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瑯一聲不吭回到府中,等她回來的葉閆修頗為擔心,“讓人備了熱湯,沐了浴好生歇息,明日再顧及他事?!?p> “好?!彼D回廂房,坐在主廂,讓人滅了火燭,靠椅背手握玉玨。
與黑暗融為一體,目光呆滯,不知在想什么。
自問司木待她恩重如山,是因為愛之所以欺瞞,是因為愛之所以鋪好她之后的路,之所以蒙怨而亡無人為她昭雪…
“我們小琳瑯是天下至好的人”,“你做什么都是對的,無需自責”。
吸了吸鼻子,換作她是司木,她定會讓天下人盡知再惡狠狠地擺一道那昏君,這天下怎么就是他們皇家的了!
不是圣人,在己私面前,什么大義都是狗屁。
“主子,解方的藥劑量大,城內藥材遠遠不夠。”岑杰在門外稟報,“桂枝、牡丹皮、牛膝等藥臨郡倉庫中的藥材可補缺,掌柜已登門找世子談攏價格?!?p> 門內遲遲沒有回應。
“白芷、半夏、朱砂三味藥材,極度缺乏?!?p> “風堂樓的藥房清點過沒?”琳瑯推門而出,眼底兩抹淡青黑,應是一夜未睡。
“八長老說藥房多是補氣補血藥材,半夏與白芷五指可數,目前朱砂倒是窯洞里存有不少?!贬芤娝v,怪自己作下屬的不中用,此等事還要來勞煩主子操心。
“派人去鬼谷吧,影樓盡快聯系上就近的各大藥谷藥房。”琳瑯置身于冬日日光下,絲毫感受不到暖意,攏了攏風衣。
每每疫癥起,必定是一場長久戰。藥材與糧食得充足,不然本恐慌的百姓更加民不聊生。車慢消息不靈通,等來朝廷的救濟時疫癥已經暴發到高潮期。
“是。城內輿論已經部署,定不會再出岔子,請主子放心?!贬芄嵵氐卣f道。
“人算不如天算,”琳瑯回首將目光落在他身上,岑杰有逢冬咳喘的老毛病,“你風塵仆仆地趕回又馬不停蹄著手諸事,多注意些身子。”
“多謝主子關心,主子亦是注意休息?!贬茏蛉者B夜趕回高涼,一回房便見桌面上放著幾瓶顧大夫的藥,心知是主子所為很是感動。
他岑杰兄弟此生定不會背叛主子。
“無大礙,”琳瑯擺了擺手,“快要落雪了?!?p> 正逢年底,冰天雪地,瘟疫四起,名副其實的年關。
岑杰附和一聲,眼底刺痛,主子每到冬日最是難熬。今歲出獄免了罪名,又與三公子團聚,可又遇上了這等糟事,這可還能過個安樂年節?
他抬眼看去,她孑然一身立于枯寂的庭院中,身影欣長單薄,目光淡淡放平正思索著什么,不再打擾她悄然拱手退下。
再過半日,岑溪快影閃進庭院,“主子大事不好了!”
琳瑯從成堆高疊的書籍里抬頭,心頭不好的預感愈發沉重,能令岑溪失了分寸的消息能是什么好消息。
“源頭查出來了,是涼山廟腳下的米糧鋪,東胡人在月前布粥時下了毒。經白大夫查驗,前幾日從那調存的幾百石都存瘟疫毒素。”岑溪顧不得喘氣,一口氣將另一個壞消息說了出口,“白神醫說此瘟疫是通過唾沫及鼠類傳播,影樓昨日查出城周鼠群暴增,呈現不可控的情況。”
米糧鋪歸屬于風堂樓是眾人皆知,每一月定會施粥一次,且每次前來的饑餓流民均不少。如此一來能解釋得通為何是城北乞丐最先發病。
那調存的糧食作為第一批支援高涼的米糧,險些惹出了大禍,祁儒桐好一手黑招,這是要將臟水全部潑到風堂樓身上。
琳瑯后靠在椅背上,丹鳳眼微瞇,眼角內縮,“核實城郊荒野、亂葬崗、貧民窟究竟有多少因病而死的流民,這消息都有誰知曉?”
流民流民,活動范圍大,患了瘟疫的他們簡直是一個毒蝙蝠。疫癥遠遠比如今知曉的情況更加糟糕。
岑溪回道,“白神醫以及古荃將軍,想必再過幾個時辰該知道的都知道了?!?p> “命影樓出動,按下消息去將...令楚請來?!惫跑鯇④娒髁舜笫谴蠓?,可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這是東胡的黑手。
她需要他的援手。
“白大夫可有說那批糧能如何挽救?”琳瑯說及此,蹙眉快速想著對策。
岑溪抿唇搖頭,“她說待她想出法子再聯系主子?!?p> “好,將那批糧囤在一起四周布陷阱,切勿讓鼠群吃了那糧。再者讓四長老與七長老著手滅鼠一事。”琳瑯右臂搭放在扶手上,二指指腹輕輕摩擦。
“屬下知曉?!贬I了命急急下去布置。
琳瑯坐在光線不明的房間內,神色寡淡。事情醞釀得差不多,東胡接下來必定是散布瘟疫源頭一事并且大作文章。
令楚收到信忙趕往玉巖書院后巷的院子,見琳瑯亦是兩抹青灰不由一笑,看來不是他一人沒睡好,“聽說你找我?”
琳瑯聽那道夾雜愉悅的聲音,開門見山,“你應該都知道了,我如今沒有確鑿證據處于下風?!?p> “放心,古荃將軍已經派人暗中潛入東胡邊緣部落,確認是同一種瘟疫。”令楚拂袍落座,拿起了尚余溫存的茶盞飲茶,落唇時隱約嗅到一絲女兒家的清香。
令楚臉上一陣發燙,干咳兩聲視若不見琳瑯詫異的眼神,“師父算出了東胡太子就在絳城內,我已命人去攔截。你手中不僅有青某風伽二人的證供,還有玉巖書院東胡落下的馬腳。而劍莊凌晨時關押了一群劫匪,恰好查出是東胡人。你說誰占了上風呢?”
琳瑯輕點頭,沒想到劍莊竟如此快抓住了那批東胡人,“先發制人呈交給古荃將軍,利用南緬馬瘟一事再做文章?!?p> 令楚眸中劃過幾分不屑,“沒錯,事不宜遲。聽聞源頭消息一事,我聯想到之前撞見東胡人與丐幫長老碰面,猜測東胡人會以丐幫之口坐實風堂樓的罪名?!?p> “此事我不宜出手,還勞煩你處理此事。”不僅是面見古荃將軍還有輿論一事。
“放心,且交予為兄。”令楚掃了一眼書房擺置,“師父要你隨我回令府?!?p> “作甚?”如今她不露面最好,免得被三哥見了擔心。
“授課?!绷畛f出二字。
“知道了?!绷宅橆I會師凡心意,師父是要出手了。
令楚走到中央,拿起火鉗劃拉燃得正盛的木炭到邊緣,左右抖了抖熄滅那火。
她則收拾了桌面幾本手札,察看并無紙張泄露信息后邁出了門檻,回首問關門的令楚,“沒騎馬?”
他比出一根長指,“一匹馬?!?p> “烈?!绷宅槼罩袉玖寺?。
“他剛走了?!绷畛樒ど舷吕死鄄€,內含雙唇下壓嘴角微鼓雙頰,佯作無辜地指了指屋頂。
烈豈會輕易被調走,琳瑯站在原地等了幾息,看向那儼然看好戲的某人,“東胡太子的人在附近?”
“聰明。”令楚毫不吝嗇夸了一句。
其余暗衛亦無聲響,想來是東胡來人太多盡數去了。何時他們認為令楚是定然不會傷她性命的人?其中不少令楚的手筆,“我騎馬?!?p> 祁濡桐是要對她下手了,令楚此行掐的時間恰巧還是師父算得絲毫不差?
令楚負手悠閑跟在她后頭,“我那馬可兇烈?!?p> “自有辦法?!彼皇峭怂R術精湛。
“好吧,當我沒說。”他單挑眉峰,聲音不掩揶揄。
兩人來到大門前,一匹通身雀黑的十尺駿馬高昂著腦袋,發達健碩的四肢慵懶地原地踏步,身毛緊密鬃毛柔順,馬尾隨意一甩盡顯力氣。
“駿馬,”琳瑯眼眸乍現幾絲光亮,血液里多日沉睡的熱情被喚醒。
“若你馴服此馬,為兄定不吝嗇送與你?!绷畛性陂T框,打趣地看著她。
她一時放松也好過整日緊繃著。
琳瑯打量一遍馬身,沖著馬背輕盈一躍,就要一把抓住韁繩。
可那馬余光瞥見她的身影,撒開四蹄往后倒退了幾步,琳瑯早有預料,一掌打在空氣里推動身子落在馬背上。
馬有所察覺,未等韁繩一緊便高舉前蹄在空中撲騰,亂動抖得琳瑯雙腿緊夾馬肚。
只見她一手用力拉韁繩,半身側往左邊,作勢要將馬身形拉倒。
一人一馬僵持了幾息,琳瑯忽而一松韁繩,雙腿蓄力重重一夾馬肚。
馬兒還以為她服軟,可肚子吃痛,急急落下前蹄,狂甩馬臀。
一旁令楚收了打趣神色,視線緊緊跟著琳瑯動作,腳下蓄力準備隨時營救。
只見琳瑯吹起口哨,哨音低回婉轉,見馬稍安重執韁繩,輕輕地催動它邁開四蹄。
最危險的才剛開始,馬若暴動跑起來,左右狂顛一個急剎就能將人馴服扔下馬背。
琳瑯俯低了身形,口中傳出低低的鈴笑聲,應付的同時還能伸出手安撫性順毛。
馬兒響著哼哧哼哧重鼻音,似乎尊嚴收到了侮辱,水汪汪大眼睛里迸發出狂熱的野性,就要使出點厲害讓背上女人瞧瞧。
一道急而尖的哨聲喊停了馬,令楚身形已落至馬背上,離琳瑯半尺距離,軟聲道,“此去回府太遠了,我徹夜未眠還請琳瑯姑娘發發善心,載我一程。”
琳瑯被籠罩在一道高大陰影里,耳朵觸及這撒嬌不掩疲憊的聲音抖了抖,“你,”
令楚搶先說道,“師妹消消氣,我并非故意而為,還勞師妹馭馬前行。”
搶坐騎還讓弱女子打馬,也就他能做得出來了。琳瑯嘴角一抽,雙腿不輕不重夾了一下馬肚往令府而去。
令楚低頭無聲勾了勾嘴角,他大概知道她的弱點了。將劍橫放在兩人之間,幫她抵住迎風而敞開的披風。
人與馬從路旁小女孩的眼前揚長而去,琳瑯抄了條遠路,途徑郊外扎營的隔離區,耳聽眾人或無力抽泣聲或絕望號啕大哭聲,目至所處皆是凄涼灰白色,四處零星點點飄起的白幡。
“大夫,大夫!嘔血了!”
尚在襁褓中的嬰孩被母親放在地上,聽周身吵雜聲,大聲哭啼,“啊啊,啊啊…”
“求求大夫救救我家男人啊~”
琳瑯拉馬站在隔離區不遠處,終有不忍,心生悲憤,皇權是如此害人皇家人是如此自私!
祁濡桐欲掌控風堂樓不過是為了皇位之爭,日進斗金的下蛋金雞不僅可以給荒蕪之地的東胡帶來數不計數的米糧,幫他收攏民心,還有帶去各方組織為他謀劃奪位。
如今將眾多無辜百姓算計在內,不計后果只為達到一己之私。人命在他皇家人眼里鴻毛不如,賤如草芥。
“走吧?!绷畛牧伺乃募绨?,此處太危險,她病弱身嬌容易染了病氣。
他挺了挺身抓住韁繩,將她攏在兩臂之間,未與她過多身體接觸,“為兄來吧,怎能讓師妹受累。”
琳瑯隨他而去,沉浸在自己思緒中。
兩人重新入了城,守兵見是劍莊令牌忙放行,城內一路順暢毫無阻攔。
曾經人來人往的街道如今鮮見人影,各家各戶閉門,此起彼伏的哀抝哭聲。路有抱著孩子的夫人手拿破碗要去衙門的粥攤領粥,她懷中孩兒雙目突出,臉頰餓得深深凹陷。
琳瑯呼出一口濁氣,“從角門進,勿經葉府正門。”
“好。”令楚應了聲。
兩人避開葉府入了令府,剛從角門進便撞見了一位眉高圓眼、身形豐腴的婦人。
那婦人正是蘭媽,見了琳瑯甚是高興,“琳瑯姑娘來了呀。”
琳瑯恢復寡淡神色,乖巧喚了聲,“蘭媽?!?p> “欸,你看看你們一個兩個的徹夜不眠憔悴得什么模樣,我讓小蘭燉了雞湯給你們補補。”蘭媽滿眼心疼,她可是看好這位能干的姑娘做劍莊女主子的。
琳瑯嘴角上勾一息,表示多謝關心。令楚扯了扯琳瑯衣袖,將人拉近,“蘭媽,師父那邊還有事要忙,我們先過去了。”
蘭媽火眼金睛哪會放過那小動作,嗅出幾分八卦味道,欣喜地道,“好,你們忙?!?p> “師父?!?p> “師父?!?p> 師凡正躺在搖椅上,手中盤著兩顆核桃,胡子先動,“嗯,來了呀?!?p> “咳咳咳。”師凡嗓子癢,連咳好幾聲。

放草的羊
啊十一點吃完飯去廠幫忙忘記更新時間了,抱歉抱歉 推薦一首歌千古玦塵的《玦戀》 夢影落殘缺故作舊人念 手里團的線是打不開的結 能有多少緣潮汐見盈月 此生路途且行千年 一聲喚云煙喚不醒來奈何天的玦戀 如幻亦如電無力亦無解 只為曾經靈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