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閆修一扯嘴角澀意,“原本知曉了一些事情想與你說,沒來得及。”
身為兄長需護妹妹周全,剛出獄還了自由身怎可再讓她涉險。琳瑯如今勢力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本藏在心底的事她知曉了才方能周全。
近來風堂樓血殺,突起疫癥,琳瑯忙得日日不見人影,他只好讓管家傳信告知。
“三哥可知疫癥內情?”琳瑯捋清諸事關聯,佯裝未見兄長面上的愧疚憂愁。
葉閆修搖頭,“只知曉些最初情況,東胡疫癥最早是去年年底,大概十一月份中旬,禍及一大部落一眾小部落。此事被壓了下來,未曾聲張。”頓了頓,“年初我被命令設計遠程弓箭和大刀,足足交出五張圖紙,那時聽聞東胡蠻人常在邊關騷起。”
令楚右眉輕挑,問道,“礦山后來可是開采了?”
琳瑯眸光與他相撞,想到一塊去了。
“四年前南緬便無人來尋我,”葉閆修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在雅布山崖底暗中監視之人見我不再裝傻,又令我改進了些兵器。”
若是得手,必定會再尋他設計圖紙,可近來只是改進。
琳瑯看向令楚,他道,“近年來單是看錢玄遠名下流出的兵器數量穩定,但不多賣價高,亦未見南緬有兵器的新起之秀。”
如此不能說明什么,兵器賣向軍中也是銷貨一大途徑,“此事日后再做打算,三哥近來接到南緬消息照做便是。”
葉閆修見她沉著思考迅速做出決斷,心里頗為感慨,十五年前名堂之下葉府上下只數她一人小臉不動聲色,“好。”
臨了令楚與琳瑯說了些疫癥目前狀況,商討了些事。令楚借故離開,言明日再一同回高涼。
屋內只余兄妹二人,滾燙的茶水升起裊裊云煙,飄渺如紗在空中彌散,“三哥。”
葉閆修對上她眼眸,眼底清澈如水,看不到一絲紛擾雜亂,在那雙眼下似乎一切遮擋都是虛無,莫名讓他心定下來。
“琳瑯不是嬌養的閨閣小姐,如今羽翼未滿亦能將家人護好,三哥若真為我著想便將此等性命攸關事告知。”琳瑯緩緩開口,她不要求他們能坦白相待,每人都有秘密。
她篤定的眼神久久停留在葉閆修眼前,四眼相對葉閆修抵不過她,嘆了嘆氣似如釋負重,唇際彌留欣慰,“好,三哥聽你的。可你也要答應三哥,得冒險一定告知三哥。”
“會的。”琳瑯轉而打量起這家小屋,“我答應兮沫日后陪他回來此處,過段時間等疫癥了解了再說吧。”
“嗯,他近日在府內乏悶吃不下飯,聽說你很忙突然好好吃飯還跟武業練起了馬步。”葉閆修忽而一笑,兮沫是極喜歡琳瑯這位姑姑的。
“噢?”琳瑯語氣上挑,“想來是白神醫開的調理方子苦膩,練練武也好。”
葉閆修點了點頭,“收拾了客房,今夜將就睡一晚?”他擔憂她連夜去忙籌備藥材米糧一事熬壞了身子。
“好。”琳瑯剛想邁步,又解釋一句,“明日辰時我還得出去一趟,大約中午回高涼。”
秋露霜重,走出后門直感陣陣涼意,琳瑯隨后進了后院一間客房。映入眼簾是空闊,二十方地只中間擺放一張木床,床邊泛舊梳妝臺,窗下兩把竹椅,一旁矮幾上盆栽只余枯枝敗葉。
可走進便被暖意包裹,鼻下淡淡清香,地下不見灰塵,琳瑯將一切收入眼底,“三哥早些睡。”
“我便在隔壁,有事喚兄長。”見她乏意漸重,葉閆修輕聲說道。
她下巴輕啄,目送兄長關上門離開,坐在火爐前望著火紅的星苗發呆。
“咯咯咯!”鄰家各戶雞啼聲將星月推下夜幕,喚起破曉黎明,東日冉冉升起。
琳瑯悄然出門,直奔城中茶樓而去,她要找江家幺子。
江淮早早在二樓包廂等候,一起同坐的還有各大藥鋪糧鋪的東家,幾人打著哈欠,不知那人何等人士竟要他們大清早等候許久。
“江東家,林東家可是來了?”一胡子花白的老人用拐杖敲了敲地板。
江淮訕笑,“關東家稍安勿躁,想是快了。”
“這林東家大忙人,約談定在清晨,遲遲不見人影。”有人見關老開口才抱怨幾句,疫癥緊要關頭他們手上藥糧最是難求,門口百姓苦跪央求官衙更是拉攏他等,偏是這不知出處的林東家如此放肆。
“我摸這茶水都涼了,有要事在身,若林東家半盞茶后未到我便不作陪了。”
“張東家說得極是,在外最是危險,賤內天明之前見不到我又得嘮叨了。”
“...”
九位東家你一言我一語,凈是對琳瑯的不滿。這幾人何等品行他清楚,他們交談中只字未提靳城最大藥店的東家,江淮嫌耳邊聒噪出聲打斷,“小二,將你這好茶好早點快快上桌。”
半盞茶過去,桌上擺滿各式香氣撲鼻的早點,有人耐不住便要出門,哪知門口岑杰抱劍守著,見人欲出門橫劍攔道。
霎時間激起這人的火氣,打不過只能返回包廂,還未坐下便罵,“這是什么世道!來遲還不讓人走。”
“江東家,這番行事我等不合作也罷。”
“如此人品怎可放心與他談,只怕開出條件不如他意便要武力逼我等就范吧。”
他這一言說到眾人心坎,心里憤恨又擔憂。“江東家,我等是看你面子上才來此處。”
言外之意,無論此事成敗他江淮定要保證他等安全身。
“莫東家這是定然的,”江淮解下短披風,手握木筷夾起灌湯包,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才發現幾人看著他,伸掌示坐,“這金綠樓最出名便是早點,幾位莫要客氣,涼了便口感不佳了。”
江淮一笑,雖不清楚琳瑯有甚打算,可收人錢辦人事不是?
九人暗中將這賬記在他頭上一筆,出不去也只能慢慢等了,吃在嘴里不甚滋味。
才剛起筷,岑杰推開了門,手中拿了幾封信遞給江淮。
江淮用方巾擦拭手,“這是?”
“主子說是給各位東家的籌碼。”岑杰淡掃一眼眾人,冰冷的視線令室內氣氛更加緊張。
九人心下咯噔,談買賣對家給籌碼?
“如此,”江淮也省得拿在手上,按信封名字分派。
莫東家最先撕開信封,目觸第一行時拿字的手微顫,眼瞳睜大喉結瞬地下沉不過剎那間的事,多年經商頭腦令他冷靜下來,余光瞥見幾人視線,佯裝淡定一目十行看完內容。
張東家哪里放過他那面色變化,信上內容能令老家伙變臉定然不是什么好事,這是鴻門宴,明知故問,“莫老,這?”
“看罷。”莫東家無心思與他們周旋,滿心地猜測來人究竟是誰,竟能將埋進黃土的陳年舊事挖得一點不差,目的是為了要他們交出手里的藥糧,來人又有何等打算?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拆信一解疑惑,越看越心驚。
這,張東家偷打量了幾人神色如出一撤,此人竟拿捏了各家把柄,思慮問題與莫老相差不大。
有脾性差的一拍桌,惱得面紅氣脹直指信紙,“小人手段也!”
“我李某恕不奉陪!”李寒氣沖沖地往門外走去,想一把撥開那劍,嘴里喊著可還有王法?
這時一抹紅衣出現在二樓樓梯處,一步裙擺一動,身段修長窈窕,一步腳下似綻放一朵青蓮,衣外肌膚白如雪,瓜子臉龐上好看的眉眼染幾分淡漠,每一步似披冷霜自傲的冬梅。
岑杰見主子來了,用劍柄將人撥到一道,低頭稱呼,“主子。”
只見她嗯了一聲,未曾理會那紅脖子紅臉的人勁直走進包廂,“我做買賣從來不強求,要走走便是。”
琳瑯勾了勾唇角,嗓音慵懶清貴,聲下是冷意攝神,“反正沒有不成的道理。”
“林東家。”江淮被此霸道的話遲鈍了幾息,回神才起身打招呼。
幾人驚訝于來者是面生得很的標致女人,心底還僥幸不過是來傳話的,江淮一句林東家無情打破,章州之內并未聽聞有這么一號人物。
“江東家好久不見。”琳瑯下頜輕啄,“路上有些耽擱,幾位久等了。”
“少聞女人經商,不在府中學規矩二字又有樣學樣經商,到頭來一事無成。”李寒鬼使神差地邁回幾步,絕不是被她那裝模作樣的氣勢嚇到。
“我以為偽君子不過是傳言。”琳瑯淡然坐下,“李東家學得一手府中妻妾的好口舌。”
“你!”
江淮微抿嘴角,忍住笑意。
包廂內她的到來空氣都凝結,靜寂了數息,張柏打圓場,“林東家遠道而來,想是無人說話乏悶來此便開了個玩笑。”
見琳瑯看過來,張柏抱拳,恍作記性不好大大一笑,“瞧我這記性,林東家與我等素未謀面,在下張某。”
琳瑯依舊是輕啄下巴,不冷不淡,“張東家,名下三家藥鋪。”
“林東家記性真好。”張柏絲毫不尷尬,坐下給她倒了杯茶。
幾人見狀亦是紛紛坐下,暗中調整氣息情緒,在區區一介女子面前自亂陣腳豈不笑話,逐一報上家名。
“想必諸位大抵猜到我的來意了,為幾位備上的薄禮請笑納。”琳瑯唇角依舊是淡笑,位居諸男之中氣勢倒是卓然突出。“我希望諸位毫無保留,屆時朝廷立了石碑,如此做了買賣又贏得百姓贊頌如此劃算。”
這不由得他們不同意,別說那些做過的骯臟事一一陳列,她連家底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仔細到幾兩幾錢,就連“后路”都寫在紙上,拒絕后藏的說不準明日就被端了。然給出的價格是平日的六成,這些時日哄抬的價格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
江淮面上掛著溫煦,將眾人難看的面色收入眼底,語氣愉快,“林東家,幾位還需好好想想,不如與我談談南緬茶業的買賣。”
“也好。”
南緬?她的手竟然伸到南緬,難不成她是南緬來的?幾人豎起耳朵靜聽觀望,心下打著算盤。
其實各家背后勢力不小,拿出本事拼一拼未必定會輸,可顯然琳瑯勝算大,無謂反抗傷己罷了。
兩人旁若無人地談起第一樁買賣,“頭月的茶成色尚可,按林東家的方子曬制試了兩次總算成功,家父說口感比以往清甜不少。”
“江東家手下人才濟濟才如此快便成功。”琳瑯拿出場面話。
“不知一路可是順利?”
“今年時運好,途徑雅布山未見一名山寇,其中不乏楚氏劍莊護送令人聞風喪膽的成分。”
雅布山位處夏禹南緬之界,出了名的山賊為患,路過哪有不被削一層皮。
又得知一個消息,與楚氏劍莊有合作,這究竟是何許人也。

放草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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