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煌并沒有那么著急地登泰山,等狀態恢復了七八成之后,他又在泰山腳下挖了個墓穴把王擎埋了。
然后他給王擎立了一塊石碑。
畢竟死者為大,如果連死人都不尊重,那又怎么會尊重活人呢?所以林煌還是花時間幫王擎入土為安了。
直到做完這一切后,林煌才真正走上了上泰山的路。
“雖然有些晚,不過應該還來得及。”
泰山并不是那么好登的。
畢竟登山本身就是件很耗費體力的事情,但為了防止遇上同道的時候因體力消耗過大而無力抵抗,又不得不節省體力,所以登山的速度就必須維持在一個較緩的程度上,這就給了林煌機會。
“攀登一段時間總要休息,而這一休息就有可能遇上后來者,交鋒之后為了調整狀態也必須休息,之后又有可能遇上后來者,所以有的時候,領先不代表就必勝,甚至反而會變成取死之道。”
林煌不急不緩地行走在山道之上。
這是這個時代唯一一條直通泰山之頂,且途徑傲徠峰的山道,而開辟這座山道的人,名字也是如雷貫耳。
始皇帝。
“秦時明月漢時關,盛唐氣象皇周殘,蒙騎吳弓金兵至,王朝天子從此完。”
“始秦啊始秦,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回到那個時代去看看,要是能親眼見見那位始皇帝就更好了。”
有文書記載,昔年始皇帝登泰山,以九龍拉車,遇山平山,遇河填河,所過之處泰山眾神莫敢相阻,最后于泰山巔頂封禪,立下功德銘石,徹底奠定了始秦基業,從此四海賓服,天下歸一。
當初始皇帝走過的那條山道,就是始皇古道。
而自始皇帝后,歷代皇帝封禪泰山,皆無法登至泰山頂,因此千古以來,登頂者唯有始皇帝一人。
林煌現在沿著這條始皇古道向上攀登,眺望風景,一步一沉,瞻仰始皇帝封禪泰山,定中原氣數兩千余年的英姿,心念轉動間,他便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先前和王擎一戰的狀態再度復蘇。
而隨著身體呼吸的調整,林煌的骨骼,內臟,血流,心跳,身體狀態也開始變化,連精神也一同沉入了腳下的古道,眼眸開闔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穿越了千年時光,回到了那個遙遠的年代。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
一劍決浮云,諸侯盡西來!
中原朝代,以始秦為首,始皇帝定下皇朝兩千年氣數連綿不絕。直至金末,皇朝氣數已近,遂有外敵入侵。但江山代有才人出,正值中原飄搖之際,有英雄復起,驅除韃虜,再定中原氣數。
順著始皇古道不斷往上攀登,林煌的思緒也仿佛走在了一條追溯時光的道路上,從始秦,到強漢,再到三國,崇煬,接著到盛唐,往后皇周,元蒙,大吳,然后到大金,最后到那場曠日大戰。
林煌的爺爺就曾是那場戰爭的一份子。
八年斃敵二百三十七人。
受傷四十三次。
“哭罷江山無淚流!”
心中一道靈光閃過,林煌的心中陡然閃過了昔日爺爺以將死之身為自己演示甕金捶秘手時的場景。剎那間福至心靈,林煌一句詩詞出口,同時邁開步伐,擺開拳架,然后向前緩緩推出一拳。
這一拳打出,林煌全身骨節搖動,血流奔涌,聲音竟是透出體外,而看似緩慢的動作,若是有武學大師在此觀摩的時候,恐怕會覺得這一拳壓根無法阻擋,好似一個時代滾滾而來,碾碎一切!
“亡國慘禍已臨頭!”
收手,林煌再向前一步,此時他甚至完全閉上了雙眼,收回的手臂突然如長鞭甩動,猛地抽向身前!
啪嗒!
空氣炸響,骨骼脆鳴,簡單的一個動作,卻是堂皇大氣,林煌腦海中更是浮現出景象,仿佛看到了昔日那場八年的曠日大戰,血染山河,尸橫遍野,更看到有人在城頭狂嘯,而后與敵共亡!
“恨爾民賊方得意!”
腳步加快,林煌登山而行,一步一個臺階,一個臺階便是一拳,但聲勢卻在不斷地內斂,沒有先前那兩下時代滾滾的霸道和與敵共亡的慘烈,反而展露出了某種壓抑和憋屈,每一步都在蓄勢。
“哀此匹夫能不羞?”
林煌猛然停步!
而后仰天長嘯!
“復我片土可百世!”
“殺敵一毛足千秋!”
嘯聲不止,聲浪滾滾,而林煌整套拳架也在這一刻徹底施展開來,先前的壓抑憋屈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前所未有的狂熱,前所未有的霸道,全身的氣勢在這一刻拔高到了一個極限!
“男兒一副好身手。”
“拼將熱血撒神州。”
雙腳岔開,一個馬步扎下,林煌雙目緊閉,最后一句詩詞出口,卻不再有先前那極致的狂熱,而是極其平淡的呢喃,但就是這一聲呢喃,卻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決絕,任前路多難,縱死無悔!
“哈啊.....”
一口濁氣噴吐而出,林煌緩緩睜開雙眼,沒有什么神妙異象,也沒有什么真氣內力,但他已是福至心靈。
“...成了。”
他的拳意養出來了。
出神入化!
“怪不得都說拳意如詩意,文武不分家。這拳法里的意境和詩詞里的意境,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東西,詩詞描繪什么,詩意就有什么。而拳法模仿什么,拳意自然也就有什么,都是一樣的。”
林煌心念一動,剎那間體內血流奔涌,只是在原地站著不動,身上卻傳出了一股江河入海的氣勢,若是武學大師在此,雙眼一閉,光聽林煌體內發出的聲音,就能想象出一副黃河入海圖來。
這是他在用拳意催動自己的身體。
“筋肉是山,血液是河,骨骼為地脈,雙眼為日月,天地萬物俱在其中。我本想以拳意統率體內天地,但無奈功夫粗淺,不達要領,只能退而求其次,暫以江河湖海為主,向我林氏先祖靠攏。”
林煌一邊內視體內狀態,一邊喃喃自語以自省,同時繼續向上攀登。
拳意是個很玄妙的東西。
它的出現往往不受武者自身的控制,更多是一種靈光閃現的頓悟,也不是說越繁瑣越好,有的人專注練刀三十載,一日頓悟,練出來的刀意就是一個“破”字,照樣威力絕倫,一出刀必見血。
林煌練成這般拳意,用于自身,就是將身體當做神州山河,借此打出護我神州,衛我山河的力量,只可惜功夫不夠,沒辦法真正演變出神州山河的意境,只能停在一個“河”上,止步不前。
等什么時候林煌可以身體一動,就讓人生出日月懸空,山河依舊的感覺來,那他的拳意就大成了。
但現在他也只能借鑒自家甕金捶拳法中“截江秘手”里江河湖海的意境,以此來完善自己的拳意。
“不過終歸只是借鑒,拳意一道,似者生,學者死。練武一途果然是永無止境,我還需要繼續精進才行啊。”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帶著對武道的敬畏和向往,林煌繼續順著始皇古道向上攀登,期間走走停停,既遇到過橫死路邊,魂歸黃泉的尸體,也遇到過重傷難愈,被迫放棄繼續攀登的活人,就這樣又走了一個時辰左右。
踏過重重階梯之后,林煌卻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走到了峰頂,前方無可攀登,唯有一條石橋連接千米開外的另一座高峰,橋下劃分陰陽,一邊是百丈懸崖深不見底,一邊是峭壁石坪生機尚存。
泰山第一擂。
陰陽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