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大陸靈力充沛，剛入玄門，林淵只覺得渾身輕松了好幾個倍，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看向自己的師父。
顧凌深表情依舊淡淡的，只不過眉眼早已舒展開來，他笑了笑，“師父，好久沒吃餛飩了，神谷太冷了。”
顧凌深在想事情，并未細聽他的話，只道，“先回無涯宮，我們收拾好再出發。”林淵瞥了一眼附近叫賣的餛飩，有些不舍。
這點小表情還是被顧凌深抓住了，她有些尷尬，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正好，我也餓了。”
“那我們走！”林淵笑了笑，雖說到了無涯宮也能吃飯，但神谷物產過于貧瘠，如若有著滾燙的餛飩下肚，定是相當舒爽的。
熱騰騰的冒著熱氣的餛飩對于忙碌多日的人來說是一份莫大的幸福，顧凌深的額前滲出了一層薄汗，這是半年來許久未有的快樂。
她精神崩了太久，從深入神谷的那一天起，每一日都是在忙碌與高度集中中度過。
神谷本就危險，即便是她，也不能做到萬無一失。
這碗餛飩是回來時的第一碗，也是難得的放松。
“聽說了沒，老首領死了！”有人在一旁議論。
顧凌深被這交談吸引住，豎著耳朵仔細聽著。
“什么時候的事？”
“聽說是昨天。”
“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呢！”其中有人不以為然。
“你這說的也有點道理，不過，我們清河雖然物產富饒，但各位忘了五百年前的慘案了嗎？”一個老人拄著拐杖，義憤填膺。
林淵有些好奇，看過去，正是當初給自己賣書的老人。
“你一個窮鬼懂什么？誰現在還看那些歷史科技呢？如今這樣不好嗎！”
老頭搖了搖頭，大步邁著步子往前走，嘴中喃喃道，“作孽啊！”
幾個人看不慣老人的作風，但他們并沒有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這座桃花源過分美好，他們不明白老人的心思，但最多也就是發發牢騷，不會有實質性的動作。
“去看看？”林淵正想著，突然聽到顧凌深這么說。
他連忙點頭，跟上了老人的腳步。
“老人家！”林淵微笑著給他打招呼。
“是你呀！剛剛就見到你了，和媳婦出來逛街啊！”
顧凌深聽著這話頗有不喜，眉頭皺成了一團，林淵也覺得有些奇怪，連忙解釋，“你誤會了，她是我師父！”
“師父啊！”老人摸了摸胡子，“這個世界能以師徒相稱的，是修行之人啊！”
“嗯。”顧凌深點頭，“我們想問新老首領更換之事。”
“目前候選人有三位，一個是佟家的兒子佟木，一個是趙家的孫女趙慧珍，還有一個是宋家的家主宋毅。”
“哦！現在還沒有確定下來？”
“是啊！”老人嘆了一口氣，“參與投票的人并不多，大多數人都放棄了韓子敬，他們始終覺得這種事和他們沒有什么關系，你說他們這不是自毀未來嗎？”
老人一陣感慨，顧凌深傾聽著，只不過見他跑題實在有些偏，林淵這才適時將人拉了回來，“按理說根據票數是可以選出來的。”
“這不還沒開始嗎？嗯，對，你們修行之人是吃軟飯的嗎？”老人憤憤地看了一眼顧凌深，“小姑娘瞧著也是個貴人，老首領有病，你們為何不早點籌備新人選呢？這就是所謂的權利均衡？修行之人坐擁力量，倒是無用的緊呀！”
被他批評了一番，顧凌深有些慚愧地低著頭，這半年她一直沒有回來，況且這種事她也不太關心，向來由無燈負責，只是，她該早點提醒無燈的，偌大的門派，竟然無人出面。
老人似是看出顧凌深的愧疚，語氣這才放緩了些，“罷了，我也老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也去趟神谷。我們家呀，有一本傳奇故事，紀錄著先輩們的冒險經理，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去神谷大地探險，便再也沒回來，他走之前還告訴我，牛家的孩子，一定要非常厲害，可是我從始至終都不敢出去，惜命啊！”
“老人家！”顧凌深欲言又止。
“怎么？想幫我！”老人笑了笑，“那是懦夫的行為，我的曾祖母，聽說一個人生擒過猛虎，我見過她的照片，挺矮小的一個姑娘，只不過，她有靈力，曾經也是風光無限啊！我呀，一個沒膽兒沒靈力的，就剩這點骨氣了！”
“抱歉！”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老人揮了揮手，邊走邊說，“姑娘，你們師徒是好人，有能力的話，多做點事吧！不少人都睡著了，做著美夢呢！”
不算太寬的街道上，人來人往，老人的背影在其中顯得格外瘦弱，佝僂著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向前，漸漸消失在了人群中。
林淵有些感慨，“這次可能就是機會。”
“嗯，出發吧！”
顧凌深點頭，喚出了一只靈蝶，“先回無涯宮，我們去見無燈。”
“嗯。”林淵點頭，他之前就見過那位無燈師叔，只不過交集不多，但后來才知道，這位師叔也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能成為無涯宮的掌管者，并不單單因為他是楊里風的首席徒弟，顧凌深的大師兄，更重要的是，這位師叔，他是靠肉身修煉的。
一般來說，肉身修煉大都有個上限，但無燈不同，他的修為雖不如顧凌深，卻遠遠超過其他修士，在修真這個領域，也是前十的排位。而且至今仍在堅持突破。
之前對顧凌深的安危不管不顧，林淵對他頗有微詞，但礙于長輩的原因，再加上前面有懷散忙前忙后，始終查詢師父的蹤跡，所以這才沒登門與這位師叔對峙，無燈對于他的師父，是否有其他的心思？
顧凌深的速度很快，不消一刻就到了目的地。
無涯宮依舊熱鬧如初，諸位師兄弟們或者在修習進步，或者一群人聚在一起嬉笑玩樂，與離開前并無區別。
只不過見到顧凌深時，他們還是驚了一下，“顧仙師！”
“嗯。”顧凌深并不擅長交流，只不過他們的反應過于激烈，這讓她不由得皺起眉頭，沒有多想，便快步往大殿走。
顯然，無涯宮的諸位閣主都提前得了消息，全都坐在殿內等著她。
顧凌深自以為自己沒有這么大的排面，她一頓，看向最前面的男人，“師父，可是有事？”
“你和你的徒弟失蹤那么久，為師還以為你們西去了呢！”楊里風嘴角噙著笑意，眼睛卻像是淬了碎冰一般，又冷又鋒利。
顧凌深一愣，“不是師父您說查出真相再回來？”
“師妹，這話你說的就有問題了，神谷大地雖然對你來說不是問題，可是長期被瘴氣感染，終究不利于修為，師父怎么會不讓你回來呢？”無燈陰陽怪氣地插了一句，抿了口茶繼續開口，“況且五百年前的事了，你真當自己有那本事。”
楊里風點了點頭，“孽徒！為師何曾讓你離開的？你離開不成，還帶走了徒弟？”
楊里風對自己一向嚴厲，只不過她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顧凌深有些反應不過來，“師父！”
林淵也被這場景給驚到了，顧凌深雖然談及楊里風的時候并不多，但他很清楚，顧凌深對這位師父極其尊重。如今這明顯是指鹿為馬的把戲，自己師父所做的一切，比那些高高在上的楊萬里不知道高過多少。
但他并沒有沖動，只握拳道，“師公在上，請聽徒孫一言。師父消失已經半年有余，懷散師兄心系師父安危，這才帶領我和師妹一同前往神谷，不過在這之前，師兄他專門問過無燈師叔和您，你們并未說明，此其一。”
林淵不卑不亢地一字一句說著，這件事他一直在心里放著，只不過一見到顧凌深后，事情便忙碌復雜了起來，這才沒來得及細想。
如今師父被這般冤枉，不指出這些所謂仙人的問題，他著實不快。
果然，臺上的楊里風瞪著眼睛，白色的胡子也炸了起來，林淵笑了笑，看了一眼顧凌深。
她正靜靜聽著，顯然是允許了自己的做法。
果然，他的師父是極其明事理的。
“師父一人在外，備受瘴氣苦楚，可這偌大的無涯宮既沒有物資補充，又沒有消息通報，我師父再怎么說，也是無涯宮一大閣主，如今得報歸來，想要解除神谷的瘴氣，卻又被諸位同門這般誣陷，真是可笑，此其二。”
“如今老首領去世，無涯宮不去籌備新人選舉之事，來這里批評一位為無涯宮鞠躬盡瘁之人，真是可悲啊！”
“放肆！”楊里風怒拍身前的桌子，瞬間化成了粉末。
林淵適時收手，看著顧凌深，“師父！”
“無事！”顧凌深安慰他，清冷的聲音依舊，“莫不是師父想讓我另起爐灶，創造另一方勢力？”
“你！”楊里風的聲音明顯破了音，他猛地咳嗽了幾下，這才平靜了些，“逆徒，二十年前就不該收留你！”
“師父還沒回答我的話！”
“給老子滾！”
顧凌深笑了笑，但腰依舊彎著，“徒兒此次來，本是想請無燈師兄準備新首領競選相關事宜，如今看來，不如師父將這件事交給徒兒。”
楊里風不愿聽他多言，看了一眼無燈，冷笑道，“無燈去做。”
“徒兒請求幫助無燈師兄一同處理！”
“顧凌深！別得寸進尺。”楊里風死死地盯著她。
顧凌深笑了笑，“那就麻煩無燈師兄了。”
“自然！”無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師妹先管好自己的事！”
“師兄也是。”顧凌深點頭，再一次彎腰，“徒兒告辭！”
回應她的是砸來的杯子，顧凌深輕巧地躲過，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若無其事地往外走。
林淵緊隨其后，此時的師徒，回家的喜悅被瞬間打碎，剩下的，只是徹骨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