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歡開車到一個拐點，停下來，看著窗外。

　　一會兒，她抽出一根煙來，點上，又轉頭看向明昀，抽出一根給他：“抽嗎？”

　　他不知道叢歡生氣沒有，她的語氣始終是淡淡的，他沒想到叢歡會抽煙，他有些驚訝，頓住了。

　　叢歡的手又往前遞了遞：“嗯？”

　　明昀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他沒敢說話。

　　叢歡忽的笑了，但她的眼角沒有笑意，她調侃他：“我以為你會抽煙的。”

　　叢歡覺得她的話好像刺激到了他，叢歡的手伸回去的同時，明昀瞬間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很軟，卻涼涼的。

　　明昀突然像觸電般猛地縮回手，他的心跳很快，他有些慌亂，迅速抽走了叢歡手里的煙，點燃，沉沉的吸了一口，又緩緩吐出。煙霧順著他的臉龐騰然向上，而后打轉，直至消散。

　　叢歡彎唇，又看向車外，她抽了一口煙后，就夾在手指中間，手在車窗外，沒再抽，煙灰肆意地落在瀝青地面上。她就看著車外，沉默不語。

　　明昀沒怎么看她，也不敢看她。他原本覺得叢歡和其他的老師一樣，沒什么不同，只是不愛說話罷了。可自從那天中午她把他帶走之后，他的心就再沒靜過。她有種不怒而威的力量，攝人心魄。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釋，他和叢歡之間也無話可說。他的狼狽總是被她撞見，但也僅僅而此，沒有任何多余的成分。

　　坐了有十分鐘，叢歡回頭，瞥了他一眼，他手中的煙早已燃燒殆盡，她重新啟動汽車。

　　同時，她又說：“你現在是高二的學生，”她又強調了一遍，“你是學生。”

　　一語中的。

　　明昀聽明白了，她要他擔起學生的身份，他是學生，不是任何一個其他的職業。

　　叢歡開車到學校附近的停車場，明昀下來，低著頭，沒看她，甚至也沒有叫她老師。

　　他的語調弱弱的，他說：“我先走了。”轉身跑著，跑進學校。

　　叢歡努了努嘴，沒說什么，將車鎖住，往學校走。

　　明昀跑進班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喘氣，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加速是因為剛才的跑步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和明昀在同一排的李浩宇和張輝緊忙走到明昀的課桌前，敲了敲。明昀抬頭看向他們，李浩宇直接坐到了明昀的課桌上，嬉皮笑臉：“臥槽？你小子行啊，請了這么多天的假，終于知道學校也是你的另一個家了？”

　　張輝問他：“你這臉怎么這么紅，怎么，干虧心事啦！”

　　三人之前是組團式的逃課打架，全年級有名的不學無術、混日子的壞學生。只不過因為明昀長的不錯，所以招一些小姑娘喜歡，更受歡迎一些。

　　明昀心里難耐，面上不耐煩之意明顯：“滾蛋。”

　　張輝微瞇著眼，有些小驚訝，看了看李浩宇，又看著明昀：“臥槽？你這小子吃槍藥了，剛來火氣就不小啊。”

　　明昀沒搭理他，擺弄著抽屜，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讓他擺弄的。

　　李浩宇看了看明昀，又朝張輝使了使眼色，向旁邊努了努嘴，張輝會意，他們倆走開了，走到別處，小聲地討論。

　　“這小子今個不正常啊。”

　　“誰知道，反正我看著今個心里有火。”

　　明昀沒在意他們的談話，趴到桌子上，閉住眼睛。

　　6班上午第三節課是叢歡的課，叢歡走進教室，拿著課本，然后把課本放在講臺上，然后面向全班。

　　她淡淡的掃了一眼，看到了明昀，停留了一秒，又離開，不冷不熱。

　　陽光在叢歡的身上打出一層陰影，泛著點點光圈，明暗不定。叢歡的眼睛這個時候是明亮的。

　　他是看的迷了。

　　明昀沒想到會和叢歡眼睛就直接的這么對上，他慌忙低頭，怕她看出自己的異樣。

　　叢歡倒是沒覺得怎么，寫下板書后開始講課。

　　上午九點消防局內三隊的人都在整理自己的任務，準備下班。

　　肖堯跑到陳放面前，單邊挑了挑眉：“陳隊，中午下館子去啊。”

　　陳放面無表情，沒有看他，自顧自的整理著，說：“中午有事，不去了。”

　　肖堯聽完皺起眉來，頗為埋怨：“你怎么總有事，每次叫你你都有事。”

　　陳放抬頭：“你別夸大說法。”

　　肖堯扭過頭走了，朝他擺了擺手：“行吧行吧。”

　　陳放失笑。

　　陳放下班回家后先洗了一個澡，大致將家里收拾了一番。他看看手機，十點半，他十一點半要去學校接叢歡。

　　他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忍不住低聲笑了笑。他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在意她的，然后慢慢發展，直到這種感覺逐漸變為喜歡。他甚至覺得這種感覺來的有些奇妙，來的他自己都有些不確定。

　　他回家看了看陳母，陳母在床上休息，他沒打擾，又悄悄的走了。

　　他開車到江城一中，此時是十一點整，他坐在車里，將座椅調低一個度，然后半躺著，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自己要想些什么或者該想些什么，可他也就一直那樣待了很長時間。十一點半的時候，他出來，靠在路邊的路燈上，環抱手臂，靜靜等著

　　叢歡上午下班后出來后看到的就是陳放在路燈旁等她的樣子。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將他的整個身線拉長，下面是一個黑色的休閑褲。一身黑，顯得更冷峻清毅。

　　叢歡突然心里就很充實，很滿足。

　　她揚起笑意，走向陳放，走到他的面前，站穩，抬頭看著他笑，那眼神直勾勾的，肆意流轉。

　　陳放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低聲笑了笑，說：“怎么了？”

　　叢歡笑出了聲來：“沒什么，就是覺得你好看。”

　　陳放失笑，伸手把她攬到懷里，叢歡回抱住他，他輕輕地說：“想吃什么？”

　　“你會做飯嗎？”

　　“嗯。”

　　她抽身，手還在他的身上，問他：“你做飯給我吃吧。”

　　“去我家？”聲音低沉，藏著淡淡的笑意。

　　他的調侃之意明顯，叢歡又仰仰頭，挑了挑眉，笑得風情橫生：“好啊。”

　　陳放再次笑出了聲來。

　　明昀從學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叢歡進了陳放的車，他沒看清陳放的長相，也不認識他。

　　明昀下意識的就覺得這是叢歡的男朋友，這種感覺很強烈。他拿出了手里的畫，那是叢歡上課時他畫的，飄逸生動，這是叢歡上課的樣子，和她在生活中不同。

　　他盯著看了許久，又把這張紙攥成了球，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

　　他走了，可他沒走兩步，又折返回來，把那張他已經扔了的畫又從垃圾桶里拿了出來，鋪開，鋪平。但那褶皺如同枝條一般，雜亂而難看，破損不堪，失去了它原本的美好。

　　陳放先開車帶叢歡去菜市場買了菜，但他看出來叢歡好像從來沒有干過這個，她進去的時候瞳孔是放大的，菜市場吵鬧一片，人哄哄的，她心里是有不適的。

　　陳放看出來了，他扭頭，對叢歡說：“你出去等我吧。”

　　叢歡點點頭，轉身出去。

　　陳放后來拎著很多菜出來，放到車的后座，開車，帶叢歡回到了他的公寓。

　　這是叢歡第二次來到他的家，第一次是因為巧合，第二次她就沒想到是頂著女朋友的身份來的。

　　陳放將菜放到廚房，出來對叢歡說：“你等等吧，我來做。”

　　叢歡自然覺得有些不好：“用我幫忙嗎？”

　　“你可以嗎？”

　　“你是又瞧不起我了嗎？”叢歡朝他翻了個白眼，但她確實是不會。

　　陳放有點想笑：“你等著吧，很快的。”

　　叢歡聳了聳肩，坐在了沙發上。

　　她干等著很沒勁，走到廚房，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看著陳放忙活。

　　她看著陳放長長的背影，他的肩線很寬，斜方肌看著很緊實，她不得不感嘆，陳放的身材很好。

　　他的身上透露著一種沉默的安穩，是柔光散落在他身上的點點星河，那是一種來自光的希望，來時刻提醒著她，你的認知是錯誤的，你不是屬于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