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冬天,空氣中比往常多了一些愁緒,我的奶奶去世了,我沒哭,只是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笑容,也不知是我冷血還是太悲傷。
下葬完畢,我的爸爸從外面買來了一頭母牛,或許是想找一點事情做,因為奶奶在世時,爸爸一直在家照顧著我和奶奶,沒有出去做工,靠著收破爛度日。
我的奶奶享年九十七。
我的老父親難掩凄凄,在面對我們時,他不曾露出半點悲傷,可我還是從他白了些許的頭發中找到了痕跡,他的悲痛都藏在心里。
母??雌饋聿⒉缓每?,短短的牛角,雜亂的毛發還有被打上“吊牌”的耳朵,可是父親卻寶貝極了,沒日沒夜的為它勞作著,白天去割草,晚上喂稀糠,第二年秋天配種后,懷孕了,距離今天三百多天,小牛犢已經快兩個月了。
它并沒有遺傳到老母牛的性格,也是大多數老黃牛的性格,任勞任怨,老母牛可以在牛欄里安安靜靜的待上一整天一動不動,而小牛犢,卻活蹦亂跳的。
從外表看起來和別的小牛犢并沒有什么差別,可是它卻有著如同馬兒一般放蕩不羈的個性,一會跑出去了,去吃那僅剩幾片樹葉的小桂花樹,一會跑進來了,嚼著一些并不能吃的東西,譬如毛巾,譬如干面條,什么東西它都要嚼一嚼。
為此我的父親已經不止一次的用埽梳打過它了,可憐的是它并沒有因此停止,只要我和爸爸不看著它,哪怕去一下廁所,它都會趁著空檔跑進廚房,跑進堂屋,嚼著我們認為有用的東西。
被它咬過的東西一般都不能用了,一條干凈的毛巾被它咬過后,就變成了像是蛇一樣的曲曲彎彎的東西,不過比蛇多了些潮濕,黏唧唧的,看起來惡心極了。
有時我嘆息著,那么老實,勤勤懇懇的母牛,為何會生出這等畜生,禍害慘了我家。
為此我向父親提出意見,把它拴著,像母牛一樣拴著不就可以了,這樣大家都可以清凈了。
父親笑而不語。
我以為父親同意了我的意見,我還因為這個意見得意了起來,在第二天父親外出,小牛犢再次進了廚房,咬了一口蓋饅頭的白布,瞬間,白布就變成了一團粘液般很惡心的東西,我再也忍不住了,用準備好的繩子把它拴住了。
夜晚,我的父親回來了,看到了被拴著的小牛犢,又看了看我,嘆息了一聲,伸手解開了繩子,把我拉進了屋里。
脫下外套,坐在椅子上,父親這樣說道:“輝啊,你今年十九了吧,在你成長的過程中,我從來沒有對你有過大的約束,哪怕你的成績不理想,我也沒有想過要逼著你去學,因為我知道你可以自己認識到,牛兒的調皮,活潑,讓我想起了你小時候,也不知道何時,你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你為什么要在不該沉默的年紀沉默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沒由來的有些想哭,奶奶過世后,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我了,而我卻沉默寡言起來了,笑不痛痛快快的笑,沉默著,哭不痛痛快快的哭,沉默著。
從那以后,我在沒有管過小牛犢。
而我的父親卻在每個房門上上了鎖,小牛犢因此被囚禁在不大的院子里,最終,小牛犢變成了母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