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放下碗筷,掏出一張手巾擦擦嘴,同時也在打量被弟子帶進來的少年,
秀氣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是習武之人,白皙的皮膚一看就沒有受過風吹日曬的打磨。
暴露在外的手腳較為纖細,并非如同他肌肉萎縮后而剩下的枯瘦之色,明顯是未經鍛煉的原始模樣,
這樣的少年居然拿著尼特羅那小子的介紹信,尼特羅那個小混蛋在消遣老夫嗎?但剛剛門外的那種感覺……
“尼特羅的信中說,希望我能給予你指點,但我不覺得你是來從我這尋找什么的,從你的眼神我能夠看出來。”
“郭老您真是慧眼如炬。”
柳生嵐笑的很好看,宛如春風下的小白花,干凈、澄澈
飯桌兩人為之一愣,
“我姓柳,山海生嵐的生嵐,土生土長的銅城人……只是,離開故土很遠罷了”
“你是在欺騙老師么?!”
柳生嵐的證件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島國的字樣
老人還沒說什么,飯桌上的另一人已經站起身子,要不是老師也在飯桌上,說不定桌子都會被他掀了,
“……書文,坐下。”
老人開口,
雖然很不甘心,被稱作書文的男人還是把屁股挪回凳子上,
“既然這樣,年輕的后生,你過來是為了什么?”
柳生嵐笑而不答,反而盯著面前的兩位一言不發,表達出的意思很明顯
我已經自我介紹過了,兩位不表示一下么?
長者在前,他的舉動略微有些挑釁的意味了
“混賬!”
男子再也忍無可忍,以奇怪的姿勢沖向柳生嵐,重心前移,腰腿先行,手還插在兜里,靠近了柳生嵐
老人這次沒有出言制止,眼中帶著探索,顯然是想讓弟子稱量一下柳生嵐的斤兩
陰沉的男人走進了通常意義上的進攻距離,即一臂之內,
他卻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少年。著重注意了他纖長瘦弱的四肢
溫聲溫氣的,聲音雖然恐怖,剛話里行間的意思還是顯得較為溫和。
“年輕人,你現在道歉還算不晚。”
柳生嵐依舊保持著笑容不言不語,原本干凈的笑臉在此刻顯得有些可惡了。
眼見他如此,男子的面龐迅速冷硬,硬邦邦的吐出一句話
“龍書文,地下拳手,郭師的弟子。”
簡漏的情報吐露完畢,似乎完成了什么禮節性的自我安慰
他矮身上前,寬闊的上半身遮住了小臂的動作,作為從地下黑拳賽走出的人,沒有小看對手的,小看對手的都已經血灑拳臺了
完全看不見軌跡的手刀貼著柳生嵐鼻尖掠過,勁風呼嘯,停在柳生嵐的面頰邊緣
聲音暗啞
“禮尚往來,下一擊就不會是這樣了。”
手掌收回,揣在褲兜里,龍書文就這么站定
柳生嵐抬手摸了摸被刮的聲痛的面頰,要是旁人此刻的真皮層已經被切開了吧,這還只是掌緣攜帶的勁風所致。
居合術么?他有些失望,相遇地下拳臺三十年未有敗績的第一人“兇人”書文竟然將他國的技術視作殺手锏嗎?國術衰落至此,真是……令人悲哀啊……
龍書文的伎倆挺高明,重心前移肩膀的力量帶動小臂隱藏出手的方向
手掌藏在口袋里,讓人完全無法預判其攻擊軌跡,加上苦練多年的貫手將手指練的如同鋼鐵,剃刀一般后發先至,確實有幾分實力
某種程度上來說,如果對上了刃牙,大概能打到六四開,
但是先了解過東國武術界情報的柳生嵐卻知道,這是除了站在頂峰的那個人之外最高的高度了
范馬刃牙今年不過十六歲,比他強或者與他處在同一水平線的柳生嵐親眼見過的就有尼特羅和七夜志貴,
可笑到可悲的程度
東國的武術界究竟衰落到了一個什么地步?柳生嵐心中哀嘆,重病,還得下猛藥啊……
就在柳生嵐陷入沉思的關頭,龍書文簡直咬碎了后槽牙,額頭的青筋暴起,
再小看人也有個限度,面對自己居然還分神想其他的事,
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怪我下手重了,
同樣是不可預判的軌跡,鋒利無匹的掌刀劈下,龍書文要將這小子的膀子卸掉一條
這不是夸張的說法,普通人的肉體在他的掌刀下與豆腐沒有什么區別
可這一掌下去并沒有傳來觸碰實體的觸感,
糟糕!
額頭的冷汗落下
眼珠轉動,移向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側的柳生嵐
少年正津津有味的觀察他僵在半空的手掌,手掌整個呈現青灰色一看就是付出無數常人無法忍受的外煉打磨鑄造出來的寶刀。
天分不錯,毅力尚可,只是走了左道旁門的路子
這是柳生嵐得出的結論,在龍書文完全反應不過來的情況下,雙手如穿花蝴蝶般輕輕拍擊
龍書文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如同操線木偶,后退數步坐回到凳子上,泥土地上留下的腳印與他之前的足印嚴絲合縫。
“哦!真是不得了的技巧啊……”
老人瞪大了渾濁的眸子,笑的很開心
“既然后生都嫌我這個老人家不懂禮貌了,也罷,老夫已經足足一百多年沒有自我介紹過了……
如你所見,老夫郭海皇,真名叫什么早已記不清了,今年一百四十五歲,乃是中國武術界活的最久的,如何?小家伙,滿意了吧?”
柳生嵐雙手抱拳,拱手道
“郭老高壽,尼特羅告訴我,這里有一座高山,我就是來見一見這座高山的。”
郭海皇瞥了一眼一旁面色難看的龍書文,開口
“那你現在見到了,有何感想?”
柳生嵐笑的很真誠,目光在第子與師父之間移動
“原本還想著這山有多高,但現在看來,不值一提。”
屋子陡然靜了下來,龍書文臉上的殺意幾乎透體而出
“哈哈哈,后生,你真有意思,如你來的目的就是想編排我這個老人家兩句,那你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請回吧。”
柳生嵐搖了搖頭,
“我來是為了論武的……”
郭海皇仍舊很有耐心
“論武?也罷,就讓我這個老人家來陪你好好聊聊
武道的巔峰是絕對的技術,強大的武者必定在技藝上登峰造極。”
看到柳生嵐不置可否,郭海皇繼續道
“武術的本質是在強大自身的同時,以弱勝強,這兩者并不沖突,而彌補弱與強之間差距的只有技術。
一百年前我四十五歲,參加百年一度的東國最大武術盛典大擂臺賽并獲得冠軍,取得“海皇“稱號,當時練我有一身鋼鐵般的肌肉覺得世界上沒有什么是力量解決不了的。”
沉默了一會,
“在東國五千年的年歷史上,沒有人像我一樣渴望力量,我為了獲取強大的力量犧牲了很多,金錢、朋友、愛情……嗜武成瘋,
這一百多年里,我本可以過的十分安逸,在世人的眼中,我是東國拳法的代表,一百多年中,沒有一刻懈怠,無時不刻不在武道的路上前進,攀爬至無人到達的高峰。”
似乎引起了談性,郭海皇反問了柳生嵐一個問題
“你覺得,作為我這樣的人,最難以割舍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