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瓊島春陰”碑也被鐵欄桿圈著保護起來了,不能貼近了看。
而且,更厲害的是:石碑外面還嚴嚴實實地包了一層厚厚的有機玻璃!
袁樂知道,這也是無奈之舉,皆因為那些年總有奇葩之人做出驚世之舉。
那些年正是袁樂讀大學期間,社會上發生了很多起破壞文物的事件,氣得老教授們常常在課堂上大罵那些人渣。
其實,多嚴密的防護措施也防不住人的惡念、人的貪欲。
袁樂還記得2012年故宮盜竊案審判時的一個細節,案犯的供詞中的一句話令人深思。
大致是這個意思:案犯因為聽了講解員講到的這些展品如何價值不菲而動了邪念。
就是因為這句“價值不菲”,案犯便采用撬鎖、破窗、破墻等種種手段破除了防護措施進入誠肅殿,打破展柜竊得展品。……最后卻又因為無法銷贓而隨意地把國寶丟棄了。
深入思考之后,袁樂有一種細思極恐的發現:我們的教科書中、我們的傳媒中大量充斥的是對金錢、對奢華的追求,形形色色人等的炫富更使人心欲念叢生,很多人面對美的東西不懂得欣賞,而只想竊為己有、變賣換錢,不能換錢就隨意丟棄。
當時正在讀大二的袁樂是學生會宣傳部長,針對這個案件還特意組織了一場辯論賽。
這場辯論賽雖然在校園里有很大的反響,但也就僅限于校園了。
同時,學生們也很困惑:一些大行其道的鑒寶類的節目、收藏類的節目中刻意強調的也是藝術品、文物的貨幣價值。為什么不多講一講藝術價值、審美價值呢?為什么不講一講這些藝術品中所凝聚的人類的智慧與汗水呢?
袁樂伸手試了試,不能觸碰到有機玻璃。
以自己的臂長尚且不能觸碰到,一般人就更不行了。
嗯,很保險。
心中不由得默默地給北海公園管理處點個贊。
不過安全倒是安全了,但“瓊島春陰”碑卻只能遠觀而不可近看了,而且碑上的字也不容易看清了。
幸虧上大學時園林史老師講解過乾隆的這首七律。也幸虧當時認真聽講了。若不是如此,眼下是絕對讀不出來的,畢竟距離較遠,而且光影斑駁之下的碑文不甚清楚。
瞇起眼睛,努力地辨認著字跡,同時搜索著記憶,終于把完整的七律讀了出來。
是平水韻,韻腳分明,對仗工整。
“艮岳移來石岌峨,千秋遺跡感懷多。”
這兩句是首聯,以太湖石來自于艮岳園的歷史掌故起興,發出“千秋遺跡感懷多”的思古幽情。
“倚巖松翠龍鱗蔚,入牖篁新鳳尾娑。”
這兩句為頷聯。對仗真可謂極其工整。倚巖對入牖,松翠對篁新,龍鱗蔚對鳳尾娑。簡潔的詞句生動地烘托出瓊華島上松柏篁竹濃綠茂盛、姿態挺拔之美。
“樂志詎因逢勝賞,悅心端為得嘉禾。”
頸聯對仗工穩,即景生情,意象翩翩。樂志對悅心,詎因對端為,逢勝賞對得嘉禾。詩人做為一代明君,固然會因欣賞了優美的景致而快樂,但更深層次的心情愉悅卻是因為得嘉禾,也就是大豐收的年景。
“當春最是耕犁急,每較陰晴發浩歌。”
尾聯更是神來之筆,不僅展現出了皇帝詩人的超妙的詩詞功底,而且還表達出重春耕、搶農時的宣耕促耕的激情。一個封建時代的帝王能夠這樣重視農業、懂得農業、關注農業,實在是了不起。
反復吟誦著乾隆皇帝的這首七律,袁樂想起老師曾經講過,乾隆是在四十歲,不惑之年寫的這首詩。
心中不由得一緊……
按2028年的年齡來看,我現在已經是三十六歲了,離不惑之年只有短短的四年,卻還是一無所成,孑然一身……
郁悶啊!
不甘心啊!
憑空失去了十年啊!
怎樣才能找回那失去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