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詩言曾經對顧凌講述過父親為她親手種植芭蕉的事情。顧凌知道她喜歡芭蕉,喜歡雨打芭蕉。他做這些只為讓她開心。她是開心,可是卻也更悲傷。
能遇到顧凌,并被他深愛,已是上天給她的最大福報。
她很想跟顧凌永遠在一起,不用顧忌他的父母,不用顧忌何凝,不用顧忌世間所有與愛情無關的一切。
可惜一切沒有可能。結束一段感情的永遠是與感情無關的東西。
隨著家世的敗落,隨著父親的去世,她用什么去愛顧凌?一腔孤勇和熱情嗎?她的盲目勇敢帶給顧凌的只能是傷害。
她不敢隨心所欲。擔心會給顧凌帶來,比上次的事情更大、更深地傷害。
她從來不懷疑何凝的冷酷和決絕。她賭不起。她深愛顧凌,不希望傷害他和他的家人。她只想盡自己全部的力量,保護他。
顧凌一次又一次拼盡全力靠近她,她卻是一次又一次拼盡全力推開他。她的一顆心痛得要死,她只有用眼淚才可以填平心底的遺憾溝壑。
天地之大,竟然沒有一片方寸之地,可以容下她的感情。
有人說,情是劫,情是債。
那么,她是誰的劫,又是誰的債?……于詩言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門鎖響起,她回頭,是何凝。
他披著一身的雨水走進門來,恍惚聽見他叫她“詩言。”
啊——她又忘了反鎖房門。
于詩言恍恍惚惚地望著他,虛幻地笑,不停地笑……笑著笑著,她對他說:“何凝,我這里難受。我疼,很疼很疼……我想回家,想我的爸爸媽媽了。”
然后,她哭了。靠在何凝的肩頭,低低地哭泣。
何凝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用手輕拍她的背,像小時生病依偎在父親懷里一樣,于詩言覺得踏實又溫暖。
于詩言靠在他的懷里,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
等她再醒來時,已經躺在了床上。
喉嚨里像有一團火似的,全身酸軟無力,連呼吸都似乎帶著一種灼痛。她用手撫著自己的喉嚨,慢慢地有氣無力的想掙扎起身。
她要給于嘉祐做飯,叫他起床,送他上學。
一雙手按住了她的身體,何凝說,“你生病了,休息吧。你的侄兒我讓李承昊帶他去外面吃早點,再送他去上學。”
于詩言躺在床上望著他。一夜的時間,他的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問他,“我影響你休息了吧?”
他替她將被子掖得嚴實些,然后說:“還好。你等著,我給你端姜湯去。”
他起身離開。
片刻,何凝端著一只碗走進臥室。
何凝先將碗放在床頭柜上,又起身扶于詩言坐起,斜靠在床頭,還細心地用枕頭將她的腰部墊好。
他將碗擱在于詩言手邊。她碰到了那只碗,竟然是燙的。
于詩言手抖得拿不起那只碗。
何凝端起那碗姜湯,將她微微扶起,她喉頭劇痛,兩邊太陽穴也是一跳一跳地疼得厲害。于詩言顧不了這許多了,一手扶著碗,大口大口吞咽著姜湯。湯汁極其辛辣,當然非常難喝,可是喝下去后整個人血脈似乎都開始重新流動,她突然嗆住了。
于詩言咳得面紅耳赤,喘不上來氣。本來扶著碗的手就不停地再抖動,一陣咳嗽之后,手越加沒有力氣了。何凝見她如此,便用一只手端著碗,另一只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她慢慢地緩了一口氣。
于詩言呆呆地瞧著何凝,問:“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何凝并沒有回答她,而是慢慢放下那只碗。
于詩言又問了一遍:“為什么?”
何凝淡淡的說道:“沒有為什么。”
于詩言沙啞著聲音,大喊:“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為什么要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詩言,你生病了,情緒不穩定,休息會兒吧。”
“何凝,我討厭你!你知道我心里有顧凌,你也知道顧凌給我打電話,發視頻,你為什么不生氣?!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小丑演戲給你看,好笑嗎?開心嗎?!”于詩言聲音越說越大,說著說著,眼淚流了一臉。
嗓子干癢灼疼,大聲地喊叫,刺激到喉嚨,她劇烈地咳嗽。
何凝等她咳嗽稍輕些,側坐在床邊,用雙手握緊她的雙肩,聲音里壓抑著憤怒說:“于詩言,不要無理取鬧,否則,我真得發火了!”
于詩言腦子一片空白,胸腔里滿溢地怨氣,如同灌滿了氣要爆炸的氣球,讓她失去了理智。剛才的大喊大叫讓她嗓子啞了,使出全身力氣,聲音卻出不來,嘴張了幾張,終于泄氣地一翻身躺下,給了何凝一個背影。
何凝輕輕拍拍她的背,嘆一口氣。
“詩言……”何凝在她身旁躺下來,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聲音中有無盡的苦澀與心疼。他伸手摸著她的臉,想要抹去她臉上的淚,但是眼淚一顆顆的砸下,濕了他的手指,他擦不干。
“何凝,放我離開吧,求你了……”于詩言低低地慢慢地說,“我不快樂,一點兒也不快樂。”
何凝的手上慢慢加大力度,用頭抵著她的脊背說,“詩言,有了孩子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我不想讓孩子跟我一樣,過見不到太陽的日子。”于詩言無奈又無力地說。
“于詩言,不要仗著生病信口開河!”何凝聲音冷下來,“你自己冷靜冷靜,不希望顧凌發生意外,你最好安份守己!記住你和你侄兒的生活是我提供的。接受了我的錢,提供服務是你的義務。”
何凝的話,把于詩言沒有發泄完的怒氣,怨氣全部咽回了肚子里,臉上陣陣發燒。
何凝說的是事實,她無話可說。自己搭梯子爬到高處,冷不防,何凝把梯子抽走了,她下不來了。

云箋小字
我手寫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