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家里面差不多要做一次大掃除了。如果你今晚還沒走的話,明天記得早點起來。”
“嗯?我們家,不對,是‘城堡’那么大,您平時難道都是自己做衛生嗎?”
“差不多。偶爾我會把純揆她們叫過來幫忙。你可能曾經在電視劇里也見過,有的作家會為了尋找靈感在家里找點閑事做。還有,我很不喜歡陌生人走進我的屋子。”
林允兒認為最后一句話恐怕才是真實的理由。
回想任宋演家那多不勝數的房間,她微微感到頭皮發麻,但也只能毅然決然地點頭應是。
身為一名白吃白住的房客,這點覺悟她還是有的。
“宋演!”
林允兒扭頭看去,只見一行三人向他們走來,還沒等說上話,跟著權俞利和崔秀珍到場的李純揆就坐到了任宋演另一手邊的座位上。
“你想組樂隊我沒意見,別拉上我就行?!比嗡窝菘炊疾豢创来烙麆拥睦钌玳L,搶先開口把話堵死。
“呀,我這些天在聊天房里解釋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一句都沒看?重點不是‘我想組樂隊’,重點是‘我想和你們一起組樂隊’!”
“我知道你是想先說服我,然后借此去說服其他人,但你真的覺得這么做有用?”
“無所謂。只要秀妍吃這一套就行了。只有你加入,我才有把握說服她走出那間裁縫工坊?!?p> “那其他人呢?”
“俞利和孝淵已經答應我了啊?!?p> 捕捉到任宋演臉上剎那間流露的意外之情后,李純揆得意洋洋地豎起兩根手指晃動,就像在比劃著得勝手勢。
“我也沒辦法?!眲倓側胱臋嘤崂杆俳淮艘槐閬睚埲ッ},“李社長跟我說,只要我答應,她就不逼我去演盧作家的那部電視劇了。”
“恐怕是人家劇組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所以她才來向你賣乖吧?!比嗡窝菀徽Z戳破真相。
權俞利兩手一攤,給他遞了一個愛莫能助的遺憾眼神。
“不管怎么樣!”李純揆故作豪邁地努力勾住任宋演的肩膀,“太軟不用說了,第一個叫好的人就是她;現在就剩你和秀妍還在無謂抵抗了。四票對兩票,反正你最后都會答應,非要浪費這個時間干嘛?”
“真好啊。”同樣在附近坐好的崔秀珍看來后笑了笑,“可惜我不算你們小圈子里的人,加我一個太奇怪了,不然我對組樂隊也挺感興趣的。”
“你也跑來添亂?”任宋演沒好氣地盯了她一眼。
明明是姐姐的崔秀珍就瞬間閉起嘴巴,正心虛著,目光轉而對上旁邊的一雙眼眸。
崔秀珍剛對林允兒露出友好的笑臉,又聽到任宋演敲了敲扶手說:“別騷擾人家。”
“我這是準備打招呼好不好!”她壓低嗓門叫屈。
被夾在中間的林允兒左右各看了一下,有些忍俊不禁。她本來還有幾分放不開,眼下緊張感倒是被沖淡很多。
這邊說完話,任宋演又問李純揆:“俞利我知道了,孝淵你是怎么威脅她的?她現在可沒有太多的空閑時間陪你玩?!?p> “什么叫我威脅她?”李純揆不滿地說了一句后也納罕地講,“我就是這幾天又跟她提了一下,然后她就答應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呀!我說真的!”
眾人對于李社長的話都是半信半疑,不過后來當姍姍來遲的金孝淵露面,他們的注意力就全部轉移到了另一方面。
“呀……”李純揆用手捧起金孝淵披散的頭發,兩眼瞪直地問她,“你生病了嗎?”
她說著話就要去摸金孝淵的腦門,肉乎乎的手背被毫不留情地拍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與輕呼同時響起,李社長氣憤地捂著手說,“我這是出于朋友的關心好不好!關心!”
金孝淵翻翻白眼,放好包后就說:“你就是想趁機摸我頭,我還不知道你嗎?你都三十多歲了!”
“哦嚯,這可是你先挑釁的?。∧悄隳??三十多歲了,這算什么啊,遲來的青春期嗎?”李純揆不甘示弱地反問。
“沒什么,只是這幾天翻了一下宋演的書,突然想試試染頭發而已?!苯鹦Y低頭從包里找出發圈。
她抬起頭,見每個人的視線都還集中在自己身上,便又解釋:“真的,差不多就是換個發色換種心情的道理吧。我今天的內心確實平和了很多。”
“可你整個人看上去一點都不‘平和’?!睓嘤崂庥兴傅卣f。
林允兒也在吃驚地注視著金孝淵,而且比起李純揆幾人,她的心情大約還要復雜得多。
“難怪宋演在書里寫那個孝淵愛染金發,她原來真的很適合這個顏色……”權俞利和崔秀珍咬著耳朵,崔大姐贊同地點動腦袋。
不光是他們,就連周圍的一些觀眾都情不自禁地投來了目光,暗暗關注隨手束起馬尾的金孝淵。
那燦爛的金色發絲如同在燈光下流淌著光澤,搭配涂抹的烈焰紅唇,今天的金孝淵與以往留了十幾年黑長頭發的她判若兩人,像是一團燃燒著的火焰,熾熱而奪目。
“嗯?說起來我們小公主也換了造型呢?”總算有空看一看林允兒的李純揆驚疑不定,眼珠子在幾個人之間打轉。
“你們之前約好了去美容院,但是沒叫我?”她依據奇怪的前提,推導出了一個貌似正確的結論。
崔秀珍想說點什么,任宋演就很有壓迫感地瞥了瞥她,然后問金孝淵:“鄒準呢,不是也邀請他了嗎?”
邀請金孝淵夫妻一起觀看新戲的Passcall算是崔秀榮提出的主意,畢竟有交流才能有解開矛盾的基礎。
“他今天原本有比賽?!苯鹦Y搖頭,“我和他商量了一下,還是只有我來了。等下表演結束去后臺的時候,我會跟秀榮道歉的。”
“哎,不用?!痹趫龅拇扌阏溥B忙代替妹妹發言,“工作上的時間沖突嘛,我們都可以理解。”
金孝淵還以一笑,也看向任宋演說:“宋演你這幾天打算給‘城堡’做清潔嗎?我在聊天房里看到消息了,也算我一個吧。”
“算上你?”李純揆詫異,“你也知道打掃‘城堡’要多久,我們就算都去估計也要一天時間,你不是最討厭趕晚上的地鐵回仁川嗎?”
“我和鄒準分居了,這兩天已經打包行李搬到首爾住了?!苯鹦Y用十分尋常的口氣說出了一句導致大家都靜下來的話。
誰都知道金孝淵和丈夫應該是有了新的變故,但礙于氣氛和場合,誰也都很難開口去詢問什么。
打破僵局的契機,最終是以一種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出現的。
隨著劇場里的大部分觀眾落座,任宋演忽然出聲說:“你非得挑現在做這種事嗎?”
眾人聽到他的話后轉過頭來,接著就看見李社長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機,剛把鏡頭對準任宋演的她尷尬地咧一咧嘴。
林允兒眨了眨眼。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見到李純揆想要偷拍任宋演了,權俞利等人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莫非這是現實世界的珊妮姐特有的癖好?
無論如何,多虧了李純揆的這番打岔,權俞利清清嗓子,說:“那個,秀妍呢?她沒收到邀請嗎?”
“收是收到了,但那丫頭有可能來嗎?今天可是周末。”李純揆說。
“那鄭女婿呢?也沒來?”方才還是話題中心的金孝淵也問了一嘴。
崔秀珍說:“我父母今天也來了,就坐在前面,等下我也要去看他們……”
“我知道讓敬淏回避是秀榮的主意?!比嗡窝菀娝樕惶珜Γ罢f實話,她如果盡做這種凍足放尿(注)的事,不如讓別人幫他們說出實情?!?p> “哎,宋演……好了別說了?!睓嘤崂B忙幫腔。
“沒關系?!贝扌阏浒醋∷氖?,“其實我也有點生氣,也不知道那丫頭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之后會跟秀榮好好聊一聊的?!彼龑θ嗡窝菹喈斦J真地保證著。
又過去一會兒,需要去陪著父母的崔秀珍便起身跟大家打招呼告別,瞧著她離開后,林允兒小聲問:“我發覺,您和秀珍姐的交情怎么好像也不差?”
“我和她小時候在同一家畫室里待過,所以算是認識很長時間了。”任宋演說完瞥瞥她又補充,“我最初對秀榮的了解也是從她那里來的?!?p> 林允兒茅塞頓開。
難怪她聽說崔秀榮和任宋演相識是在大學時期,但《Star World》的出版內容早就介紹了她們少女時代的九個人。
不過,如此一來,林允兒又對任宋演當初“挑選”她們的標準產生了很大好奇。
“其他人就算了,您那時候都不認識秀榮姐,還把人家寫進書里?”林允兒側頭瞅著任宋演,“您寫作……一向這么隨性嗎?”
聽到她這話后,任宋演還沒反應,距離倆人不遠的權俞利就先發出了一聲低笑。
有人的聽力看來很不錯,林允兒莫名感到了些許臉熱。
她利用余光瞄向權俞利,隨后就發現對方手上戴了一枚款式眼熟的戒指,正是金孝淵早前跟她提過的“友情戒指”。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包括任宋演在內,權俞利是她見過的小團體中第一位佩戴這戒指的人。
這究竟是突發興致呢,還是說,權俞利平常就是喜歡戴著這枚象征她和任宋演等人感情的手工戒指?
“我在把人寫進去之前,當然有征求過她們自己的意見,甚至是她們家里人的意見?!?p> 任宋演的聲音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了現實。
“秀榮雖然是大學的時候才跟我正式認識,但在此之前,我和她就通過秀珍有過交流了?!?p> 林允兒這才點點頭,又問:“這么說來,您在書里寫的秀英姐,實際上性格大多是您自己的設定吧?”
“不?!比嗡窝菘戳搜鬯?,“等再多相處一段時間你就會更加明白了……秀榮她只是藏得好而已。”
……
江南文化藝術中心的場館后臺里面,工作人員忙得四處穿梭,倒是演員們得到了短暫的休息時間。
坐在并排的化妝臺前,崔秀榮沒有參與其他演員的聊天話題。
她化好妝后就在座位上安靜地閉起雙眼,戴上耳機。
“又在聽你的童話故事?”
邊上傳來了聲音,崔秀榮立即睜開眼睛。
她轉頭一看,嘴角就掛上了笑,說:“我每次上臺前都要靠這個來緩解緊張,前輩您又不是不知道?!?p> 靠在她桌旁的這名女演員也笑著搖了搖頭,忽地又問:“噢,你之前不是說想去試試盧作家的新劇嗎?現在聽說那邊的選角工作都快結束了?!?p> 崔秀榮有些尷尬地回答:“我……雖然投了簡歷,但審核的時候就被拒絕了。看樣子是我的履歷不太吸引人?!?p> “畢竟是盧作家,競爭激烈很正常。我聽說那邊之前在接觸SW娛樂,秀珍不就是SW的人嗎?你可以試試啊,反正只是求個機會?!?p> “這個嘛……”
見崔秀榮滿臉遲疑,女演員就明白了什么,詫異不已地問:“你直到現在還沒向你姐姐坦白你想轉行去當影視演員的事嗎?”
她這話剛說完,不遠處就傳來工作人員招呼她的聲音,女演員匆匆離開,只留下一句“快點說吧,你自己的心里話不說出去誰會知道?”。
崔秀榮留在原位看著對方走遠,桌上的手機亮起屏幕,顯示出了男朋友鄭敬淏發來的慰問消息。
“問題是,我想競爭的角色可是女主角之一……而且盧作家,人家對于那個角色已經有心儀的人選了,對方還是我姐姐的好朋友……我就算去爭了,又有用嗎?”
給自家男友回了個輕松的笑臉表情后,手機屏幕前的崔秀榮自言自語著戴好耳機,耳中重新響起那童話故事的講述聲。
“小女孩心想,豌豆莢有五顆、六顆甚至是八顆的,誰又見過長著七顆豌豆的豌豆莢呢……”

軟軟的金毛
注: 韓國成語,撒尿在被凍住的腳上。簡單來說意思就是治標不治本。文中任宋演是故意用上了比較粗俗的表達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