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課少得可憐,一周才兩次課,實習的已經正式走入職場,考研的每天三點一線地奔波在自習室、宿舍和食堂之間。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去處。
距離上一次見淺淺,已經過了十月,她最近拍戲很忙,跟學院請了兩個星期的假。其實已經是大四了,老師也睜只眼閉著眼,考研的學生甚至可以跟學院申請免修最后的這兩門課程,只要期末考試可以通過就不影響畢業。
她后來和她通了一次電話,知道她現在和林一深住在一起。
家里已經停了她所有的信用卡和銀行賬戶,所以她才會出去拍戲,想憑自己實現經濟獨立。
周四下午上完課,授課老師把她叫住,說是周教授有事找她,讓她去趟周教授辦公室。
周教授是他們新聞學院很有威望的老教授,不止帶他們本科生的課程,也是研究生導師,所以她之前做助教時便經常與他打交道。
她也是后來才知道,原來宋月的爺爺和周教授是舊相識,宋月托了周教授幫忙,才讓她得到了助教的工作。
她有些奇怪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能有什么事找她,但還是去了教師辦公樓,周教授正戴著眼鏡在看學生的論文,看到她進來便放下手里的事,開門見山地問她:“你想出國嗎?”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周教授您這是什么意思?”
他皺皺眉:“你沒看到學校官網的通知嗎?”
什么通知?她很久沒有注意學校官網和論壇了。
她正要拿出手機登錄學校網站,他已經開口和她解釋說:“今年學院和英國謝菲爾德大學有個交換留學生項目,全程公費。因為是研究生項目,所以對象僅限于新聞專業大四學生。名額不多,只有兩個,所以學院決定不公開選拔,由新聞學院幾個資歷較老的教授推薦,我手里正好有一個名額。”
她詫異地看著他,有些不確定地問:“您跟我說這些,不會是......想推薦我吧?”
周教師倒是被她問的笑了起來,“你這丫頭,我要不是想推薦你,把你叫過來說這么多干什么?”
“您怎么會想推薦我,我的成績......”她覺得受寵若驚,甚至不敢置信,她在學校表現一直平平,甚至高數修了三次才過......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您是不是因為宋月,所以才......”
周教授搖搖頭,笑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還沒到那般公私不分的地步,我推薦你是因為覺得你有這個資格。我關注過你在學校的表現,雖然高數、英語等幾門公共課的成績平平,但是你的專業課成績一直是學院最好的,大二的時候你們不是有過一次暑期實踐項目,我看過你寫的報道,角度抓的很好,你的新聞嗅覺很靈敏,筆觸也很深刻地道。我一直覺得,你很有做新聞人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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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走出教師樓的,她還有種踩在云端上的感覺,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得到這樣的機會。心里有些開心,又有些忐忑和迷茫,感覺就像是天上忽然掉下來一張大餅,但是自己恰恰不太餓,覺得幸運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知道,謝菲爾德大學是世界百強名校,新聞系更是該校的王牌院系,這么多年來為BBC輸送了無數新聞傳媒人才,這樣的學校,對你未來在新聞領域的發展會有很多幫助。”
“我知道你和宋家那小子在談戀愛,去那么遠的地方肯定會有所顧慮,不過英國研究生一般是一年制,一年之后就能回國。這機會很難得,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
......
周教授的話仿佛還在耳邊,他說的那些,的確對她很有吸引力。
謝菲爾德......世界排行前一百名的名校,雖比不上什么哈佛、劍橋,但是正如周教授所說,這個學校的新聞系很強,近幾年在英國新聞傳媒專業的排名一直穩居第一。
如果能進這樣的學校學習一年,肯定能學到很多東西,能不能對未來的事業有所幫助不說,但絕對可以開闊眼界。
可是,宋美人不會支持她吧,他早就打算好,等她畢業就結婚......
自從上次書房的事情之后,他們已經好幾天沒說過話了。她好幾次想道歉,可是他最近越發早出晚歸,她都碰不到他的人。
她感覺得到他應該是在生她的氣,她也知道自己那天的反應有些過激了,莫名其妙對他發火,他并沒有做錯什么,是她太敏感......總覺得林一深的處境和她那樣相似。可其實,宋家從來沒有人反對過他們的關系,他們都對她很好。
歸根結底,是她自己的問題,她無法正視他和她之間的差距,想和他在一起,卻又害怕聽到別人說他們不般配。
她請了一下午的假,不用急著趕回公司,就在街上轉了好久,等到夕陽西下,才回到家中。
一進門就聞到廚房傳來的濃郁香味,本來以為是阿姨來做晚飯了,結果走進去一看,廚房里的人竟然是宋美人。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站在那里切菜,袖子卷起一截,露出精致細長的手腕,手下動作分外熟練,但她怎么看都覺得他不像是在切菜。這樣的氣質出眾的男人,站在廚房也只會讓人覺得是在給廚具做代言的男明星。
西陽余暉從側面一整塊的落地窗中打進來,讓他的半邊側臉都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中和了他身上固有的清冷和疏離。
一旁的電鍋爐里不知道燉著什么湯,味道很香,不斷飄出來,整個屋子里都籠罩著一種溫馨的氣息。
她靠在門邊看了好一會,才輕輕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他似乎一點不意外,只是手下切菜的動作頓了頓,輕輕笑了一下:“回來了?”
她一下子有些想哭的沖動,不過才三天,她卻有種很久沒有聽到他聲音的錯覺。
她沉默了一會,微微偏過頭去,看著他案板上被他切成一小朵一小朵的碧綠色西藍花,“怎么是你在做飯?阿姨呢?”
“我讓她先回去了,今天我親自下廚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這是他們認識這么久以來,他第二次做飯,距離上一次,好像已經很久很久,其實仔細想想,也確實挺久了。
她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她還對他避之唯恐不及,每次見到他都覺得尷尬又慌張,卻又為著欠了他的人情而不得不認真應付。
“為什么忽然想自己做飯了?”
其實他廚藝一直不錯,但是他平時從來不自己做飯,一來是工作確實太忙,無暇分身,二來是這人有些太愛干凈,廚房油煙味重,他聞不慣,所以才會專門清個阿姨回來做飯。
他把切好的西藍花放到了透明的玻璃器皿里,笑著說:“人家不都說,吃人家嘴軟,所以我打算給你做頓好吃的,讓你不好意思再生我的氣了。”
她怔了下,抬頭看向他含笑的眼角,這樣從側面看過去,他的睫毛似乎格外長,之前他們每次親吻的時候,她都喜歡睜著眼睛看他的睫毛,總是懷疑他的睫毛不是真的,不然怎么可能這么長......
“明明是你在生氣。”她低聲喃喃,“你都不理我......”
他低頭看她:“有嗎?我只是前幾天有點忙。”
她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他:“真的?”
他點點頭,把邊上洗干凈的黃瓜拿過來切,她伸出手從他切好的那堆黃瓜里拿了一片放進嘴里,忽然聽到他說:“上次我們一起看The Great Gatsby,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很喜歡里面的一句話?”
她想了想,念出那句臺詞:“ 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 one ,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ve had。”
每當你覺得想要批評什么人的時候,你應當記住,這個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備你那樣優越的條件。
“記性不錯,電影沒白看。”他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所以,每當我想生氣的時候,我就會默念這句話,然后就覺得,似乎沒有了生氣的必要。”
他的確很少生氣,或者說即便生氣也會很快冷靜下來,比如上次他對她找工作的事情很不滿,但是只過了兩個小時,他就改變了態度。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的人生態度,所以他一直給人一種清冷疏離的印象,尤其是和他相交不深的人。
他骨子里有些孤傲,并非什么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自然也不會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而導致情緒波動。但同時因為他閱歷眼界廣,見過各種各樣的人生狀態,所以雖孤傲卻不至于自負,對一些普通平凡的人也能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她想,一直以來,他身上最吸引她的大概就是這一點。
她吃了好幾片他切好的黃瓜,忽然抬頭看著他:“宋美人,如果我說我想讀研,你會支持我嗎?”
“嗯?上學期我問你,你不是說想早點工作嗎,怎么忽然改變主意了?”他看了她一眼,卻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應。
“我只是忽然覺得,多讀點書......也挺好的。”
“嗯,女孩子是應該多讀點書,而且你還小,晚兩年工作也沒什么不好。可是現在已經九月份了,我沒記錯的話,國內的研究生入學考試應該是在每年的十二月底吧,你現在開始準備還來得及嗎?”他把兩根黃瓜都切成了薄片,放到大碗里,放了些鹽腌制一會兒,同時給她分析:“你們新聞專業考研是不是也是考兩門專業課和英語、政治?英語你剛考完六級,問題不大,專業課的話對你來說應該也沒什么問題。這樣想來,三四個月的復習時間,或許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只有政治是需要從頭開始的。你想好考哪個學校了嗎?”
他忽然轉過身來詢問地看向她,她不知道怎么開口,有些害怕看到如果告訴他自己不準備參加國內的研究生考試,而是要去英國讀書,他的反應。
“要是我去外地讀書......”
“外地?”他果然皺起了眉,奇怪地看著她:“上海這么多高校,為什么要去其他地方?”
“沒有,我只是隨便一說.......其實我,還沒有想好是不是要讀研。”
“嗯,讀研也好,工作也罷,只要你開心就行,我都沒意見。不過,只能待在上海,我們明年就要結婚,總不能剛結婚就異地分居吧?”他開著玩笑,想了想又繼續說:“而且你如果一個人去外地,我也不放心。”
她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像小貓一樣拿臉蹭了蹭他的袖子,小聲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他笑著抬起手,用手背蹭她軟軟的臉,“你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她正色道:“咳,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我現在已經是真正的成熟女人了。”
宋月:“......疑車無據。”
她撲哧一聲笑了,這詞是她上次拿來吐槽他的,他當時還聽不懂什么意思,她耐心地給他解釋了半天,現在倒被他拿來活學活用。
“湯好像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先喝一碗?”
“你熬的什么湯?這么香。”
“不是我,是陳阿姨下午走之前熬的,她讓老家的親戚從鄉下帶回來的土雞,還加了高麗參,說是特別補元氣。”
她接過他盛出來的熱氣騰騰的雞湯,吸了吸香氣,忍不住感慨:“陳阿姨真賢惠,什么都會做,哪像我這種,閑在家里啥也不會。”
“誰說你什么也不會?你不是會寫小黃文。”
她頓時炸了:“宋美人,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那是言情小說,不是小黃文!”
氣死她了,每次都說她寫的是小黃文,明明她早就已經改過自新,很久都沒有寫不和諧的內容了。
還能不能給人一個從良的機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