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當然懂自己媳婦的意思，這五百塊錢并不是個小數目，暫且不提家里有沒有，就看著程前一年掙不上五十塊錢的人，如何還的起這五百塊錢。

　　“哎呀，程前啊，不是老哥看你有難袖手旁觀，只是最近連連開會，我這上下打點都花了不少，手里真沒有那么多錢借給你，你看這樣，你等我兩個月，等鄉里給我開工資，我就把錢借給你。”

　　村長的話聽起來中肯，可是一想想，這張文鳳的病怎么拖的起一兩個月，程前手里握著茶缸，不停的顫抖，直接跪在村長的炕沿邊上。

　　村長和村長媳婦對視一眼，趕緊起身過去扶著他，可程前都用手肘躲開，并沒有起身，村長嘆了口氣，直拍大腿。

　　“村長，我就你這么一個辦法了，如果沒有這救命錢，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媳婦死。”

　　程前的眼淚不住的往下流，吧嗒吧嗒的落在茶缸里面，看著讓人心里不忍。

　　蔡建國看著他，都不禁的鼻子一酸，起身走過去，看著程前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既然村長沒有這么多，我們也就別為難村長了，深更半夜的來，不能給人家添麻煩不是，我們先回家，看看有什么辦法，不中我替你湊湊。”

　　蔡建國說著看了眼村長和村長媳婦，就把程前扶了起來，這么一番話，說的心里不是滋味，起身去另一個屋拿了一百塊錢出來，遞給程前。

　　“我這呢，也就剩這么多了，你先拿去用，先去醫院看看這病是什么情況，然后不夠的，村里也幫你張羅張羅，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決。”

　　村長把一百塊錢拍到程前的手上，程前連連鞠躬道謝，蔡建國就以不打擾他們休息為由，跟著程前走出去。

　　剛出大門口，走出去沒多遠，就聽到身后村長和村長媳婦罵起來的聲音，仔細一聽，大概就是村長媳婦嫌棄村長把錢借給他太多，程前太窮還不起，白白浪費一百塊錢的話。

　　程前嘆了口氣，握著手里的一百塊錢，就像是握著刀子一樣看著蔡建國，剛想邁步回去，就被蔡建國攔住。

　　“這口氣就先忍著吧，你媳婦等著這錢治病，跟她相比，你的面子又值幾個錢。”

　　程前眼中含著淚，把錢緊緊的捏在手里，渾身開始顫抖，咬著嘴唇看著蔡建國。

　　蔡建國拍了拍程前的肩膀，點了點頭，什么都沒往下說。

　　“東子，你媽呢？”

　　回到家中，看著東子一個人坐在炕上，張文鳳沒在家，程前看著程小東問著。

　　“我媽說找你們去了。”

　　程小東看著程前說著。

　　程前轉身跑到院子里叫了兩聲，沒有聽到張文鳳的回音，瞬間慌了起來。

　　剛坐到炕上的蔡建國聽到程前呼喊，就趕緊穿著鞋跑出去，隔著院墻問著。

　　“我媳婦沒在家，說是找咱倆去了，你看到了嗎？”

　　程前踩著磨盤看著蔡建國這邊問著。

　　蔡建國一頭霧水：“說什么瞎話呢，咱倆一起回來，一路上哪看到你媳婦啊！”

　　“我媽說，她怕你們回來太晚，就去找你們。”

　　“不能出啥事兒吧，東子你媽啥時候醒的？”

　　蔡建國總覺得哪里不對，看著屋門口的程小東問著。

　　“我不知道，我醒的時候看著我媽在門檻上坐著哭，然后就跟我說一堆奇怪的話，就說出門找你們去了。”

　　“你媽哭了，她跟你說什么了？”

　　程前轉過身，下了磨盤，走到程小東的身邊，抓著程小東的肩膀，滿臉緊張的問著。

　　程小東被程前的反應嚇到，愣愣的看著他。

　　蔡建國知道情況不對，翻墻就跳過來走到程小東的身邊，把程前推到一邊，自己蹲下來看著程小東，摸了摸程小東的腦袋。

　　“東子，別怕，你爸找不到你媽著急，跟伯伯說，你媽媽都跟你說了什么了？”

　　蔡建國的語氣可比程前好多了，雖然心里著急，可是對孩子，還得滿臉堆著笑，因為他知道，大人越是疾言厲色，孩子越害怕，反倒是什么都問不出來。

　　“我媽說，天要涼了，讓我多穿衣服，還有就是胃不好，少吃辣的，讓我照顧好爸爸，別的我也沒記住。”

　　程小東說完這句話，蔡建國就和程前對看一眼，兩個人的臉色驟變。

　　“不會是聽到什么了吧。”

　　蔡建國心里開始擔心，兩個人打著煤油燈，叫起來陳蓮花，幾個人遍村子去找張文鳳。

　　這么四下一喊，驚擾了村子里好多人，一聽說這個事兒，大家也都相繼的出來幫著找。

　　“程前，你先別著急，別胡思亂想啊！”

　　看著步伐輕浮的程前，蔡建國一邊四處看著，一邊安慰他。

　　程前現在兩眼空洞，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樣，額頭上的汗成線流下。

　　“找到了！”

　　遠遠的聽到這么一聲，程前就好像渾身過了電一般，一個激靈，趕緊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聽著像是村里柱子的聲音，程前跑到他的身邊，看著他手指的方向，說著北山坡又走了過去。

　　程前穿過人群，每個人臉色都是很難看，他察覺到什么，看著北山坡上吊著槐樹上的人影，咬著嘴唇踉蹌一下，摔在地上。

　　“程前。”

　　蔡建國直接跑過去，把程前扶起來，程前一把推開蔡建國，在地上抓了幾把，掙扎著起來，朝著槐樹走過去。

　　越來越熟悉的輪廓，越來越熟悉的樣子，每走近一步，程前就像是走在刀子上。

　　張文鳳的身子僵硬，臉色青紫，她那樸素的臉上，眉心卻是緊皺。

　　把張文鳳抱下來，程前也坐在地上，摟著她輕輕的摸著她的臉，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鳳兒啊，你怎么這么傻啊，我都借到錢了啊，你是聽到什么了嗎，你怎么不等等我，你怎么不等我回來啊。”

　　也不管旁人怎么勸說，程前就坐在那里，抱著張文鳳的尸體自顧自的說著。

　　旁邊的蔡建國摟著陳蓮花，兩個人也是忍不住的落淚。

　　“鳳兒啊，這里冷，我抱你回家吧，咱回家，你看看，你的手都凍的冰涼了。”

　　程前抱著張文鳳的尸體，就往山坡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