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我翻出了塵封已久的守門員隊服和球鞋,又在陽臺雜物堆里找到了落滿灰塵的門將手套,裝備就緒后跟大家來到了學院的小球場集合,要開始訓練了。
隊長四條在球隊前面給大家講話:
“這次出戰咱們還是先用442陣型,邊路推進,穩扎穩打,小雞和老豬踢前鋒,茄子、老四、土豆和我中場,老二、大明小明還有土匪后衛,白小杰守門。在摸清對方實力,感覺有把握的情況下就改為424攻擊隊形,土豆和茄子轉為前鋒,中場還是我和老四。咱們已經一年多沒踢了,體力、配合和球感都大不如前,下周六就比賽了,還有一周時間,短期內恢復大一時的體力不太現實,體能是咱們最大的軟肋,這些天咱們把時差調整過來,六點半起床跟我去跑步,爭取一周內恢復一些體力,咱們上半場就要盡全力進攻,爭取以大比分領先,擊潰對方的意志,這樣在的體力不支的下半場能減輕些負擔,大家在場上不要做太多無謂的跑動,節約體能!好了,大家集思廣益討論一下戰術吧!”
眾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最后全體決定先去吃飯。
眾人呼呼啦啦涌進了食堂,在食堂一角團團圍坐,繼續討論著戰術。
四條說:“好奇怪,我總感覺咱們缺點什么。”
小雞隨聲附和:“我也感覺缺點什么,但是一時想不起來!”
土匪說:“咱們人都全了啊,是十一個啊,對了!咱們是沒有替補球員吧!我們寢室的瀟瀟可以替補,他踢得也不錯!”
四條說:“不是,不是缺替補。而是更重要的東西!大家好好想想!”
眾人一邊吃飯一邊想,在將要吃完的時候,我一拍大腿想了起來。
我說:“咱們沒有足球!”
眾人釋然,果然是沒有足球。
四條馬上給體育老師打電話借了幾個,于是足球的問題解決了,隨后眾人到球場就開始了緊張的訓練。重拾足球感慨萬千,感覺它就像一位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科技男三餅出現了,脖子上掛著一個單反相機來給大家拍照,眾人擺好隊形,摟抱在一起傻笑。我穿著黃色的守門員隊服抱著足球坐在前排中間位置,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半張臉,我左邊是皮膚黝黑短小精干的茄子,茄子傻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我的右邊是半瞇著眼睛精神萎靡的老豬,老豬嘴角上揚,笑容狡詐。小雞和四條兩個大個站在后排的中間位置,小雞容光煥發,眼神犀利,四條表情莊嚴肅穆,頗有大將風范。
畫面定格在了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后,這張照片后來被三餅沖印出來,分給大家每人一張留作紀念。
這次比賽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學校里傳得沸沸揚揚,網上學校的貼吧里也刊出了:“美院大四畢業生挑戰工程學院冠軍球隊”的帖子,下面有大量跟帖,大部分人都覺得美院隊不自量力,但是有以前看過我們比賽的老生則表示比賽應該很有看頭。貼子最后不出意外地演變成了兩個學院的罵戰。
小雞和三餅在積極地組織著球隊的拉拉隊,他倆都知道拉拉隊對于這次比賽很重要,因為隊里的男生都是女生越多踢得越來勁兒的貨色。
球隊已經訓練了三天,每天訓練的內容包括顛球、傳球、射門和模擬對抗賽。四條每天早上六點半都會叫大家起床,一起去晨跑,晨跑結束就一起去吃好幾年沒有吃過的早飯,然后在學校的小球場訓練一整天。
這段時間我白天訓練,晚上做畢業設計,偶爾在QQ上請教陳子瑤一些畢業設計的事情,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到了周二,這天上午又要上課了,還是像上次一樣,陳子瑤看了組里每個同學畢業設計的進展程度,給了一些建議,上課的時候,陳子瑤說話聲音變啞了,中途還出門擤了兩次鼻涕,很明顯的,她感冒了。
一個邪惡又瘋狂的計劃在我腦中醞釀起來。
天黑時分,我背著雙肩包,拎著一個鼓鼓的手提袋出了寢室,趁著夜色溜進了教學樓一樓的洗手間。
借著洗手間隔斷里昏暗的燈光,我從雙肩包肩包里拿出小鏡子開始化妝,化妝品都是我在小楠那里借來的,我在臉上鋪了厚厚的粉底,用睫毛膏刷出了長長的睫毛,嘴唇抹上了鮮紅的唇膏。
化完了妝,我舉著小鏡子端詳了自己一會,頗有成就感,我把腦袋后面的頭發扎成了馬尾辮,前面的頭發依然遮住半張臉,我這天特意穿了一身比較中性的運動裝,又拿出兩個在食堂買的大包子,裝在塑料袋里塞進胸前的衣服里面,在雙肩包里拿出小楠同學的女士挎包,然后把雙肩包塞進了這個包里。
我白小杰素來以豪爽著稱,天生土匪性格,但是蒼天無眼賜給了我一張白白嫩嫩的娃娃臉,這張令我又愛又恨的娃娃臉居然派上了用場,我發現這很利于我化妝成女人,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頗為滿意。我一直自詡很有表演天賦,雖然當演員是不可能了,但這并不阻止我熱愛表演,看來今天可以好好地過一下當演員的癮了。
一切準備就緒,我剛走出男衛生間迎面碰上了一個女生,我趕緊低下頭,她居然徑直走進了我剛出來的男衛生間,我撒腿就跑,身后衛生間里傳來了那個女生的一聲驚呼。
我一溜小跑出了教學樓,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天已經黑透了。我挎著女士挎包模仿女生走路的樣子,兩腳內八字扭扭捏捏地走路,我感覺自己真的是一個即將出鏡的演員了。
我低著頭一步一步地向著女生寢室走去,心里緊張得要命,這是一次十分兇險的旅程,不成功便成仁,混進女寢是我一直以來的一樁心愿,沒想到今天就要實踐了。
這次行動最大的阻礙就是突破室管阿姨的防線,只要闖過一樓阿姨的門房,別的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我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后踩著貓步向著女寢門口扭扭捏捏地走了過去。
進了樓門,我盡量使自己的動作自然而隨意,路過門房窗口的時候用余光看到阿姨正在看電視,她只是用余光掃了我一眼,沒有看出破綻,在這一瞬間我感覺心臟都要跳了出來。
沖破了第一道防線我就低著頭上樓梯。我早已打探好陳子瑤在315寢室住,三樓的女生寢室只有最南角的房間常年沒有燈光,陳子瑤來了以后那個房間才亮起了燈,那一定就是陳子瑤現在住的房間了,男寢和女寢的格局是一樣的,我事先在男生寢室樓已經找好了那個寢室的位置。到了三樓我直奔陳子瑤的房間,這時候一個穿著睡衣挖著鼻孔的女生向我迎面走來,我心里一沉,趕緊低頭疾走,有驚無險地與她擦肩而過。
找到了315寢室,我敲敲門。
門里傳來了陳子瑤鼻塞的聲音:誰呀?
我沒答話,我怕一說話就露餡了,只是繼續敲門,門緩緩地開了,陳子瑤穿著白色的睡衣站在門里面,睡眼惺忪滿面病容,她狐疑地看著我,認不出我是誰,我趕緊鉆進了屋,順手關上了門。
陳子瑤一臉奇怪地說:“你是以前住這個寢室的嗎?”
看來我的化妝很成功,我壓低了聲音說:“陳老師我是白小杰,生日快樂!我給您過生日來了!”
陳子瑤瞪著眼睛呆呆地看著我,看得我手足無措的,她忽然認出了是我,捂著嘴慢慢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笑了起來。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錯,也不知道說什么,只能等著她笑完。我無聊地環視著她的寢室,她的書桌上擺著那臺被我修好的筆記本電腦,電腦前面是一盒吃了一半的盒飯,我認出這是食堂那家提供送餐服務的檔口的,這個是我那天告訴她的,還給她留了那個檔口的電話。
陳子瑤笑夠了之后站起身來,看了看我又捂著嘴笑了一會,我此時已經不那么緊張了,陳子瑤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忍著笑說:“那有椅子,你坐吧。”
我趕緊裝出特別禮貌的樣子,搬來椅子讓她先坐,然后又搬了一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來。我正要說話,陳子瑤做了一個讓我小聲的手勢,我會意地點點頭,低聲說:“陳老師,我給您買了感冒藥,您趕緊吃了,”我邊說邊從挎包里掏出了藥。
陳子瑤清了兩聲嗓子,低著聲音說:“謝謝你了,我正好沒有藥呢,對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的?”
我有些尷尬地說:“你QQ密碼就是你的名字和生日。”
陳子瑤接過藥,我又從包里拿出了礦泉水,她接過去把藥吃了。
我又從拎著的手提袋里,拿出了一盒小蛋糕,放在桌子上,有些歉意地說:“蛋糕有點小,不過應該夠你自己吃的了。”
陳子瑤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冷漠,她笑著嘆了口氣,說道:“難得你還想著,我都好多年不過生日了,那咱們一起吃吧。”
我掏出蠟燭插在蛋糕上,又在包里掏出生日帽,遞給陳子瑤,陳子瑤捂著嘴笑了笑,有些尷尬地戴在了頭上,她說:“你這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我拿出打火機點燃了蠟燭,我說:“許個愿吧!”
陳子瑤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此刻的她美麗得宛如仙子。
“好了!”陳子瑤睜開眼睛吹滅了蠟燭。
我拿出切蛋糕的塑料刀,把蛋糕切成了大小兩塊,我說:“陳老師您吃大的,我不餓。”
陳子瑤無奈地笑笑,說:“我感冒吃不下東西,我吃小的,你吃大的。”
我又開始翻我的包,從包里拿出了一個禮品盒,遞給陳子瑤。
“這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陳子瑤接過去,拆開了包裝,里面是一個精美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正是那張她電腦里母女三人的合影,我用了兩天晚上才把這張照片修復的,又重新染了色。
陳子瑤有些驚訝地看著照片,問道:“你怎么有這張照片的?”
我說:“第一次上課,你的電腦插了我的U盤以后,它已經跟了我的姓了,我看你電腦里,別的照片都放在一個文件夾里,只有這張自己一個文件夾,想必肯定對你很重要,對了,兩個小女孩哪個是你?”
陳子瑤指指照片里個子高的小姑娘說:“這個是我,小的是我的妹妹。”
“怪不得你長得這么好看,原來是遺傳基因好,你媽媽真漂亮,你跟你媽媽長得一模一樣。”
陳子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媽和我妹妹長得好看,我不好看。”
她癡癡地看著照片出神,喃喃地說道:“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我十一歲,就是第二年,我母親去世的,小時候媽媽總給我過生日,她走了以后,我就很少過了。”
“啊,不好意思。”我小聲地說。
“沒事。”陳子瑤抬起頭,向我擠出一個笑容:“謝謝你了,你把照片修復得不錯,清楚了不少,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我很喜歡這個生日禮物。”
“我過去調皮,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您不生我氣了就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我心虛地說。
“你還欠我一次搬家呢,過些天我就搬了,到時候你可別跑。”陳子瑤說。
能感覺出,她是看我現在有些局促,故意這么說的。
陳子瑤繼續說:“你也夠膽兒大的了,大晚上的跑來這里,你就不怕被人發現了?”
我說“反正我還有三個來月就畢業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再說你剛來這里工作,人生地不熟的,身邊也沒有朋友,還生病了,作為你的學生,我過來看看是應該的。”
我活動了下肩膀,把胸前的兩個包子掏了出來,我說:“陳老師,你看我把你的晚飯都帶來了,這家包子超級好吃,還熱乎呢,您嘗嘗。”
陳子瑤接過包子,放到了桌子上,笑著說:“謝謝,咱倆還是先把蛋糕吃了吧!”
我一邊吃蛋糕一邊說:“對了陳老師,這周六下午三點,我們球隊跟工程學院有一場足球賽,可能是我們畢業前最后一場比賽了,到時候您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
“好的,如果那天沒事我就去,給你們加油。”陳子瑤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說:“這附近有什么大型商場之類的地方嗎?我等感冒好了想去買幾件衣服。”
我說:“這附近還真沒有,小服裝店的衣服你肯定看不上,咱們這里已經屬于郊區了,得去市里買。”
陳子瑤說:“這個城市我一點都不熟,要不哪天你陪我去吧,我請你吃飯。”
“好啊。”我心里暗喜,雖然逛街是我最不喜歡的活動,但是跟一位美女逛街還是求之不得的。
陳子瑤說:“那就這么定了,其實你這個孩子挺好的,就是有時候太愛胡鬧了。”
我討厭別人說我是孩子。我說:“陳老師您別這么肯定,你就不怕我把你帶出去給你賣了。”
陳子瑤說:“別沒大沒小的!”
“咱倆一起出去,那你就不怕被別人誤會?”我問。
陳子瑤說:“那咱們到時候在校門口公交車站點集合,再說我是你老師,有什么誤會的?”
我說:“既然不怕別人誤會,為什么非要在校門口集合?一起出去不行嗎?”
陳子瑤說:“那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跟你說,我妹妹和我爸都是警察,你要是動了壞心思可得小心點。”
我說:“我知道,你爸爸叫陳良義,是哈爾濱香坊區的片警,你家也在那,你妹妹也是警察,跟你爸爸住在一起,她叫陳子萱。”
陳子瑤瞪大了眼睛說:“你怎么知道的?”
我說:“我剛剛說了啊,你的電腦已經姓白了,你淘寶的賬號密碼我都知道,在里面有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
陳子瑤有點生氣了,冷著臉說:“以后不許再黑我電腦了,我不喜歡別人挖我的隱私。”
我看她的樣子有點嚇人,趕緊說:“我保證,以后再也不了。”
我低頭看了看表,從手提袋里拿出一袋水果放到桌子上,站起身來說:“陳老師,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這些水果您晚上吃吧。”
“藥我留下了,水果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我拎著這些回寢室馬上就得被系里同學搶光,我前幾天已經給那群敗類投過食了,你就留著吃吧,感冒了就得多吃水果,等逛街的時候您再請我吃好吃的。”
“那好吧。”
陳子瑤穿著白色睡衣站在走廊上目送我離開,我回頭向她揮了揮手,輕手輕腳地溜出了女生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