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醉心于琴聲中,她十分滿意孤桐的雙手,骨節分明而修長白皙,奏出的曲子也多了幾分優雅。
“凡人的手自大戰后便被造的又短又糙,你的手倒是不錯。”
孤桐聞聲,卻也未停下撫琴的動作,只恭敬道:“多謝吾主阿茶的夸贊。”
阿茶來了興致,上前便執起他的手,把玩間,才發現他的手心里有一朵小小的彼岸花,不免有些疑惑。
彼岸花乃黃泉之花,若非和地府有淵源,是不可能生出這樣的印記。
“你這個印記怎么來的?”
孤桐雖已身死,但乍然被女子觸碰,臉上一時有些微紅。
“這朵彼岸花乃是胎記。”
阿茶搖搖頭,索性握著他的手,閉上眼,順著靈魂便開始查探,上次只是看了他的前世今生,這次她要看看這靈魂深處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目光才入一魄,便有一道金光將她擋了回來,而此道金光卻是以佛光做的結界。
“說,你到底是何人!”
阿茶額上五瓣蓮現出,手中浮起藍色的霧光,抬手就扼住了他的頸脖。
窒息感霎時傳來,讓孤桐喘不上氣,艱難道:“我乃沄州人士,孤桐。”
半響,阿茶才收回手,這個人確實沒有任何法力,靈魂里除了那道結界,一無所有,顯然被抹去了身世。
“身子是凡身,靈魂卻是不凡,能容得下佛印的,必是有修為的,只是可惜,你要沉淪在我地府了。”
阿茶捏了個閉隕決從他腦門兒就打進了靈魂里,如此,任他是誰,除了自己的允準,都不能出地府了。
孤桐未感不適,只覺心口有一絲涼氣,再看手心,那朵彼岸花印記已然消失,無處可尋。
“既然承了我的閉隕決,這幅破敗的身子便不合時宜,我賜你一具不老之身吧。”
阿茶說著話,便雙手以十為結印,藍色光霧一時將孤桐的凡身包裹,點點剝離,待肉身盡除,又重新覆上一層新的皮肉,心口結收處,藍色法術順勢變成一顆藍痣,壓住了靈力。
這幅軀體乃是原人所遺,保留了初始的長壽和靈氣,配上孤桐的雙手,可謂絕佳。
“謝吾主阿茶賜與此身。”
孤桐才換上這具軀體,便感周身輕逸,連靈魂也跟著清明,行動間,更是多了輕盈。
阿茶滿意一笑,卻自顧伸手撫上了那顆藍痣。
孤桐一時羞赧,也不敢亂動,而阿茶的手卻在胸膛游走,惹得他亂了氣息。
“原人的身體就是好,神造之初,賦予了所有的美好,只是可惜,他們又親手毀滅了這些美好。”
阿茶喃喃自語,似乎想起了遠古的一些事情。
“參見吾主阿茶。”
少揚此時進了來,看著她的手放在孤桐的胸膛,心里有些酸楚。
阿茶收回手,笑道:“少揚,你看看,這具身體可好?”
“原人的身體,自是好的。”
少揚呈上生死簿,又道:“吾主阿茶,今日乃核查日,請你核查。”
阿茶嘆了口氣,拉了拉他的衣袖,撒嬌似的搖搖頭。
“工作量太大了,你幫我核查吧。”
少揚也想代勞,奈何此事非冥王不可。
“吾主阿茶,地府有規定,除了冥王,任何人不得翻看生死簿。”
聽得生死簿,孤桐微微震撼,不禁投去了目光,那平平無奇的冊子竟然主宰了所有人界的生死!
“地府的規定真是又多又無聊。”
阿茶接過生死簿,少揚才退了出去。
生死簿載人命數輪回,朱筆一勾,或生或死就在轉瞬,于阿茶而言,枯燥而乏味。
孤桐侍在一旁,眼見著一頁頁的人名在阿茶的筆下消失不見,而后又覆上新的名字,可想,人世間,已經生了多少變數。
實在手腕酸痛,阿茶扔下筆,剛瞥見一旁的孤桐,便有了笑容。
“你來幫我審核。”
“方才鬼差說,地府有規定……”
孤桐話還未閉,就被阿茶打斷。
“地府的規定自有地府的人遵守,你又不是地府的人,自然不受約束,叫你審你就審,哪兒來的那么多廢話。”
“尊令。”
孤桐拾起那只朱筆,筆桿微燙,赤紅的筆尖閃著紅光,被阿茶用了萬年,竟然生了靈氣,乍然被他人握住,自是不喜,開始轉起圈來。
“乖!”
阿茶才一開口,朱筆便停了下來,竟服帖的到了孤桐手中,任他使用。
“朱筆停下的地方,你就劃去人名,其余的不用管。”
阿茶給朱筆注入一道神力,如此,算是教他如何審核了。
見他上了手,阿茶愜意的開始小憩,全然一副悠閑的樣子。
孤桐勾選著名字,不覺就到了沄州的部分,看著朱筆停在了那些熟悉的人名上,不覺心中一痛,這一勾去,他們在人世間,便再也留不得了。
生死簿分為陰陽兩卷,陰卷冊爾生死壽夭,陽卷載人一生功過,陰卷已成,又審陽卷。
陽卷的審核不似陰卷,只需將做了大惡之人畫上紅圈便是,當朱筆停在“車月”二字之上時,孤桐的眼霎時變得猩紅,握筆的手不斷顫抖,險些失了智。
車月,他兩世的愛人,亦是他親手了結了她的性命,自殺后,也釋然了,因對她存著歉疚,就算被阿茶施刑,也絕不吭聲,為著贖罪,可如今在陽卷上看到了她生平所做之事,皆令人發抖。
原來,那幾年他昏昏沉沉是因她下毒所致,而所謂的情誼也不過是她的利用,他們之間的感情居然是個笑話!
朱筆見他手下未動,便大力寫了幾筆,如此牽動了神力,阿茶亦醒了過來,見到筆停的地方,了然于心。
“她似乎在黃泉止了步,再也入不了輪回了。”
阿茶伸了伸懶腰,手輕輕拂過生死簿,便知他審核的不錯,遂滿意一笑,收了朱筆。
“她騙了我!”
孤桐雙手握拳,生生折斷了指甲,斷痕順著指甲蓋就傷到了指尖。
阿茶見他的手傷了,皺了皺眉,上前便牽過他的手,運起神力,藍色的光就跳躍在他指尖,片刻傷口就恢復如初。
“這雙手是我的,誰也不能傷了去。”
說罷,便親了親,阿茶的唇軟軟的,印在他的指尖,如四月的陽光般舒心爽意。
孤桐未經人事,自然不能抵抗如此動作,整張臉紅到了耳后,心也有些跳動難安。
“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阿茶后知后覺,才抬頭便見他此番模樣,甚是怪異。
阿茶雖活了幾萬年,于眾人而言是個古老的神,更是趙吏口中的“老東西”,可對于情事,并不比孤桐知道的多,且原人因愛而被毀滅,她的神識里,自然很抵觸這些情感。
孤桐低垂了眼眸,面對冥王,自是不敢唐突,努力平復了心緒,才平靜一笑。
“朱筆生熱,自是因握筆的緣故。”
阿茶深以為然,凡人使用神物自然會有異樣。
今年的生死簿算是審核完了,阿茶在冥想中,將陰陽兩卷一分為二,陰卷交由少揚保管,陽卷送去黃泉給孟婆氏看管,如此,樂得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