歷呢?又該如何輕易抹掉……無人可以回答呼延澈。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呵呵傻笑。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在嘲笑自己的軟弱無能,還是在安慰自己要順其自然,笑對生活……
這難道就是命嗎?人一出生,自己的命運就被安排好了嗎?那我們還要拼盡全力而活嗎?還要撞的頭破血流去追求夢想嗎?還要……
換上睡衣如同一灘爛泥般躺在床上,呼延澈心想:“為什么我的生活如此暗無天日;為什么我沒惹過他們,他們卻對我拳打腳踢;為什么我如此的軟弱無能,沒有和他們拼命的勇氣;為什么我不將被欺負的事情告訴老師父母,好讓他們狠狠懲治那些社會敗類;為什么……”這便是弱者的宿命嗎?
呼延澈,男,十三歲,成績屬于中等偏下,是N市第七中學的一名初一新生。這樣的學生,老師一般不會特別的關注他們,而是更多的把精力放在好學生身上。畢竟自己的學生成績好,在其他老師們面前也顯得臉上有光。
又因為性格內向,呼延澈幾乎沒有什么朋友。所以自然而然的,成了小混混們欺負的最佳“對象”。而呼延澈的爸爸媽媽都是地地道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文化程度也不高。家庭的經濟來源全靠種地,呼延澈從小就很聽話懂事,從不給父母添亂,也不會將學校里發生的事情跟父母說,潛移默化中形成了孤僻的性格。呼延澈非常獨立,小學畢業后獨自一人在城里租房子念初中。
……
還不到六點,天已經通明,太陽照常升起,不會因為誰的不幸遭遇而遲升起或不升起。和煦的陽光普照在大地上。大清早,鳥兒歡快的在樹枝間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清晨盡顯生機。正好應證了“一日之計在于晨”。
呼延澈和往常一樣,起來穿衣服,洗漱吃飯,收拾完房間后,鎖門,起身去學校。
N市的早晨,道路旁早餐店忙活起來,熱氣騰騰的小籠包,散發出誘人香氣的焙子,剛剛炸好出鍋的酥脆油條,彈性十足的蘭州拉面……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入耳。公園中有打太極拳的,舞劍的,散步遛狗的,跳廣場舞的老頭老太太,有一句沒一句閑聊天的……但是,這些熱鬧都與呼延澈沒有半毛錢關系。
呼延澈單肩挎著書包(另一個肩膀上有傷,連背碰一下都痛。)依舊將校服領子拉得高高的,將半個面龐遮擋住,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給他帶來一絲絲安全感。
呼延澈一聲不吭,低著頭默默的走著路。他蕭條的背影,與熱鬧非凡,充滿朝氣的街景,顯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呼延澈抬起頭來,看了看前方,十字路口的綠色交通信號燈開始閃爍,進入最后的三秒鐘倒計時。
一個小學生模樣,粉嘟嘟小臉,系著紅領巾,梳著雙馬尾辮的可愛女孩,在蹦蹦跳跳唱著歌搖過馬路,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安全渡過馬路的時間所剩無幾了。
就在這時,一輛載滿貨物的農用車對著路口駛來,眨眼功夫,距離小女孩僅剩倆米不到,眼見就要撞到小女孩了。不知道是正義感驅使,還是不忍心看到如此年輕的生命就此凋謝,呼延澈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堪堪將小女孩推了開來。而自己的身體被農用車狠狠撞擊,頃刻間,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涌來,將其掀飛數米遠的距離后倒在地上。一剎那,鮮血不要錢般的噴射而出,染紅了地面。
這一切僅在數秒內發生,實在太快了,快到讓人們都反應不過來,就已經結束了……
生命真是一個奇妙無比的東西,有時候可以在瀕臨絕境時迸發出頑強的生命力;有時候卻脆弱不堪,輕易便凋謝。
小女孩早已經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驚呆了,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驚魂未定。呼延澈可以感覺到血液快速流向體外,天旋地轉的,神智開始昏迷,只能模糊的看到很多人影在自己身前轉來轉去,耳邊充斥著各種嘈雜的聲音,人們的呼喊聲,120救護車的警報聲,似乎還能依稀聽到父母的哭喊聲………
一切歸于寂靜,呼延澈置身于無盡的黑暗世界,周圍安靜到落針可聞。呼延澈聽的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接著一聲。從強有力,震人心脾的心跳聲,到逐漸衰弱,似有似無的心跳聲……直到最后,再無任何聲音了……
人之所以可以看到黑暗,是因為陽光就在其身后。呼延澈的校園生活雖然充滿黑暗,但是內心深處仍是健康善良的,并沒有因此而心靈扭曲,仇恨社會,仇恨世界……
悄然無聲離去,安然無恙盛開。也許,每一次拋掉過去,是為了更好的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