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綠萼中,以童稚的膽怯,
環視四周,幾乎不敢仰望,
直覺光波蕩漾,
而白日與夏出奇的藍。
光、風和蝴蝶兒爭獻殷勤,
在第一個微笑中開綻,
她羞怯的心,委身于
短暫生命的夢串。
她開懷燦笑,嬌紅若燃,
金色的花柱在花心漲滿,
飽經炎午的熏炙,
晚來倦倚葉間?!痘ǖ囊簧泛諣柭ず谌?p> 滴拉拉的水輕輕灑在剛剛冒出頭的花枝的葉上,枯花逢春,有一些花從土里面發出新芽,如寶石一般,熠熠閃爍在熹微的晨光里。一盆金色的太陽菊已經開放,開放在春天里,金色的小花瓣和金色的花心,在粉嫩嫩的水光里仿佛一顆溫暖的心,偶有一些路過的學生,背著沉重的書包,駐足賞了一丟丟贊賞的青春目光,牽著手消失在花香里。
“早。”
“早。”李明走過來和小可打招呼。他笑了笑,想要揉揉小可的頭,探出去的的手最終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便往回走。
春天,天亮的比冬天早得多。六點的時候,世界是明朗的,美玉高中的教室里、走廊里,都清清爽爽、真真切切。
三個人影立在長長的走廊里,影子交錯相連成一片黑色的朦朧,
“你的小野貓沒事兒吧?!壁w龍皺眉問李明,當著小可面問。小可斜眼瞪了他一眼,便接著沉默澆水。
“哈,哎~”李明沒有回答,只咧開嘴重重的嘆了口氣,和好兄弟相繼走進了自己的教室。
澆完第一盆,還有許多,小可站在走廊的窗邊,提著飲料瓶,嘩啦啦的給花澆水。她起的還是之前一樣早,沐浴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享受朝露的滋養。要把我現在,活在當下,小可覺得王瑩的話很有道理,之前一直覺得很難辦到,現在她要付諸實踐了。
第一步自然是每天起得早早,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給花澆水,看著各種樣的花發芽長大綻放??墒撬钕矚g的運動,卻沒有辦法玩了啊,因為缺了玩伴,因為揮起拍子就會看見那巨大的、讓人厭惡的陰影。
嘀嗒嘀嗒,也許是覺瓶里的水不夠,悠然的眸子里也閃出了幾滴水花,仙人掌的尖刺貫穿。
已經過去了兩周了啊。
‘叮鈴鈴......親愛的......’美玉高中的鈴聲一如既往的響著,聲音大得整個縣城都能聽清,即使在縣城的邊緣,也能聽清微弱的余波。一張干凈的病床上,一個身上裹滿了紗布的人,閉著眼沉沉、甜甜地睡,是在等白馬王子深情地一吻?她臉上沾著的一些紗布已經摘下去了,粗糙而且新鮮的疤痕擋不住她的青春氣息,只是有些淡。
她本應該隨著這鈴聲漫步走進美玉高中的教室里,坐在那張專屬于她的椅子上,繼續呼呼大睡。
學年組的老師們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工作,為了高一的教學秩序努力著,每一天都會在一樓的小黑板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有時是一些學校的通知,更多的是某某某做了什么違紀的事情,扣一分......凡此鐘種。
今天是周末,小可又可以休息了。她想去爬東山,這一次她一定要數清楚東山有多少石階。她和林慧牽著手,大步流星地在街道邊的柳樹下徜徉著溫暖的春光。
“東山已經綠了呢。”小可笑笑,
“是的呢,公園也綠了,樹都發芽了。”林慧回應著。她們倆人站在十字路口,望著道路對面的風光,等著來往的車輛連成的鐵龍能夠出現一個斷流。周末同學們都外出,或者游玩,或者回家,車輛總是很密集。
王瑩在的話一定會拉著兩人的手快速闖過去,她們兩人如今卻都沒有那種膽子。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
東山公園和東山與之前相比,變化很大。日出東山,百鳥出林,樹枝樹丫都是油油綠綠的,遍布青春的生機。最漂亮的是青春的花,山里面野花開得極早,迎風招展,對著林慧和小可燦爛地笑。
小可看著這些花,又想起了黑塞的詩,‘她開懷燦笑,嬌紅若然’。
“春天真是好啊?!毙】勺咴诎肷窖粗闹艿拇壕?,感慨地說,
“多少了?”林慧笑著問。
“一千二百一十一,還得繼續。”小可答道,伸手做涼棚,向空中遠望,她記得這個地方,那時還是正月十五,她們三個女生想要爬到高山看煙花,誰知只爬到這一半,煙花便在天空放了。
“繼續!”兩人并排向上走,一步一頓,口中嘟噥著逐漸的數字。
......
東山對然不高,在美玉縣城里面卻是數一數二的高山了。站在山頂可以將縣城的全貌一覽無遺。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绷只壅驹谏巾敶舐暫艉?,杜甫的詩在山間回蕩著,飄揚到了遠方,不知道王瑩在睡夢里能不能聽見。
“下午我要去看她?!甭曇暨€沒有完全消散,小可看著美玉高中操場上的一個個小黑點樣斑駁的人影稀稀疏疏地往外走或者玩耍著的人群。籃球場上的聲音很大,即使在山頂好像也能聽清球和地面之間一震一震的聲音。羽毛球沒有固定的場地,跑到哪里,哪里就是場地,噠噠噠的擊球聲似乎也傳到了這里。
“你還去!他們不會讓你進去的去了也是白去!誰知道他們會做什么!”林慧聽到小可這樣說,在她耳邊大喊著,上一次去,小可就被王瑩的親人趕了出來。她不覺得王瑩的父母和其余的親人做得有什么不對,也不覺得小可有什么錯。
“只要等她醒過來就好了啊,我們不去,等她醒過來,好不好?!绷只畚罩氖?,見小可不看她,把小可白白的臉轉過來和她面對面地說,眼睛紅紅的,焦急著等著小可回話。
“你不懂?!毙】煽粗龜D出了一個笑容。學校東南方的那棟破敗的小樓已經被推倒了,輕輕的野草鋪滿了沙石底面,瀝青還沒有來得及鋪,但應該也快了。
“那我陪你去!”林慧松開了小可的手,她沒有問小可她不懂什么,語氣堅定地說要陪同。
和花神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樣子,只剩下青青的蒿草,還沒等長大,發芽不久也被鏟掉了,光禿禿的無遮無擋。小可笑著點了點頭。
花,還是康乃馨。得虧美玉縣城去年新開了一個花店,不然根本無處買花。兩人各捧著一束康乃馨,向醫院的病房里,緩緩走去。康乃馨的花香,有點像牛奶,聞起來讓人全身舒泰。林慧看著有藍有黃的康乃馨,心情格外沉重,可是看見小可還無遲疑的背影,只好跟上去。
醫院里面有點冷清,只有護士推著小車忙碌著,身影有點疲憊。推車吱嘎輕響,午后的陽光抖動著,也有點疲憊。突然,一聲大喝響起來,所有的護士都打了個激靈,或從護士站跑出來,或者扔下推車,跑出病房查看。
“誰讓你來的,都是你,我的女兒才會受這么重的傷!帶上你的東西,滾!??!”整棟樓里面似乎為之一震,聲音在走廊里面久久不愿散去,怨念一般。咣當一聲,病房的門重重地關上了,她被推出去腦袋,險些撞到墻上。所幸,有一個溫柔的男人抱住了她,伸手替她擋住了砸向她的各種東西。她哭了,確實怪她,可是她想要看看自己的朋友啊。她沒有撿東西,頹廢地走開,心如死灰,甚至沒有看一眼抱著她的男生。
李明接到了林慧的消息,飛快地趕來,正好看見那四散的飛花。
康乃馨真的真的好美,洋洋灑灑飛在空中,像金色的虹橋。一枝接著一枝康乃馨花枝招展地散開,打在小可的臉上,花瓣散開,花枝落在,留下一片狼藉。走廊里面走出了好多的人,能夠走動的病人和家屬站在門口,低聲議論著,有些人知道了小可那間重癥病房里面的病人之間的事,有些人不知道,和身邊的討論著鐘種可能。有的人再為小可鳴不平,有的人覺得她應該來。
“這不是給人家添堵嗎?”小可迷離著,卻清晰地聽見了一個大娘說了這句話。
林慧留在了病房里,王瑩的家人對于林慧還是蠻客氣的,畢竟,如果不是林慧鎮定地打了120 ,王瑩可能根本挺不過那場長達十二個小時的手術。林慧趴在王瑩的床邊,碰都不敢碰她,只能輕輕落淚,她不敢替小可求情,怕王瑩的父母連她一起轟出去。她也想陪在朋友身邊。李明跟在小可身后,陪著她挪移著走出了醫院。
她,只瞥見了一眼。王瑩好像是在睡覺,和往日里一樣迷糊,除了臉上的疤,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同。
“我讓林慧留下了?!毙】裳鲱^看著天空說。這一次她和林慧商量好了,絕對不對王瑩的父母吵鬧,上一次林慧和王瑩的父母爭吵起來,不滿他們將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到小可身上,惹惱了他們,最后誰都沒進去屋子。
......
“你怎么又來了,我們不歡迎你,滾開?。 边郛?,病房的門關上了。這一次,她只帶了一束花,一束康乃馨。康乃馨被扔了出來,花瓣四散,下雪一樣。她又被擋在了門外。男生跟著她,一臉無奈,卻知道,自己做不來了什么,在這件事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著她。陪著她被拒之門外。
“你說生命真的有輪回嗎,如果有,這樣昏迷到底算是什么呢?”這是小可第三次和李明說這樣的問題。這一次,李明沒有答話。
王瑩的生命體征漸漸地恢復了正常,只是,醒不過來。醫生說,也許某一天,也許某一年,她會自己醒來。醫生沒有說的,小可其他相關的人都知道,也許一輩子都醒不過來。在沉睡期間,王瑩只能靠營養液和大量的藥物維持生命,能夠堅持多久呢?沒有人清楚。
在得知王瑩昏迷了之后,小可一瞬間明白了許多的事情,她的腦海里浮現了那枝三瓣蓮花。
原來,花也在沉睡,所以即使對應著的軀體受到了嚴重的傷,蓮花也沒有相對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