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宮位于岐黃嶺,本是一座道觀,相傳是碧游宮云霄仙子留下的一脈傳承。
觀舍古樹掩映,幽深清靜。觀內以當地卞龍茶、白龍泉水為云麓茶矽,馥郁清心。道觀展昏幽冥,鐘聲宏亮悠揚,傳至二十里外。
有詩云:曲折金鋒道,芒鞋別有天。鐘聲低鳥翥,人語隔溪煙。置榻云為伴,烹茶竹引泉。此宵河漢近,忘卻我非仙。
暮色降臨,天漸暗,一群人結伴而行,推開了客棧的大門。
“小二,弄兩桌菜。”
一人似秀才打扮,戴一頂桶子樣抹眉梁頭巾,穿一領皂沿邊麻布寬衫,腰系一條茶褐鑾帶,下面絲鞋凈襪,生得眉清目秀。
炯炯有神的雙目打量著四周,見正好有兩張空著的桌子,笑道:“甚巧甚巧,這里正好有空位。”
撣了撣椅子,便一屁股坐了下來。
又一人個子又瘦又矮,像個小木樁,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一看就知道機靈過人,一肚子的鬼主意。
小個子挨著那秀才坐下,說道:“林師哥,也不知道要接的是何人,唐長老這次急急匆匆令我們下山。”
“你呀,總是這么心浮氣躁。”
林姓少年笑著敲了敲小個子的腦袋,道:“陳師弟,這次我們要接的人,是云霄宮的重要客人。
唐長老既然命我們提前三天在此地等候,自然有他的道理。”
小個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轉,道:“可是長老他連要接的人是誰也不告訴我們,太可惡了。”
“噗嗤——”
坐在右側的少女忍不住笑出聲來,倒也被勾起了幾分好奇,道:“靖哥哥,如果你知道這位客人是誰的話,不如告訴我們好了。”
林姓少年道:“蓉兒,你那么聰明,不如猜猜看。”
“哼,靖哥哥就知道欺負人家,這怎么猜得到嘛!”
被稱作“蓉兒”的少女不依不饒的抓著少年的胳膊,左右搖晃起來:“快說快說。”
“哈哈哈哈——”
眾人紛紛啼笑不已,顯然早已經習以為常,對這幅情形見怪不怪。
“哎,蓉兒,不要鬧了。”
林姓少年連忙拉開少女的手,道:“其實我也不清楚要接的是誰,不過唐長老說了,他三天后就會到陰蛟鎮,只需等候在此,到時候自然就知道是誰了。”
“客官兒,菜來嘍!”
小二吆喝一聲,一手端著一個碟子,已經走了過來。
其中一碟乘著上好的牛肉,旁邊掛著腌制好的作料。
另一疊則是油炸好的花生米,表面瑩瑩發光,原來是撒上了細鹽。
小個子笑道:“小二,光有菜沒有酒怎么能行?來兩壺清酒。”
“欸,陳師弟莫急,你瞧瞧這是什么?”
話音未落,一人手中已然多了個玉壺。
“這是……”
小個子頓時大吃一驚,半疑半惑道:“張師兄,這難道是玉液酒?”
“猜得不錯,正是玉液酒。”
張姓少年神秘一笑道:“師傅上次找徐長老要了些好久,我偷偷摸了一瓶出來。”
嘶——
一時間,周圍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亮起。
林姓少年有些無語道:“師弟,你就不怕師傅他老人家發現后,把你掛在東南枝上?”
“沒事兒,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徒弟了,已經會自掛東南枝了。”
張姓少年衣服無所畏懼的模樣,云淡風輕道:“而且,你們應該不會將這件事兒告訴師傅吧。”
小個子看起來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饞口道:“師兄,快讓我喝一口。”
“欸,別急,美酒當然要用好杯來喝才過癮。”
說著,這張姓少年右掌一翻,頓時八九只被子就捏在了手中。
這杯子也不是凡物,使用那雨花石精雕細琢而成,雖然比不上夜光杯、竹葉杯,卻也是非常不錯的飲酒工具。
眾人有說有笑,時而驚呼不已,時而吵鬧不休,看上去其樂融融。
從小個子口中,周圍的食客們方知,這秀才模樣的林姓少年,全名叫做林靖,是那云霄宮三代弟子中的翹楚,師承云霄宮長老顧貞玄,平日里顧貞玄門下的三代弟子們預見了,都會客客氣氣的叫上一聲“大師兄”,這次乃是領命下山。
至于旁邊的幾人,皆是顧清玄門下三代眾弟子,喚作“蓉兒”的,是執法長老沐念慈獨女沐蓉,姓陳的小個子年紀不大,卻入門的早,天資過人,排在第七位,叫陳光麟,張姓少年全稱張毅德,年紀轎長些,入門時間僅次于林靖,是眾人口中的“二師哥”。
……
在靠里面的一張桌子上,沈浪晃了晃空蕩蕩的酒壺,道:“小二,再來一壺酒!”
小二連忙趕了過來,略顯擔憂道:“客官兒,這已經是第九壺了。”
“我讓你拿酒來!”
沈浪略有些慍怒,猛地一拍桌子:“怎么,連你也瞧不起我?”
這股陣仗,登時嚇了小二一跳,身子向后縮了縮,道:“小的哪敢呀!客官兒莫急,我這就取酒來。”
花月蓉默默坐于一旁,久久不語。
這幅失魂落魄,嗜酒如命的樣子,她見的多了。
有人得意,自然有人失意。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珍貴的液體,這種液體就是酒。只有酒才能使人忘記一些不該去想的事。而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要去想一些他們不該去想的事。除了死之外,只有酒才能讓人忘記這些事。
酒之一物,真奇妙。你越不想喝醉的時候,醉得越快,到了想醉的時候,反而醉不了。
不多時,小二便提著一壺新酒走了過來,道:“客官兒,酒來了。”
“拿來。”
沈浪奪過酒壺,扯著喉嚨便一飲而盡,其中有半數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酒的好壞,并不在它的本身,而在于你是以什么心情喝下它。一個人若是滿懷痛苦,縱然是天下無雙的美酒,喝到他嘴里也是苦的。
沈浪嘗到的,就是世間最苦的那一壺。
瘦削的臉上翻著不正常的紅暈,那雙漆黑的雙眸也仿佛失去了銳利的神采,沈浪舉著空酒壺,道:“再來一壺。”
小二微微有些遲疑,他不僅擔心此人醉死在這里,更擔心若是此人真死了,誰來付酒錢。
花月蓉微微一笑道:“盡管上酒,無論他喝了多少,都算在我頭上。”
說著,花月蓉掏出兩錠雪花白銀。
小二連忙收下銀兩,擠出了久違的笑容:“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