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李岳也是心有壯志的熱血少年,只是,那熱血那壯志早已被那段社畜般的人生磨滅殆盡了。
如今,他只想好好活著,富足而安樂地活著,不憂衣食、不懼未來,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陪著自己想陪的人。
紅袖自然就是他想陪的人,對于這姿容可人性情溫婉的小姑娘,他是打心底喜歡,想就這樣陪著她守著她護著她,把最好的全都給她。
可是,今天是紅袖的生日,而他之前毫不知情,什么都沒有準備……
這一刻,李岳確實很沮喪。
“少爺……”
見李岳突然就變得有些沮喪,紅袖不禁一愣,旋即沖李岳粲然一笑,笑臉變得明媚了起來,“你是想送我禮物嗎?不用了,你已經把最好的禮物給紅袖了?!?p> “呃……”
李岳一怔,有些狐疑,“你是說那塊胰子嗎?”
說著,李岳連忙放下火盆,轉身就要走,“你要是喜歡,我再去給你拿……全都給你……”
“少爺!”
紅袖一愣,連忙叫住了李岳。
“呃……”
李岳一愣,有些疑惑,“不是胰子?”
紅袖卻沒搭話,只是嬌俏地白了李岳一眼,彎腰端起了火盆便朝客廳里走去了,低聲喃喃著,“真是個大傻瓜……”
紅袖只是個丫鬟啊,自家少爺突然間就變得這么溫柔了……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禮物嗎?
“呃……”
李岳自然沒有聽到紅袖的喃喃自語,連忙跟了進去,“那個……禮物就先欠著吧!放心,少爺絕對不會懶賬的!”
“好!”
紅袖在八仙桌旁放下了火盆,抬頭對李岳粲然一笑,“說話算話!”
“嗯!”
李岳神色一松,展顏而笑,“放心,肯定會是一份讓你畢生難忘的禮物!”
說著,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做那份禮物的材料應該不難找齊!
“好啊,”
紅袖笑靨如花,神采奕奕,“那紅袖就先記下了……”
說著,紅袖麻利地給李岳讓了坐,又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這才端了條凳子在李岳對面坐了下來,目光卻又望向了門外。
門外的院子里暮色沉沉,但如鵝毛般地雪花在沉沉的暮色中飄飄灑灑,朦朧而唯美。
“紅袖很喜歡雪嗎?”
見紅袖一直定定地望著門外,李岳輕輕地開了口。
“少爺不喜歡嗎?”
紅袖回過神來,沖李岳勉強一笑,“也是,這雪一下,新房就要多拖上一段時間才能建好了。”
“我也喜歡?!?p> 李岳卻笑著搖了搖頭,“我喜歡下雪,也喜歡下雨……”
這是實話,父母去世后,他一個人在那個如鋼鐵牢籠般的城市里拼命生活著,只有看著天空飄落的雨滴和雪花,他才不會覺得那么孤單,至少,天空不是空的!
“呃……”
紅袖微微一怔,“少爺,你以前可不喜歡下雨!”
“以前?”
李岳連忙呵呵一笑,“人嘛,總是會變的!”
“倒也是!”
紅袖展顏一笑,“少爺就變了好多呢!”
“那……”
李岳心中一緊,“你覺得我以前是怎樣的?”
“這個……”
紅袖神色一滯,微微垂下了頭去,“反正……少爺現在這樣就很好!”
“哦,”
李岳微微一笑,“你這丫頭,挺機靈嘛!”
“紅袖才不機靈呢!”
紅袖俏臉一紅,“吳嬸總罵我‘笨丫頭’呢!她總想教我做菜,可是,我總是學不會。”
“沒事,”
李岳溫淳一笑,“等有機會了,少爺教你……”
“那可不行!”
紅袖連忙搖頭,一本正經,“我們村里可沒有哪個男人下廚房,而且少爺還是讀書人呢!”
“讀書人又怎么了?”
李岳笑著搖了搖頭,“當年夫子帶著學生游學,不也是他那些學生動手做飯嗎?他那些學生可不簡單,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你家少爺的書讀得好呢!”
“真的?”
紅袖一怔,滿臉驚訝。
“自然是真的了!”
李岳呵呵一笑,“這樣,從明天早上開始,少爺就開始教你讀書識字,倒是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啊……”
紅袖頓時就激動了起來,“少爺……你說真的嗎?”
“真的!”
李岳笑著點了點頭,“往后,生意做大了,少爺還需要人幫忙呢,你如果不識字,可就幫不上什么忙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客廳里的男女有一沓沒一沓地聊著,直到吳嬸過來喊吃飯了才止住了話頭。
吃過飯,大雪依舊在紛紛揚揚地飄著,李岳不禁有些擔憂了。
也不知道那三間低矮簡陋的窩棚能不能頂得住這場大雪嗎?
稍一猶豫,李岳換上雨靴,叫上阿虎,一起出了門直奔西山工地去了。
這個時代可沒有橡膠,雨鞋是用獸皮制成的,倒也能防泥水,但防滑性能卻差了些。
三步一滑地走在堆滿積雪的泥路上,李岳突然做了個決定——等這邊的事上了正軌,一定要讓李三吾出海去尋橡膠!
在他心中的工業王國里,橡膠絕對是不可或缺的主角之一。
若說煤炭是工業的糧食,石油是工業的血液,那么,橡膠就是工業的輪子。
李岳踩著滿是積雪的土路,三步一溜地到了西山工地,卻發現低矮簡陋的窩棚里燈火通明,忠叔幾人正圍著火盆聊著天,笑語連連,談興正濃。
“少爺,”
見到李岳進了屋,忠叔驚訝地起身迎來,“這么大的雪,你怎么過來了?”
“隨便看看,”
李岳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四下打量起來,“這雪有些大,窩棚頂得住吧?”
窩棚不大,是用原木支撐起來的,看著還算結實,中間是過道,放著個大火盆,過道兩側是兩排簡陋的大通鋪……
“東家,”
不待忠叔搭話,一個身材高大面龐黝黑的髯須漢子便笑著站了起來,“你就放寬心吧!我葛富貴十六歲便開始干木匠活兒,搭的窩棚肯定倒不了!”
“對!對……”
忠叔連忙附和,“少爺,你就放寬心!工地這邊絕對出不了問題,等雪一停,我們就把積雪清掉繼續干,絕不會誤了工期……”
“對對……”
葛富貴和其他三個漢子連忙附和,“這里有火烤,挨不了凍,東家你就放心吧!保證不會出事,也誤不了你的工期。”
“不出事就好!”
聞言,李岳暗自松了口氣,“工期倒不緊要,早幾天晚幾天無所謂的……”
這是實話,工期拖幾天就拖幾天,他無所謂,最怕的就是出事故。
雖然出了事故他應該能擺平,但是肯定過不了心里那道坎。
“不會!不會……”
忠叔等人連忙保證。
李岳這才放了心,又帶著阿虎往回走,路上的積雪更厚,路也更滑了,阿虎手里的馬燈在風雪中搖曳,明明滅滅,跟在后面的李岳一個不留神,就是腳下一滑,仰面便摔。
“干!”
好在李岳反應不慢,即將倒地時手往地上一撐便又站了起來,但終歸有些憤憤然,暗自發起了狠。
總有一天,老子要把電筒搞出來,給石碣村每人都發一把!
“少爺,”
聽到動靜,阿虎連忙回頭,有些緊張,“怎么了?要不……我扶著你吧?”
“不用!”
李岳大手一揮,“你家少爺的身手好著呢!哪用你扶?你倒是注意點,別把燈弄滅了!”
同樣是練的那套二十四式簡化太極拳,李岳卻覺得在來這個世界了之后,效果好了許多,這幾日他明顯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在不斷好轉,身手確實也變得靈活了些。
“那是,”
阿虎憨憨一笑,又提著馬燈往前走去,嘴里卻在嘟囔著,“還逞強呢……”
阿虎的聲音不小,李岳自然也聽到了,卻只能無奈地笑笑,跟了上去。
他確實拿這個看上去憨憨傻傻的家丁沒什么辦法。
回到家,紅袖和吳嬸正圍坐在客廳的火盆旁聊著天。
“少爺,”
見李岳和阿虎進來,吳嬸笑呵呵地站起身來,“李忠那邊沒啥事吧?”
“好著呢!”
不待李岳說話,阿虎便憨憨一笑,“我們去的時候,忠叔正和工匠師傅們在烤火,聊得可歡了。”
“那就好!”
吳嬸點點頭,沖李岳歉然一笑,“既然少爺已經回來了,老奴就去睡了……”
“吳嬸,”
李岳連忙叫住了吳嬸,“你屋里被褥可夠厚夠暖和?有火盆嗎?可不要凍壞了身子!”
“放心吧!”
吳嬸呵呵一笑,眼中多了幾分慈愛之色,“老奴那屋里被褥火盆都有,少爺,你也早些睡!”
“好的!”
李岳笑著點了點頭,又望向了阿虎,“你那屋里……”
“我沒事!”
阿虎憨憨一笑,打斷了李岳,“我那屋里也有火盆,走的時候就燒上了,這會兒可能燒得正旺呢!”
吳嬸、阿虎先后離去,客廳里就只剩下了李岳和紅袖,紅袖也不開口,只是靜靜地望著李岳,眼波流轉,眸子里笑意盈盈。
“紅袖……”
李岳被那目光盯得有些心慌,下意識地摸了摸鼻頭,笑著走了過去。
“少爺,”
紅袖卻突然站起身來,俏臉一紅,“今晚冷……紅袖去給你暖床吧?”
“嗯!”
李岳微微一笑,俯下身子就端起了火盆,“今晚確實有些冷呢……”
在這樣的寒夜里,一個人睡確實會很冷!
這一夜,李岳抱著紅袖軟綿綿暖融融的身子進入了夢鄉,沒感到絲毫寒意。
雄雞已經報過了曉,但李岳依舊摟著紅袖那軟綿綿暖融融的身子就感覺自己正摟著整個世界,根本舍不得放手。
“嘭嘭嘭……”
突然,房門被拍響了,阿虎在門外焦急地叫嚷著,“少爺,少爺……凍死人了!朱大叔昨晚凍死了……”
“啥?”
李岳一驚,匆匆翻身下床,趿上鞋就沖向了門口,“哪個朱大叔?”
“還有哪個朱大叔?”
阿虎急了,“石碣村只有一家姓朱啊!”
“吱呀……”
李岳拉開了房門,死死地盯著阿虎,“你是說朱老二的父親?”
“嗯!”
阿虎連忙點頭,“朱二哥就在門外跪著呢!”
“走!”
李岳連忙出了門,但見院子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禁也有些急了,“你咋不讓他進來,雪地里也能跪人?”
“叫了!”
阿虎神色黯然,“他不肯起來,死死地跪在大門外……眼睛都哭腫了……”
阿虎話音未落,李岳已經沿著門廊匆匆地跑向了前院。
李岳沿著門廊匆匆地跑到大門口,就見朱老二直直挺挺地跪在大門外的雪地里,好似被凍僵了一般,但那黝黑消瘦的臉龐上分明還有淚珠在不斷地滑落。
“朱二哥,”
李岳連忙跑了過去,伸手就要去扶朱老二,“你這是做什么?凍壞了身子咋辦……”
“哇……”
李岳話還沒說完,朱老二卻突然一個頭磕了下去,伏地痛哭起來,“秀才公,小人不孝……嗚嗚……小人不孝啊……”
“朱二哥,”
李岳心中一酸,連忙又去扶伏地痛哭著的朱老二,“節哀順便……你還得替朱大叔處理后事,可不能……”
“小人不孝啊!”
朱老二依舊伏地不起,只是痛哭,“當日,小人若是厚著臉皮依了你,家中昨夜也不會短了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