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日,一個平平無奇的周日。
我借著咖啡店的玻璃反光整理了下我的發型,用手輕輕劃拉了幾下,寸頭顯得更加精神了。優衣庫和怪獵聯名T恤,配上黑色的七分褲,是和往常一樣的打扮。
畢竟這又不是和高中暗戀的女生久別重逢的戲碼,兩個高中的兒子,不至于讓我特地打扮一番。
我抬起手,看了看勞力士——鄰桌那個男人的——十點二十,距離我們約好會面的時間,還有10分鐘。如我所料,他們都是不等到最后一刻,不會準時赴會的人,都是沒有經歷過社會的毒打的人。
而我就不一樣的,我被毒打的提早了半個小時準時到達了會面地,這是我流失的客戶用實際行為教授給我的經驗。
我叫來了我熟悉的那個服務員——是隔壁的臨大大二學生。我曾經問過他,為什么好好的周末,不用來多體驗體驗美好的校園生活,他撓了撓頭,有些羞澀,什么也沒說。憑我多年的單身經驗,應該是看不出什么問題的,于是我也沒有追究。
我告訴他,如果一會兒有兩個個頭和我差不多的二十五六左右的男人一起來咖啡店,就問問他們是不是來找我的,如果是,就把他們帶到我的座位上。
畢竟周日的上午主動來這間咖啡店的男士還是挺少的,更何況還是兩位年齡相佐的一起。
服務員點了點頭,于是我起身去了趟盥洗室。這家咖啡店我已經很熟悉了,從它開張到現在,我已經見證過他換了兩位老板了,只不過咖啡店的名字始終沒有改過,名字好像是一個生造的英文單詞,Rosanky Coffee,我至今也沒搞懂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第一任老板姓羅,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關系,也許是名字叫做羅三奇或者女兒叫做羅珊琪吧。后面的兩位可能是看著名字洋氣,于是也保留了下來。
舉以上的例子并沒有什么深意,只是單純的說明我對這家咖啡店的熟悉。甚至閉著眼睛,都能走到盥洗室的門口。當然,我也沒有真的閉著眼睛,我只是一恍惚,人就已經出現在了目的地。
說是盥洗室,但其實只有兩個小房間,在儲物間的長廊的盡頭有一間,它的右側,是另一間。盡頭的門是關上的,估摸著是有人,于是我便轉身向右側的小隔間邁去。
“我回來了,這幾天剛回來,事情倒是不多,主要就是要搬家,挺耽誤事的。當然要搬家,不能總是和父母住在一起吧,天天往縣城跑,多累啊。晚上下班倒是無所謂,早起是件難事。更何況,我媽那張嘴天天嘮叨著讓我找男朋友,耳朵都要長繭了。”
我推開右側小隔間的門,側面傳來還算悅耳的女聲。但盥洗室這種地方,聽到異性的聲音總是會讓人有些不自然,我下意識的迅速關上了門。
……
我用盥洗室的洗手池洗了洗手,從洗手池的紙盒里抽出幾張紙巾擦干。準備開始折騰這根討人厭的東西——明明是個寸頭,為什么會有一撮頭發翹起來,格外的顯眼。
能不能尊重下寸頭這個發型啊!我沾濕了水,使勁的按壓這撮頭發,花了足足兩分鐘,才讓它徹底屈服下來。
我推開盥洗室的門,原路返回到我的座位上。很顯然,他們并沒有到,果然踩點要踩到最后一秒鐘才是好的踩點。
隔壁帶著勞力士的男士已經起身離開了,我只能抬頭看看咖啡館的鐘,還有5分鐘。于是我繼續低頭玩起手機——看勞力士也就算了……為什么我沒想到自己的手機上也有時間的。
我在三個人的臨時討論組里問了句:“兒子們,到了沒。”
“兒子說誰呢?快了,快了。”
以上的對話重復了6次,從10點整開始。
我放棄了繼續和他們聊下去的耐心,開始無目的的在手機上刷起近期的推文。
“臨京市七八里派出所宣布已找到七八里高架處失蹤的三名男子”
“誤入景區男子看到這一景象,專家稱:世界奇觀”
“踏上火星,人類離翱翔宇宙還有多遠?”
……
“兒賊,到了多久了。”
我正在津津有味的讀著專家稱呼的“世界奇觀”,我的兩個老同學就前后腳走了進來,手機息屏時間顯示10:30,完美的踩點。
“你爸我等你們半個小時了。”
我抬頭看過去,他們還是一副學生的樣子,青春洋溢。
吳熙,個子不高,膚色小麥色,顏值70分往上,身材勻稱甚至有些嬌……好了,對一個男性用這個詞,總覺得有些不太合適,聽說本科的時候還被學院叫去排過微電影。同時還是個隱藏的富二代。
江寅的身材和他對比完全是兩個反面,一米八的個子,膚色還很白。雖然這身高在北方人里也未必有多么突出,但我們仨走在一起算是就是一個完整的階梯——我是中間那個。江寅喜歡跳曳步舞,也叫鬼步舞,本科階段好像還參加過幾次商業演出,他自己是這么說的。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這句話里肯定是有夸張的,夸張的水平——應該就是接頭賣藝這種程度吧。
但是身影不僅僅是兩位就停止了,江寅的后面,也是一位我熟悉的人。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蘇千。”
我不太擅長形容女生的外貌打扮,這種發型可能叫做八字形劉海吧。為了讓我的描述更形象,大概就是半個世紀前的情景喜劇《武林外傳》中佟湘玉的發型。后面則是留著長馬尾,大概有二三十公分的樣子。
“你這個形象變化也太大了,如果是在路上,我恐怕都不敢和你打招呼了。”我笑著對蘇千說,我還記得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齊劉海和短發,當然,那已經是六年前了,我還是一名高中生的時候。
“哈哈,班長,你還和以前長得一樣。”她坐在了我的對面,江寅的旁邊,而吳熙坐在了我的旁邊。
“額……那我暫且當你是在夸我了?江寅?”我看了我斜對面的江寅一眼。
江寅摸著頭笑了,笑的就像是個一米八的孩子,以至于我更加確定了。
我沒有就這個話題聊下去,吳熙也沒有,或許是因為吳熙一路上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而我不追問原因有三點。
第一,這一對湊到一起是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第二,我不認為一個男生在老同學見面的時候,帶上自己的女朋友——并且他的這位女朋友還非常好看——這種行為不帶任何炫耀的成分。至于理由嘛,將心比心,因為要是我,我肯定這么干。
所以,不能給他留下任何炫耀的機會。
第三嘛,狗糧他不香,而且齁得慌。
“最近過得怎么樣?”坐在我旁邊的吳熙笑著問。
我拿起杯子,品了一口雪碧。顯然他們沒有看到我杯子中是什么飲品,否則此處不該沒有吐槽這么安靜,畢竟在咖啡館里喝雪碧的人比較少,而且提供雪碧的咖啡館也比較少。
“湊活唄……畢竟我只是個本科生而已,又不是雙一流,能找個工作養家糊口就不錯了。”作為一名剛進入社會一年的社畜,每天兩點一線以及這家咖啡館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了,“等你們帶我飛啊。”
“班長大人謙虛了,年薪少說也得……”
“誒——吳熙,聽說你拿到了躍動計劃的offer?”江寅打斷了蘇千的話,怎么說呢,我不太喜歡別人提起我的年薪,因為這種東西一旦被提出來,隨之而來的一定是和別人的比較,比別人高了,別人不開心,比別人低了自己不開心。
所以江寅的舉動我還是蠻贊同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而為之。
吳熙點了點頭:“深潛算法工程師。”
“牛逼啊,吳熙。”我和江寅異口同聲的贊嘆。
“看不出來啊,小小的個子有大大的能量。”我逗笑著,這其中并沒有任何對他身高的鄙視,只是單純的陰陽怪氣。
“草——老江也厲害啊。”
于是大家集火那個老江。
“哪個學校?什么專業?”我問江寅,我隱約間記得他是讀博了,而且還不是原校。
“臨京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源材料方向)。”
“牛逼,這是真正的雙一流高材生。”我給江寅點了個贊。
“大哥,這都七月了,二月份出的結果,而且你已經在我朋友圈問過一次了,表面兄弟。”江寅無奈的看了看我。
“哈哈哈……”有點兒尷尬,我隱約間想起來我好像確實問過,硬是強撐著,“表面父子,表面父子。”
“蘇千呢?”為了掩飾我的尷尬,我連忙轉移話題。
“我啊——我工作了,小公司,搞化妝品的,就在臨京市。”
“那以后咱們四個不是可以經常聚聚了嗎?”一般有人說到小公司,我就不會追問下去了。因為要么是在裝,要么是真的不想說。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好像都沒什么追問下的必要。
我們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
“蘇千?江寅?你們怎么在這兒——”一個悅耳的女聲從我的側面傳來。對我而言,女生聲音只要不難聽,都挺悅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