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王大娘被雨水打濕的鬢角，突然想起前世被繼母逼著嫁給老光棍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天，卻沒人給她遞過一碗熱湯。

　　“謝謝您，大娘。”她喝了口姜湯，暖意順著喉嚨淌進心里。

　　“謝啥！”王大娘拍著她的手背，“要謝也得謝你和莫沉，要不是你們堅持挖渠，現在咱們都得站在房頂上哭。”

　　她往河灣那邊努努嘴，“你看張老五媳婦，剛才扛石頭比誰都賣力，這丫頭就是被豬油蒙了心，現在總算醒過來了。”

　　秦時凝望去，果然見張老五媳婦正和男人一起往壩上壘沙袋，臉上沾著泥，卻沒了之前的尖酸刻薄。

　　剛才刀疤臉被押走時，她還撲上去撕打，哭喊著“都是你們騙我”，那模樣倒有幾分可憐。

　　“轟隆！”一聲驚雷炸響，天邊閃過道慘白的閃電，照亮了河灣的渠壩。

　　渠水正順著新挖的渠道嘩嘩往后山流，雖然湍急，卻始終沒漫出壩頂。

　　“成了！”李滿倉舉著鋤頭在雨里大喊，“渠能頂得住！”

　　村民們爆發出一陣歡呼，雨聲都蓋不住那股子興奮勁兒。

　　有人把草帽扔到天上，有人互相拍著肩膀，還有的干脆跳進渠里，任由水流沖著腳丫子笑。

　　“我就說秦丫頭靠譜！”

　　“莫沉也厲害，搬石頭跟搬柴火似的！”

　　“往后誰再敢說外鄉人不好，我第一個不答應！”

　　秦時凝看著這熱鬧的場景，心里的另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她悄悄看了眼莫沉，他正站在壩上指揮大家加固薄弱處，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往下滴，卻擋不住眼里的光。

　　“累了吧？”莫沉不知啥時候走了過來，遞給她塊干凈的布，“雨太大了，你先回去歇歇。”

　　“你呢？”秦時凝接過布，沒動。

　　“我再盯會兒。”莫沉望著渠水，“后半夜水可能更大，得守著。”

　　秦時凝點點頭，卻沒走。

　　她知道，莫沉雖然嘴上不說，但剛才磨坊那場仗肯定耗了不少力氣。

　　她想陪著他，哪怕啥也幫不上，站在旁邊心里也踏實。

　　林陽林月也沒走，兄妹倆靠在一棵老黃皮果樹下，手里還攥著武器，警惕地望著四周——

　　他們知道，刀疤臉雖然被抓了，但誰也不敢保證還有沒有漏網的同伙。

　　雨下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時，雨勢終于小了些。

　　秦時凝迷迷糊糊靠在莫沉肩上睡著了，夢里又回到了前世自殺的那天，繼母拿著麻繩逼她梳妝，她卻突然看到了莫沉的臉。

　　他站在雨里，對她說：“跟我走！”

　　“醒醒。”莫沉輕輕推了推她，“雨停了，去看看渠。”

　　秦時凝揉了揉眼睛，跟著他往河灣走。

　　剛到壩邊，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后山溝里的水漲得快平了岸，渾濁的浪頭拍打著巖石，要是沒有這條渠，這些水早就漫進村里了。

　　“我的娘哎！”李滿倉拄著拐杖，看著溝里的水直咋舌，“這水要是進了村，半個村子都得淹了！”

　　村民們也陸續趕來，看著安然無恙的田地，一個個都紅了眼眶。

　　“秦丫頭，莫沉，謝謝你們！”有個老漢突然跪了下來，“要不是你們，我家那幾畝稻子就全完了！”

　　“快起來，大爺！”秦時凝趕緊去扶，“這是大伙一起干的，不是我們倆的功勞。”

　　“話不能這么說！”老漢抹著眼淚，“剛開始誰信啊？就你們倆堅持挖渠，還墊錢買工具……我們都欠你們的！”

　　張老五媳婦也走了過來，手里還提著個布包：“秦丫頭，莫沉，這是我家攢的二十塊錢，之前……之前是我不對，你們別往心里去。”

　　莫沉沒接錢，只是搖搖頭：“錢不用了，渠能保住村子就好。”

　　“那咋行！”李滿倉接過話，“說好各家湊的，就不能讓你們倆吃虧！林月，你找個本子，挨家挨戶收錢，多少都行，湊齊了給莫沉家送去！”

　　林月趕緊應著，找紙和筆去了。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說啥的都有。

　　“對了！”李滿倉突然拍了下大腿，“公社的人剛才來了，說刀疤臉招了，他們是從北邊來的，專門來找莫沉的麻煩，還說……”

　　他壓低了聲音，“還說莫沉是個大人物。”

　　村民們都愣住了，齊刷刷看向莫沉。

　　莫沉的臉色沒變，只是淡淡說了句：“他們認錯人了，我就是個普通農民，哪是什么大人物。”

　　村民們雖然疑惑，但也沒再多問……畢竟，不管莫沉是誰，他救了村子是事實。

　　回到家，林月把湊來的錢交給秦時凝，零零總總加起來有一百多塊，還有些雞蛋、布料啥的。

　　“嫂子，你看這錢……”林月看著她，眼里帶著點擔憂。

　　“先收著吧。”秦時凝把錢放進抽屜，“回頭給大伙買點東西，算是謝禮。”

　　她心里清楚，這些錢是村民們的心意，不收反而生分。

　　莫沉走進來，手里拿著個東西，是之前從刀疤臉身上搜出來的……一枚銀色的徽章，上面刻著個陌生的圖案。

　　“你認識這個嗎？”莫沉把徽章遞給她，眼神里帶著點探究。

　　秦時凝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當然認識，前世在一本舊雜志上見過，這是莫沉國家反對派的標志。

　　但她不能說。

　　“不認識。”她接過徽章，假裝看了看，“這是啥？看著像個牌子。”

　　莫沉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沒啥，就是覺得稀奇。”

　　他收回徽章，轉身往外走，“我去看看田里的水退了沒。”

　　秦時凝看著他的背影，手心全是汗。

　　她知道，莫沉剛才那眼神，是在試探她。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亮晃晃的光斑。

　　秦時凝坐在桌邊，假裝淡定，她不知道莫沉會不會繼續追問，也不知道該怎么圓這個謊。

　　莫沉站在院門外，看著手里的徽章，眉頭皺得很緊。

　　“沉哥，咋了？”林陽走過來，看著他的臉色不對。

　　“你覺不覺得，你嫂子有點奇怪？”莫沉低聲說，“她好像……知道很多的事。”

　　林陽愣了愣，沒說話。

　　莫沉望著屋里的窗戶，眼神越來越深。

　　他原本以為，秦時凝就是個普通的鄉下姑娘，嫁給自己只是想找個依靠。

　　可這幾天的事，讓他不得不懷疑……她到底是誰？她怎么知道那么多？

　　他要不要找個機會，好好問問她？

　　屋里的秦時凝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