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大地袒露著自己的真實與簡單，呈現在視野的，好似一幅國畫的留白，意蘊深長，給人以無限的遐想，賀蘭山被皚皚白雪覆蓋著在冬的懷抱里沉睡著，山中古寺里隱隱傳來鐘聲仿佛嬰兒均勻平緩的呼吸。

　　幾聲嬰兒清脆的啼哭穿越晨曦中的第一縷燦爛浸散在那清新鮮潤的空氣里。山門輕叩，弟子回報說有一位婦人求方丈收留一名嬰兒，正在打坐的師父睜開雙眼，感慨：“該來的還是來了。”便親自到山門接過嬰兒，婦人含淚去了，留下一個包裹說是關于嬰兒身世的證物，以待日后相認。

　　山外宋金兩軍交戰數日，百姓流離失所，戰火所經之處皆成一片焦土。嚴復寺由于地處深山之中又受皇家庇護所以得以暫時免受戰亂的侵襲，因而慕名前來避難的附近居民不在少數。嬰兒被收入寺后，取法號戒空，意在寄寓為利益和欲望相爭的人們能夠放下屠刀。戒空生性活潑聰穎，作為最小的弟子，他總是像小尾巴一樣的跟在師父身后，師傅采藥，他提竹簍，師傅化緣，他端缽盂。再閑著的時候，戒空就和幾個山門外避難的小孩玩在一起。孩子的天真爛漫總是給一片死寂的山谷帶來陣陣歡騰，給一籌莫展的人們以生的活力與生機。

　　閑來無事的人們也常常開小孩子的玩笑：“戒空師傅將來還俗娶了咱家小蓮吧！”小蓮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似郎月般清澈明亮。據說他的父親被拉去當壯丁就再也沒有回來，母親帶著她沒辦法只好躲進山里。仰仗嚴復寺給一口吃食，以求生存。

　　每每這時，戒空總是一本正經的說：“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將來一定還俗娶小蓮為妻。”引得眾人哈哈大笑，他們則一溜煙跑開玩起娶新娘的游戲。

　　山外戰事依舊戰戰停停，官兵抓壯丁搶村莊的事時有傳來，山內雖則相安無事，人們卻也終日惶恐不安。后來由于寺內糧食吃緊也為了安定民心，方丈組織難民在山中平緩的山地里種起了莊稼。轉眼十幾年過去了，戒空雖則長在寺里，卻也終日與俗世接觸，如今已變成了一個健壯的少年，并且熟諳兵法武功。寺里沒事的時候，還常常跑到寺外幫人家耕地澆水。由于和小蓮從小玩到大所以大多數時候仍舊呆在一起，戒空會時不時拿一些寺里的佛經、藏書教小蓮認字，在山下的大青石上寫寫練練。

　　夏日山里的陽光傾瀉而下，雖照不進山林，卻把空氣烘的沸騰著，周圍的花蕊里，野蜂群起群飛，噪鳴的蟬聲，散發著季節特有的悶香，使山山嶺嶺既困倦又生動。

　　“戒空師兄，以后我們也像大叔大媽他們那樣該多好啊！”小蓮坐在大青石上眺望著遠處耕種的人們說。

　　“嗯，會的，師傅說我可以還俗的，到時候我耕田，你織布，就像他們一樣了。每天唱著山歌回家，有空的時候我帶你到山外面去，那里的集市很熱鬧，有許多這里見不到的東西。可惜這外面老打仗總也不停。”

　　遠遠地勞作歸來的人們唱著山歌，仿佛山外的一切和他們沒有一點關系。

　　“戒空師父又來了！”

　　“是啊，阿婆。”

　　“小蓮又學寫字了？”

　　“是的，小蓮學得很快的”

　　“呵呵，咱小蓮就是靈氣。”

　　“阿婆，”小蓮紅著臉嗔怪道。

　　路過的人們和他們善意的打著招呼，還會時不時提起他們小時候的事，每每此時，小蓮總是提著竹樓一路奔開，留下微笑的人們。

　　“小丫頭長大了，知道害羞了。”阿婆爽朗地笑著挑起柴禾一路山歌婉轉。

　　戒空會心地笑著目送阿婆離開，回到寺中，發現師傅正在著急師兄弟召開寺院大會，說是金兵已經打到山下，佛家雖以慈悲為懷，卻也不得不拿起武器保護寺院以及難民的安全。整個寺院一夜燈火通明，四處戒嚴。午夜時分，戒空路過師傅的禪房見里面的燈還亮著，本想請安，見師父在打坐正準備離開。

　　“戒空。”師傅叫道

　　“師傅，您還沒休息？”戒空上前問道。因為是最小的弟子，所以他和師傅之間便多了許多的親密。

　　“戒空，有些事為師思量許久覺得是該告訴你的時候了。”師傅睜開眼看著他，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見。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戒空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道。

　　“你打開我的箱子，拿出里面的綢緞包裹。”

　　“師父，這——”小時候這里一直是他玩耍的禁區，每每靠近箱子師父就會很生氣，其他師兄也總是望而卻步。

　　“打開它。”師父猜到戒空的遲疑，命令似的說道。語氣中透露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戒空打開箱子，發現里面除了幾本經書便是一個普通的綢緞包裹，先前的神秘感瞬間蕩然無存。

　　他捧起包裹心想不就一個破包裹嘛，師傅還這么的寶貝著。“師父，”戒空將包裹輕輕地放到師父跟前。

　　“打開它。”師父閉著眼到。

　　戒空打開包裹一封泛黃的書信，一枚金屬軍令牌，還有一個幽幽的泛著綠光的玉佩映入眼簾。

　　“戒空，國難當頭，為師覺得是該告訴你真實身份的時候了。你本是趙家的后代，你父親魏王曾馳騁疆場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怎奈遭小人嫉恨，被冤下獄，終落得個滿門抄斬的罪名，幸而你被下人救出送入寺中方得以存活，你父親曾立志要世世代代為趙氏江山效命，拋頭顱灑熱血，以戰死沙場為榮。今國危矣，你也已長大成人，是該到時候去完成你父親的遺愿了，這么多年為師教你武功兵法，讓你接觸黎民百姓，就是為有朝一日出山去保你趙氏江山，拯救天下蒼生啊！現在你連夜下山去投奔朝廷完成上天賦予你的使命吧。”師父說罷，許久望著皆空眼里滿是期待。

　　“師父，這——”自打開包裹的那一剎那戒空便感覺到事情的非比尋常。不過聽罷倒也釋然了，想起師父這么多年的教誨與疼愛原本用心良苦，本想說些什么，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