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五天的密林逃竄,幾人都不同程度受了傷。
“真他媽服了,瘋狗一條?!贝糖嗄辛R罵咧咧的喘息著。這里面他最能打,但受傷最重的也是他。
“省點力氣,絕對沒完?!贝丝涕L發男的頭發亂糟糟的,有些頭發還緊緊貼著面頰。他撕爛自己的衣服,給刺青男流血的腿簡易包扎。
刺青男嘿嘿一笑:“你小子……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似乎止不住,指著長發男狼狽的頭笑得前俯后仰?!暗然厝ァ野研垧B……你……頭上……”
小愛是他養的倉鼠,一次套圈得到的獎品。
長發男瞪了他一眼,猛地加重打結的力道。
刺青男疼得齜牙咧嘴。
“好毒……”
長發男不管他口嗨,開始閉目養神。事情已經跟一開始不一樣了,本來說好到牧羊溝他找機會制造動靜,對方和他里應外合,干掉這個女孩,順帶解決薛誠。沒想到又出現了一伙人,對方一定以為是他暴露了行蹤,現在壓根不給他機會,只想讓他們永遠留在這里。如果這是那女孩故意設局,他有些看不懂,畢竟這場生死追逐里她也是魚肉。
“你的腿沒事吧?”
沒來由的一句,閉目養神的許沁緩緩睜開眼,對上墨鏡男。這人真是奇怪,她受傷難道不是他搞出來的名堂。
“貓哭耗子?!痹S沁閉上眼,不想過多理會他?,F在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的所想進行,很快,很快就可以結束。他們早就沒有干糧了,如今餓了三天,還被困在這山里,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很難預料。人在極度饑餓下會做出什么……她突然很期待。
“誠哥,別理這女人,她這是狗咬呂洞賓!”刺青男嘴皮有些打卷,說話也煩躁了幾分。
可惜他說錯了,這里沒有好人,一個也沒有。
又或者,可能有一顆好人心。
許沁感覺頭越來越痛,拉扯著胸口,她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睡衣也濕透了。
“誠哥……誠哥……”
是刺青男的叫喊,聽起來悲涼凄切。
“我跟你們拼了。”刺青男沖了出去,也不管自己彈盡糧絕,僅憑赤手空拳根本無法和對方較量。
墨鏡男身上中了好幾槍,他已經快不行了,墨鏡也掉落了,許沁看著他左側空洞的眼,疤痕格外猙獰,有些明白他看到水晶球時候的模樣了,她不能表現出來,只能不動聲色。
“誠哥,對不住了?!遍L發男說罷,從褲腿掏出一把尖銳鋒利的小刀朝著墨鏡男心臟位置捅了進去。
墨鏡男頓時一陣咳嗽,眼神里沒有意外,他忽地笑了,這樣一張臉和這樣的笑容,讓他的面目有些扭曲。他一把抓住長發男手中的利器,“我們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該一起……下地獄……”他另一只手猛地強撐起來,力量擊碎了他手腕上的名貴手表,他從地上撿起什么,反手一把按住長發男。
“不愧是“蝴蝶””的得力干將,就是不一樣?!?p> 長發男多次掙扎都無濟于事,他雙眼已經發紅,如同猛獸,他已經使出渾身解數,薛誠也不是他能控制住的,哪怕對方命懸一線,他忍不住發出驚嘆。
他視線看向火拼的刺青男,極力想要反擊,卻還是被薛誠一拳打倒在地。他拿出一顆白色藥丸塞進長發男嘴里,應該是他撿起來的東西。
“本來是留著自給兒走投無路,如今不需要了?!?p> 長發男死的很痛苦,掙扎了好一會兒,才一動不動躺下。他七竅流血,面部烏青,血泛著黑,他瞪著的眼里寫滿了不甘與痛苦。
許沁眼睜睜看著刺青男被打成了塞子,他回過頭,眼睛死死盯著墨鏡男,他可能想不到墨鏡男會殺了長發男,又或者,他知道一切。
血侵染,他衣服一片赤目,他就那么站立著,如同一尊雕塑。
墨鏡男已經奄奄一息。
趁他不注意,許沁從地上撿起長發男的利器,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慢慢靠近,墨鏡男踉蹌坐在地上。“其實……你該高興?!痹S沁低下頭,靠在他耳邊輕聲說,手中的利刃蓄勢待發。沒想到的是墨鏡男先她一步,一把拉過她持器的手,一擊封喉。
許沁驚慌失措,茫然的看著她手上的血,她一下子丟掉那害人的利器,癱坐在地。
“這就是背叛的下場?!币粋€得意又驕傲的聲音由遠及近。
許沁呆呆的抬首。是沈西西。
“好久不見,姐姐?!彼顫姷拇蛑泻簦θ菝髅?。
看來,這場惡戰以她的勝利結束了,小銀花的時代成為了過去。
許沁還沒有徹底回過神,一切好像是循著軌跡,可總有意外,譬如墨鏡男,她想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那樣做,他有什么目的。
“他是你的人?!痹S沁已經筋疲力盡,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飄。
沈西西掃了一眼薛誠,本來這是一條非常忠心的狗,如果他沒有好奇心,她會一直飼養下去,可惜了,一條懷疑主子的狗,只能讓他安靜。
“說起來都怪姐姐呢。”她伸手抬起許沁的下巴,盯著許沁的眼睛。
話里的確有些遺憾,不多。
“你只會把自己的失敗歸咎于別人。”許沁本不想理會她,只是迫于她的直視,她不得不故作強勢。
“終究是我贏了。”
沈西西松開手,笑得猙獰,和她的可愛漂亮的面目完全相悖。
“下雨了?!鄙蛭魑鲹]手,一旁的男人立馬給她撐傘。
這場雨來得很好。
許沁感激伸手,笑了。
“你果然……”沈西西一腳踢在許沁斷了的腿上,“是個神經病。”
伴隨著雨,林子里升起了霧氣。
“嗖”的一聲之后,又是數十道這種聲音。
沈西西怒目瞪著許沁,有利箭穿過,旁邊的男人推了她一把,她雖有不甘,但她堅定她不會輸,也不能輸。
“輸不起?!痹S沁咯咯笑出聲。
“賤人!”沈西西抬手就是一陣狂扇,許沁的臉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哪怕她瘦了很多,臉上也沒有什么肉,也沒有影響沈西西發揮。
多少次籌謀被這女人揭穿,她可用的人已經不多,唯一忠心不二的狗,竟然是認錯主人。既然不能為她所用,那就只能除掉。無論他過往為她做過什么,她只在乎現在和以后他是不是一條好狗。
她握緊拳頭,正欲和以前一般毆打許沁,只見她嘴角帶笑,眼中盡是輕蔑,她怒火升騰,恨不得立馬將她抽筋扒皮。
“快走,我們招架不住了?!?p> 緊接著一陣慘叫。
“走吧?!迸赃叺哪写叽?,沈西西不甘心的看著許沁,她想帶走她已經是不可能,如果可以,她想捅死她,可她不能,那樣做,父親不會放過她。
帶著不甘,她隨男人而去。
雨越下越大。
血腥味被雨水沖得到處都是,彌散在她的鼻腔。
“你贏了?!痹S沁笑得前俯后仰,淚水和著雨水分辨不清。
對面的人卻不發話。
許沁抬眼,倏然怔住。
“這是怎么了?”月淋焦急的看著女醫生,要不是她習慣性觀察許沁,恐怕許沁要從樓上跳下去了。
“你家不是有防盜窗,不用擔心?!迸t生給許沁掛了吊瓶,一臉沒啥大事的說:“你們看著,我就先走了。”
月淋想挽留的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好。”這人不會聽她的。
許沁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她是做夢了,而且是很長的夢。
天已經亮開了,窗外的寒意漸濃,晨光透過窗戶將室內照亮,有風透過沒有合攏的窗戶空隙吹了進來,竟然是暖風!許沁仿佛透過這風看見云霧繚繞中佛面難得慈悲。
“你還好吧?”月淋說話小心翼翼的,明明之前都很正常的,怎么會突然這樣了呢。
“我沒事?!?p> “別,快別動。”
許沁試圖爬起來,被月淋阻止。
幾分鐘后,或許是針水里的藥物,許沁再次安靜了睡了下去。
一片刺眼的白。
“不要跳。”她看見了那個人,他神色難得緊張。
“你這個惡魔,沒有你,一切都會是平靜的樣子。”聲嘶力竭。
“對不起……對不起……”
“沒用的!”
水花的聲音,接連兩聲。
緊接而來是嘈雜聲。
“就是這樣……看著……眼睜睜的看著……哈哈哈……”極為恐怖陰冷的笑聲,讓人忍不住顫栗。
又是白茫茫一片。
許沁試圖去剝開這層白,卻終究失敗了。
“又做噩夢了吧?”月淋看著許沁眼角流下的淚水,滿眼心疼。
張嫂立在一旁安慰:“會好起來的,她可是云沁。”她把云沁二字咬的極為重。
“是啊,她可是云沁?!痹铝艹榱艘粡埦d柔紙巾,輕輕為她擦拭掉眼角下落的淚,可那些眼淚像是一條河流,怎么擦也不完。她喃喃:“可憐的孩子,如何是好?”像是問張嫂,又像是自問。
張嫂卻不覺得許沁可憐,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為了自己初心而戰,在她眼里,床上的人是命運的戰士。
她溫柔倔強,不屈不饒,直面命運的捉弄,像風雨里驕傲的薔薇,像冬雪里孑然傲立的梅。
許沁盯著面前的茶杯出神。
“要倒水嗎?”服務員徘徊多次,鼓起勇氣上前。都已經一上午了,這客人就盯著一只空杯子,桌上的食物那是一口沒吃。
“不用?!痹S沁抬眼看向這個怯生生的服務員,瞧她年歲,應該是未成年。“你不上學?”
服務員見她說話溫柔還親切,立馬沒有了膽怯?!皼]了,家里沒錢?!焙笠痪渌f的自然,沒有尷尬。
“哦,抱歉。”許沁放下杯子,視線繞了桌子上的食物一周。
“沒事,我習慣了?!狈諉T笑答,一副認命的模樣,也許也有不甘,只不過,更多無能為力。
曾經的許沁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能夠點這么一大桌子食物吧,畢竟吃肉對她都是奢侈。
可惜啊,她是云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