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故事里的大少爺與野丫頭,大小姐與窮小子,都會遭到家里的反對,最后難免落得個被棒打鴛鴦的下場,要么生離,要么死別。
現如今是首富家的管事少主,和來自雨啼石的一個小藥師。你猜會怎樣?
小葵道:“必然會遭到反對。”
“溫家家主沒反對。”傳音道:“溫家主還真不是一般的家主。他不禁沒反對,還極力贊成這樁婚事。”
“可是小藥師不喜歡首富家的那個獨女哇!”小葵一語道出了重點。
“對!這青年藥師并不愿意。”傳音話鋒一轉:“但,他們成婚了。幾個月過去后,此時溫家的生意已經重新恢復了常態,正適合辦一樁喜事。溫顧青成婚,新郎正是那救她的小藥師。”
小葵道:“他不是不愿意?”
“是啊!”傳音接著講道:“初聞溫顧青要與他成婚時,涼赤薄先是婉拒,婉拒不成就明說,明說再不成,他干脆趁人不注意偷溜出去。”
小葵道:“被抓回來了?”
傳音搖頭:“他離開了,只是沒幾日他自己又回來了,回來便沒走,不出半月兩人就成婚了。沒人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么。”
溫家何等人家,成婚那日,沒有過九街轉九折,沒有唱合曲點雙燈,更沒有十里長紅。這些成婚該有的習俗一概都沒有,他們只拜了神石,便就算把婚成了。
照理說,涼赤薄他自己回來的,婚都成了,往后就應是兩人平平淡淡過著富貴日子。但偏偏事情就不會照理發展。
一年后,溫顧青臨產的當日,新生兒的啼哭聲中,孩子的父上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整個人如同人家蒸發了一樣。
小葵道:“那是回了咱們雨啼石了吧!”
傳音道:“溫家家主親自帶人來雨啼石找人,但是沒有,雨啼石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于是溫家家主也只能作罷,帶人回去了。”
小葵道:“聽著像接賭氣回家的小娘子似的!”
傳音抬頭看了小葵一眼沒說話。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二爺爺嘆了口氣。
傳音繼續講。
這剛出生的孩子,爹爹就失蹤了,溫顧青整日要么摔摔打打,要么哭哭啼啼,根本不管那孩子,看都不看一眼,更別說給取名字。
一日家里來客探望,問起孩子名字。溫顧青整日那個樣子,溫家家主哪還記得名字這事兒,一句:“溫…溫…”尷尬地溫了好幾聲也沒說出了別的字來。客人卻誤以為這孩子就叫溫溫,還好生夸贊了一番:“溫溫這名字好啊!不著冷不受熱,溫溫剛好,溫溫最是難得。”溫家家主點點頭,溫溫就這樣有了名字。
溫溫是溫家的獨苗苗,爹爹在他出生那日消失了,娘親又根本當他不存在,正所謂爹不疼娘不愛。所以溫家上下除了溫顧青都把他寵上天。可畢竟溫顧青是他娘親,溫溫從記事開始,娘親就沒正眼看過他一眼,他曾試圖討好,一杯滾燙的熱茶遞過去,溫顧青手一揮,全都潑在了溫溫白嫩的胳膊上,眨眼間就是水靈靈的一片水泡。那么小的孩子,硬是沒哭出聲,忍了下來。
溫溫七歲那年某個夜晚,溫溫從熟睡中被搖醒,睜開惺忪的雙眼,朦朦朧朧中,他看見溫顧青那張瘦到凹陷的臉頰,和瞪著的猩紅的雙眼。那是他第一次看清溫顧青的樣貌。
“你去死,把他換回來好不好?”溫顧青緊緊抓著溫溫的雙臂,不停地搖晃著他。溫溫嚇得直想后退,奈何七歲的他根本掙脫不開溫顧青。
…
溫溫的身體開始顫抖,傳音馬上停住,看向爺爺們。
十爺爺點點頭,讓他繼續講,顯然溫溫的夢境已經完全順著傳音講的故事進行了。這說明他們的方法奏效了。
傳音這才繼續講。
溫顧青突然停了下來,神色憂傷地道:“不,他不回來了,我們去找他,你帶我去找他,去找他!”最后一聲溫顧青聲嘶力竭地吼出來的,她一把將溫溫從床上拖下來,拽著就往外走。
“你帶我去哪?我不去!”溫溫驚恐地想從溫顧青的手里掙脫出來,他害怕極了,面前的人是他用盡一切辦法都無法親近的娘親。而她此刻正拉著自己的手腕,他卻驚恐萬分,因為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死死地攥緊,像是要將他的手折斷一般。
溫顧青突然放柔了聲音道:“乖,帶娘親去找爹爹,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的對不對?”
溫溫搖頭道:“我不知道,爺爺說爹爹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溫顧青像瘋了一樣,不停地重復著這三個字,手上的力道跟著一起放松,溫溫趁機掙脫開,剛要跑,又被溫顧青拉住。
“我帶你去找爹爹!”溫顧青拽著溫溫就往外走,不管溫溫怎么喊怎么叫,她都跟沒聽見一樣。
一出門,溫溫發現守衛和侍從橫七豎八地都倒在地上。難怪他那么叫喊都沒人過來幫他。
一個跛腳的女人,頭發凌亂沒有帶斗篷帽子,手里拽著一個只穿著綢緞睡衣的小男孩兒在石道中拉扯著向前。直到出了石道,來到個燃坑的入口處。這里便是從前那個塌陷的燃坑,事故后并沒有被舍棄,很快就重新開工了。這里也是當初涼赤薄救她的地方。
溫顧青道:“來,我們一起去找你爹爹。”
溫溫瑟縮著后退:“不不,我不要,爺爺說爹爹已經不在了。”
“不,爺爺他是騙你的,你爹爹……不,都是你的錯,你滾,你滾。”多年的精神折磨下,溫顧青早就瘋了。她一把推開溫溫,自言自語道:“我知道,就是這里,他會來救我的,哈哈哈!”溫顧青突然大笑起來,然后在溫溫驚恐的注視下,不知從哪里掏出把匕首,刺進自己的胸膛。只見她胸前一朵紅色蔓延開來。
“娘親!”溫溫反應過來高喊著撲了上去。
“他會來救我,會來救我的,會來救我……”溫顧青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在溫溫的哭喊聲中斷了氣。自始至終她都不曾如個母親一般看過溫溫一眼。
冰冷的森林里,雷雨交加,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僅著一身睡衣,赤著腳守在一具早已涼透了的尸體旁邊。
傳音的故事講到這里才算告一段落。整個屋子里氣壓都低的人喘不過氣。
另一邊,某個還算完整的二層小石樓里,夜雨川也在給蕭毓講著另一個相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