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法消除
阿魯卡多質問著:“為什么?你們封靈市的妖,不是遵循封靈鐵則,殺死一切外來的人族嗎?”
無為說道:“有句話不是說得好嗎?殺了人,便回不了頭。”
阿魯卡多惡狠狠地瞪著無為,毫不客氣地說道:“不肯殺人還敢索要更多的獎金?你們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嗎。你們想拿到傭金必須聽我的。”
無為輕輕嘆氣。
“我還以為,能找到一份正經的實習……”
嗯。
這是要動手了嗎?
平等的交易,通常都是建立在地位平等、處境相似的基礎上。
一旦有一方想要利用不平等的地位,謀取不合理的報酬,那自然是霸王條款。
無為不肯為了一點點的錢,就弄臟了手。
阿魯卡多從我們這里聽到討價還價的聲音。
當阿魯卡多與我們的價值觀念發生沖突,而雙方又想把生意做下去。那便是更改契約的時候,一方與另一方斗爭,以拳頭說話。勝利的一方奪得更多的權利。
多么像那些一百多年前那些乘船去東亞沿海與島國做生意的英國人啊。
這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尤其是當阿魯卡多身體前傾,忽然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亮出鋒利的爪子想要在我們的身上留下點兒什么的,這自然也是修改合同的時候。
咻!
快到極點,但沒有駭人的殺意。
畢竟這個世界,并沒有真正的敵人,只有要命的利益。
當阿魯卡多的爪子以我無法反應的速度逼近我的脖子時,無為動了。
玉蔥般的右手食指輕輕點在阿魯卡多的額頭,將他按倒在地。
就像是十八歲的成年按倒一個兩歲大的孩子。
奇妙的是,這根手指就像按扁唐璜一樣,將阿魯卡多越壓越小,不停地往下按著。
最終把阿魯卡多本就矮小的身材,又生生按小了兩號,才松開手指。
不知所措的阿魯卡多就像穿著大人衣服的嬰兒,雙眼濕潤地望向俯視他的無為,就像無知的嬰兒看著擺布他手足的父母,嘿嘿地傻笑起來,抱住無為那雙黑色的透氣網布運動鞋,癡迷地想要記住上面味道。
這大概就是不平等條約建立后的后遺癥吧。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令人措手不及。
慕強的心情油然而生。
然而,我聽說戀人或朋友之間,經常會出現妒恨之極的情緒?
這種情緒又是怎么產生的呢?是不夠親近嗎?
是因為差距太大了嗎?還是我本身不夠上進?
為何我現在只是仰慕,而沒有生出妒恨的情緒?
要說妒恨的話,我可能會妒恨抱琴學長,對無為卻沒有這種心情。
兩者間,有什么區別嗎?一時腦袋不夠用。
我拿出手機開始在百科里搜索‘嫉妒’與‘羨慕’的生成條件。
蹲下來逗貓的無為,看向我。
“在找什么?”
“嫉妒。”
“嫉妒?”無為整理了一下短發,有些在意地問:“為什么是這個詞匯?”
我依然坦白道:“嗯,因為不明白,你這么強大,我為什么只是羨慕,卻沒有一點嫉妒的心情,覺得好奇怪。”
說話之間,我已經找到了“嫉妒”與“羨慕”的區別,也許我需要的答案就這里面。
喵~
我聽到了阿魯卡多柔軟的叫聲,應該被無為擼爽了吧,不過我倒沒有去看無為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聽到她頗有些情緒地問我:“了解這些,有什么意義嗎?”
意義的話,就是現實的價值。
都說嫉妒會破壞友誼或愛情……
我順著心意說道:“我想找到和你永遠友好相處的辦法,不只是外在的,也包括內心的。”
這聽起來就像是大女主當道的言情文里的撩妹臺詞,但我確實想建立夢幻般的關系。
無為逗弄著貓咪般弱小的阿魯卡多,漫不經心地說道:“說到嫉妒是什么,那并不是發現自己不如別人,這么表層的東西,而是自身優越感和競爭力下降,帶來的喪失感。”
她把阿魯卡多又按小了一號,坐在阿魯卡多的椅子上,搓著阿魯卡多的下巴,繼續說道:“打個比方,如果有一天,我變成男人,有一根比你還要大還要管用的蘿卜,因為我在這方面的能力比你更強大,你男性優越感的喪失,就會讓你疏遠我,逃避我,憎恨我,甚至想殺死我。”
“反過來說,如果有一天,你變成女孩子,變得非常可愛,腿比我長,比我的皮膚還要好,我就會難受得要死!”
無為是這樣總結的。
“沒有優越感的喪失,就沒有嫉妒的誕生,換而言之,沒有優越感,嫉妒就無從談起。”
我似乎悟到了。
“明白了!沒有優越感就可以了吧。”
無為繼續說道:“這里又一個實際操作的難題,人類是一種不斷追求完美的生物,優越感正源于人類的自覺意識,雖然人可以忽略這種自覺,可一旦有人稱贊你的長處,就又會喚起你的你自覺的優越感,很難抹除。”
“好比,我總是被全校的男生說眼睛好看,而你今天在地鐵上,說到你喜歡那個蛟龍女孩兒的眼睛,我就會不自覺地想,難道我的眼睛就不漂亮嗎?”
“你又說陽和學姐的身體很軟,我知道我的身體要比陽和學姐結實很多,這種心情是我想抹去的,但也是無法抹去的。”
聽到無為這樣說,我似乎明白為什么有些實話也可以傷人了。
但很快,她就話鋒一轉地說道:“然而這種程度的心情,對于我來說,都不如誠實和信任更重要,既然嫉妒是無法消除的,為什么要為無法消除的東西,而失去朋友的誠實和信任呢?你對我保持信任和誠實,等于你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我,沒有一點保留。所以,我非常喜歡你,非常理性非常合理地喜歡誠實的你,我要按照自己的原則,把你當做是最理想的伴侶。”
不得不說,無為這句話,非常傷人,也非常感人。
傷人在于,這就意味著我大概就是個沒有半點兒魅力的人吧。
她喜歡我,也不是繁衍后代的沖動,而是基于理性的選擇,
感人在于,這聽起來似乎更像是“生死之交”。
該說是層次更高了嗎?
夜晚八點,辦公室的擺鐘作響。
我愣在原地,持續讓上帝發笑。
無為起身,把阿魯卡多放回到老板椅上,任由他慢慢長大,自己則站回最初我們的位置。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恢復原樣的阿魯卡多,抖了抖耳朵,嘆氣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復雜,我們這些老年人說喜歡就是喜歡,可不會像你們那樣算賬似的,分得那樣明細。”
無為對阿魯卡多正色道。
“還有兩個小時圖書館就要開始閉門自習了,我必須趕在這之前回去,請把有用的線索告訴我們。”
阿魯卡多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木盒,里面有一支破破爛爛的襪子,應該是那兩個偷渡客中的一個的。
他拿出襪子,一臉古怪地看向我,“你要發動自己的能力,需要聞這只襪子,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