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沼之地的雜草周圍,看似稀稀疏疏歪歪斜斜的枯死黑木,實際上卻高聳直上,伸長的枝杈在上空交織成網,雨水滴在樹網上結了冰,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罩,將這整片沼澤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同時也保護了數以萬計的金衣蠶在此繁衍生息,連雨水都落不進來打擾。沼澤上的霧氣更是將到此的所有捕蠶人通通拖進淤泥,至死都處在幻覺里。
然而,蕭毓許是這數多年來,第一個沖破迷霧幻境的人,嚴謹說來,應該是她懷里的那塊石頭救了她
而此刻小煤球在后面要將她的斗篷咬爛了,也沒能把蕭毓從泥潭里拖出來一寸。但還不算晚,此時淤泥剛沒到小腿。
“小煤球,停下來。幫我叼一根樹枝過來好嗎?”蕭毓回頭,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斷樹枝到:“那個!就是那個叼過來。”她不能確定小煤球是否聽的懂她在說什么,只能一直指著那個樹枝。一開始小煤球似懂非懂地歪著腦袋,但當發現蕭毓一直指著那根黑漆漆的樹枝的時候,眼神來回在兩者之間看了幾眼,它好似突然反應過來,轉身朝那跟樹枝跑過去。但是……蕭毓滿懷希望地看著小煤球跑到樹枝跟前,它卻低頭吊了一根筷子大小的小樹杈,圓滾滾地朝她跑了回來。
再看一眼夜雨川黑暗中模糊的背影,好像又低下去了一些,蕭毓試圖緩慢把腿拔出來,但雙腿被淤泥死死地吸住,她的力氣根本不夠,必須有那樹枝借力才行。
“小煤球,是死是活就靠你。”
蕭毓念叨著,心里焦急的不行,卻只能耐著性子對小煤球道:“不要這個小的,要那個大的。”她邊說著邊比劃著。小煤球跑到一半放下小樹杈轉身又朝那個大樹枝跑去。等到了樹枝跟前,它瞅瞅眼前的東西再回頭瞅瞅蕭毓,猶豫著不知道該叼哪一個。
“大的,大的。”蕭毓擰著身子,用手比劃著:“大的。”
小煤球低頭又叼起了另外一個細小的樹枝。
蕭毓雙手打著叉,道:“不是這個!”
小煤球猶豫著吐掉了小樹杈,蕭毓立馬重燃了希望道:“唉對,叼那個大的。”
只見小煤球又低頭下去,再一抬頭,這回它叼起了一塊碎冰。一塊碎冰!蕭毓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No!不是那個!”蕭毓急的要跳起來了,奈何她壓根不可能跳起來。
小煤球被吼的嘴巴一張,冰塊吧嗒從嘴里掉了出來。一臉委屈地站在那根粗樹枝旁邊看著蕭毓。
“哎呀!”蕭毓嘆了口氣,強緩和了語氣道:“小煤球啊~那個大的,就在你眼前那個,你再不把它叼過來,我和夜雨川就都交代在這兒了!幫幫忙,救救我們好不好?”
小煤球還在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跟在商店挑東西一樣的糾結又認真。而蕭毓急的都火燒眉毛了,夜雨川和自己都在繼續下陷,此時淤泥馬上就要莫沒到膝蓋了,她試著將腿拔出來,卻險些陷的更深,眼看著離岸邊就兩步的距離,她就是動不了,急得發瘋也動不了。
終于小煤球把目光鎖定在了蕭毓要的那根粗樹枝上,蕭毓兩眼放光。
“對,就是這個,小煤球把它叼過來。”
小煤球好像忽然聽懂了,張嘴就咬住了那根樹枝。然后……呃……它還太小,叼這么大個樹枝還是有點困難。但是它沒有放棄。看著小煤球圓滾滾的身子,拖著一根比它長很多的粗樹枝,艱難又緩慢地拖向自己,蕭毓即心疼又欣慰。
看著小煤球將樹枝拖到了岸邊,蕭毓馬上道:“停停停!”她不知道小煤球能不能理解,但是她只能盡量解釋說:“先放下。”
這次很順利,小煤球竟然立刻放下了樹枝。
蕭毓夸獎道:“對,聰明!然后從后面把它推過來。”她邊說著,還邊做著動作。
小煤球歪了歪腦袋,沒一會兒回身繞到樹枝后面,用頭頂著將其推向蕭毓。看著樹枝浮在淤泥上靠近自己,蕭毓差點感動的哭出來:“小煤球,你可太爭氣了!”
終于蕭毓雙手拄著粗樹枝,緩慢地拔腿,沒一會兒就陸續地將兩只腳都拔了出來,又踩著粗樹枝成功逃出了淤泥。小煤球激動地圍著她嗷嗷叫。只是現在還不是開心的時候,夜雨川還在沼澤中繼續下陷,并且任她怎么喊都沒有回應。她必須想辦法把夜雨川救出來。
時間就是生命,此刻這句話顯得尤為真實。蕭毓現在沼澤邊緣用了極少的時間掃了一眼周圍的大致情況,這里比森林里還要黑,只有金衣蠶發出的星星點點的光亮,不足以照亮腳下的泥潭。而沒有繩子,沒有足夠長的木棍,能派上用場的也就只有散落在四處的斷木。她只能找來更多的盡量平的樹枝木頭鋪在淤泥上塔成橋,然后爬過去。
空氣中回蕩著樹枝拖在冰面上的咯吱咯吱聲,還有蕭毓一聲聲地喚著夜雨川的名字,盡管并沒有任何回應。小煤球跟著蕭毓一起拖樹枝,蕭毓的手早凍的沒了知覺,甚至劃出一道道口子,血都滴在了冰面上紅的刺眼,她卻絲毫沒有察覺。她只是機械地抓著木頭,拖向沼澤再推向里面,然后再跑向另一塊碎木,摔倒了就立刻爬起來,每次返回來她都看見夜雨川背影的輪廓仿佛又向下了一點,眼看著就要被雜草擋住了頭頂。
蕭毓害怕極了,怕她還沒搭完木頭,夜雨川就被這黑暗的沼澤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