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洛敏看著他，笑盈盈地說道。
這位老先生和附近的村民可不一樣，他可是有些識貨的，金陵城畫鋪里的畫他雖然買不起，卻看了不少回。
尤其是梅花圖，上一次，他在城南也是看中一幅梅花迎雪圖，掌柜的一開價便是二兩銀子，那一次，他在那家店鋪門口徘徊了很久，終于還是因為實在拿不出那么多錢，空著手回去了。
從此，他每次看到自己私塾書屋里空空的墻，總是會想到那幅梅花迎雪圖，心中總是免不了一陣失落。
而此刻在這里，他竟然看到了比上次那一幅還要好的多的冬梅圖，竟然只要一百文！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便又看向洛敏確認道：“小姑娘，你是不是掌柜的，別是報錯了價錢。”
洛敏笑道：“老先生，放心吧，我叫錯雨，就是這家恒芳書坊的老板，這冬梅圖便是我畫的，就是一百文！”
看著老先生付了錢，小心翼翼地接過洛敏遞過來的冬梅圖，洛敏心中有些暖暖的，一旁原先冷眼看著的洛辰此刻的臉色也有些和緩了。
不過，待老先生走后，洛辰還是忍不住抱怨道：“那幅冬梅圖原先是要賣五百文錢的，其實就算賣一兩銀子也不為過，你卻只賣一百文。就你這樣，恒芳畫坊哪天才能讓我們發家致富？”
見洛敏只是笑，洛辰繼續冷著聲音道：“我看你啊，也就只適合在里面畫畫，做生意的事情要交給我！”
洛敏一聽便來了精神：“哦，那你倒是說說，有什么生意經？”
洛辰臉上露出一點羞澀，更多地，卻是暢想之色：我想我們的畫要有不同的類別。比如，你之前賣給村民們的版畫，我們便還是要按照原先的價錢進行售賣。不過，因為百姓們不善保存，這些畫一般在家掛個一年半載便會有破損，到時候村民們便還會來買畫，所以，這些畫需要源源不斷地制作，以我們現在的人手，是遠遠不夠的，這是第一類！”
見洛敏聽得點頭，洛辰繼續道：“第二類便是附近讀書人家，這里雖然是城郊水月山，但也有讀書人家和清流人家，面對這樣的買家，我們可以將水墨和素淡的景物畫賣給他們，價格可以定得比城北的畫院便宜一些，但也不能太便宜，不然很快便會招惹禍端。你今日這樣賣畫雖是好心，但未必是好事！所以，”她頓了頓，看向洛敏繼續道：“吸引這第二類顧客的地方并不真正是便宜，而是這畫的品質！這方面，就要看你的了！”
洛敏聽得心服口服，連連點頭，又專心地聽那洛辰說出第三點。
“而我們畫坊要面對的最后最后一類人，便是城里的權貴和同行！這類人看多了好畫，自然知道你的畫的好處。但由于身份和立場，他們大約是不會說好話的，我們要做好準備。尤其是在變得更加強大和有名之前，先不要招惹他們，畢竟，我們也沒有背景！”
說完，她便看向洛敏，只見后者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洛敏實在沒有想到，原先在柯府不言不語的洛辰竟然有這樣的思路和經商頭腦。
“你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怎么知道這么多？”她忍不住還是問道。
洛辰苦笑道：“機緣巧合，我曾經去東隅城的莊子上待過一陣。我剛去的時候，因為心情煩悶，常常帶著丫頭去東隅城逛街，街道上的茶果攤子、書鋪畫坊、酒店戲樓......林林總總，都去見識、了解了。那時總愛去那些人最多的店鋪，沒事就愛瞎想：為什么這家店鋪人會那么多，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客人？”
說到這里，她看向洛敏，而此刻，洛敏也正定定看著她，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我發現，每家人最多的店鋪并不只有一個好處，這些店鋪的好處賣點是在每一個地方都有的。比如一家人多的茶果鋪子，它會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比如茶碗用了好瓷、茶水用了好水、泡茶用了好茶葉、鋪子裝飾也是別具一格，而在價錢方面，竟然也跟其他同類的茶鋪差不多......這么多人眼可見的好處，老百姓也傻，稍稍比較，便出高下，自然也就來了......”
說到這里，她走到洛敏面前道：“所以，若是我們恒芳畫坊想要做大，一定也要向那些做得好的店鋪學習，每個方面都要好：畫要好、價錢要合適、這店鋪位置也要好、賣畫的態度也要好......”說到這里，她突然有些羞澀：“其實，這些也是我自己胡亂想到的，可能很多地方并不對......”
“不！”洛敏一下子便打斷了她的話：“你說得很對，沒想到你卻有如此的商業頭腦！”
洛辰的腦子一下子有些糊涂：“什么叫商業頭腦？”
洛敏并沒有急著解釋，只是眼睛亮亮地看著她道：“我請你來做我們恒芳畫坊的掌柜的，如何？”
洛辰更蒙了：“我什么都不會，怎么能？”
“不會可以學啊！”洛敏接口道：“我們誰又是生下來便什么都會的？或者......”
她轉變了口氣，憂郁地看著洛辰道：“你還是想要回去？”
洛辰一愣，終于笑了，點頭道：“那好，我來學著做掌柜，不過我可是有規矩的！”
“哦，說來聽聽！”
洛辰臉上浮起笑意：“首先，我做掌柜做生意，你這個幕后老板可不許干涉；其次，若是實在有分歧，你必須在人后私底下跟我說，人前還是要全了我的面子；第三，在人員安排和店鋪裝修方面，我可以預支銀錢支配。”
洛敏笑著點頭，心道：沒想到，這個洛辰，真是個心有錦繡的人。若是那一刻沒有被偷梁換柱送出來，也許就永遠被困在那一方天地桎梏中，不得自由了！
見洛敏答應了，洛辰便興致勃勃地開始下筆寫起了接下來恒芳畫坊的安排。
而此刻的洛敏，終于舒了口氣，看向門外郁郁蔥蔥的草木，聽著蟬鳴，想著那人大約此刻已經到了海洲了吧，他若是安頓下來，會不會給自己寫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