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沉浸在對陳長治自戕的震驚和恐懼之中無法自拔。紅袖已平靜地打開第二個布條,瞥了一眼,揚聲念到:“第二位易物者,地字二號房的余光路,請說出你想交換的物品!”
地字二號房里傳來余光路略略顫抖的聲音,明顯還未從上個交易的驚懼中緩過神來:“在下,在下想求閣主收藏的摘星掌法……”
知道摘星掌法的人并不多,整個武林以修煉劍法和刀法的人較多,其余都是有著自己趁手的兵器傍身,唯獨二十多年前,武力排行榜上出現(xiàn)過一位以掌法見長的前輩,名為余倉廩,居于武力榜第六,創(chuàng)下的摘星掌法行云流水,剛勁有力,一雙肉掌橫掃武林!卻不知他的掌法秘籍如何落入藏刀閣的。
紅袖問道:“余倉廩是閣下什么人?”
余光路的語氣頗有忍辱負重之意,說得恭敬,卻忍不住悲憤語調(diào):“余倉廩正是家父,家父一直臥病在床,彌留之際心心念念只是拿回自己的一生的心血,還望閣主成全!”
眾人議論紛紛:“這樣應該會換吧?畢竟是人家自家的秘籍!”
“還是彌留之際的心愿,無論如何都會成全吧!”
……
白慕青也不著急回復,將折扇一下一下敲在掌心,只是等眾人的議論聲越來越小,直至全無。方才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三下“嗒——嗒——嗒”,每一下都敲在眾人心上。
三下那便是不同意了,紅袖面目表情地宣布:“易物失敗!”
余光路失聲大叫:“為什么呀!七星門雖較之前沒落了,可但凡閣主想要什么,我七星門就算傾家蕩產(chǎn)也會雙手奉上!何況物歸原主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憑什么呀!”
聽到眾人的竊竊私語,紅袖依舊冷冰冰地回復:“你手上沒有閣主想要的物件!請回吧,余少俠!”
余光路雖然不甘心,卻也不敢在藏刀閣閣主面前造次,憤恨地被七星門門徒簇擁著離開了。
紅袖接著念下一個易物者的名字:“人字一號房令狐嫣,請說出你的易物請求。”
雪柒想了想,這不是排名武力第十的令狐嫣嗎?記住她完全是因為十九未嫁,富可敵國八個字。
令狐嫣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說道:“本姑娘想要閣主手中的麒麟鞭!”
未見其人,卻也聽出聲音主人的跋扈,紅袖又蹙了蹙眉。
白慕青未見猶豫,直接敲了一下扶手。
紅袖揚聲又道:“換!”
附耳過去,聽白慕青說完后又說道:“黃金五百兩!”
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雖說麒麟鞭是由各種獸類的筋編制而成,堅韌無比??晌灏賰牲S金也太貴了!
“成交!”不想令狐嫣爽快應下了,“區(qū)區(qū)五百兩黃金而已,于我令狐家不過九牛一毛,千金難買本姑娘高興!”
本來說到這頂多只算年少無知,囂張跋扈??闪詈套孕〖f千寵愛于一身,說話毫無遮攔,不知分寸,輕哼一聲道:“只是不曾想江湖上也算名列前茅的藏刀閣,竟然視他人性命如草芥,視人情倫理于無物,只看中這黃白俗物的功利之輩?!?p> 她本以為說完這番話,一定有不少人附和于她,卻不料剛剛還在竊竊私語的眾人卻寂靜無比,甚至咳嗽聲也被壓得斷斷續(xù)續(xù),唯恐引起白慕青的注意。
在場諸位都明白,小聲議論和點名道姓叫板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誰都不傻,跟著富甲一方的令狐嫣開罪雄踞西北的藏刀閣,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這可不值當。
“一千兩!”一個清冽的男聲自臺上傳來,每個人都感覺后背發(fā)涼,明顯就是帷帽下的白慕青說話了。
以往易物儀式中,白慕青從未出聲干涉過,看來這位令狐姑娘可是觸到他的逆鱗了。
“什么!”令狐嫣怒不可遏的聲音了,“堂堂名門大派居然坐地起價,無恥之尤!”一道粉色身影已從樓上飛身而下,手里的鞭子如同吐信的毒蛇朝著白慕青彈射而出!
大家都睜大眼睛看著江湖第十了挑戰(zhàn)江湖第七,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只見白慕青身并未起身,只是伸出左手,虛劃一道,便將令狐嫣的鞭稍拽在手中,用力一扯,令狐嫣被扯了一個趔趄,一個鷂子翻身才堪堪站定!
令狐嫣急怒攻心,銀牙一咬,見拉不回鞭子,便雙手化掌,朝白慕青攻去,掌法變化莫測,白慕青也只是用左手來擋,十幾個回合下來,令狐嫣也沒能奈何白慕青。更是羞憤難當,一腳蹬到左側立柱,借勢而起朝著白慕青連踢數(shù)腳,那腳法極快,只見殘影,未見招式。
內(nèi)行的人開始給別人解說,那掌法是云極觀青云子的推云式,而腿法是寒山寺住持凈空的無影腳??梢娏詈邑斄χ酆?,能請得動兩位武林泰斗指點一二。
雪柒聽得隔壁的解說正津津有味,“啊”一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只見場上的令狐嫣已被白慕青握住腳踝,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拉了下來,令狐嫣呈一字馬落地,右手拍地借勢而起,另一只腳踢向白慕青肩側,白慕青不得不放開令狐嫣的腳踝來應對,令狐嫣這才得以脫身。
只是令狐嫣再也不敢貿(mào)然進攻了,白慕青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椅子,甚至連帷帽都不曾掀起一角。眾人暗暗心驚,這白慕青真的在江湖僅僅排名第七嗎?實力懸殊也太大了吧!
白慕青看著面前這粉衣女子,杏眼圓睜,柳眉倒豎,小巧的鼻頭,鼻翼因氣惱而微微翕動,一張櫻桃小口微微張著喘息。白皙的額頭布著細密的汗珠,眼神里寫滿不甘和怨懟,可是雙腿本能地像灌了鉛一樣沒法再上前邁出一步,因為對面的男人陰沉善變,深不可測。他可不是周圍對她阿諛奉承,笑臉相讓的門客。
白慕青看著令狐嫣不再出手,冷冷開口:“兩千兩!”
令狐嫣登時怒氣又起,指著白慕青:“你……”
還未說完,旁邊的老年仆從就打斷了令狐嫣的謾罵,笑瞇瞇地躬身道:“兩千兩就兩千兩,我們要了!”
白慕青已經(jīng)算給令狐嫣面子了,令狐家家財萬貫,可是藏刀閣勢利龐大,各種行業(yè)皆有涉獵,想要弄垮令狐家,令狐家根本防不勝防,總之,藏刀閣不是令狐家得罪得起的。
令狐嫣一跺腳,恨聲道:“徐伯!”
徐伯低聲跟令狐嫣說了些勸解的話,令狐嫣才不情不愿地跟著走了。
今日在座各位可算沒白來,看了一出又一出大戲,劇情跌宕起伏,稍有不慎,還會命喪其中,真真是刺激無比。
雪柒和倪尋正在口干舌燥地支使伙計添茶,就聽得紅袖喚她名字:“下一位,天字三號房雪柒,請陳述你需要的物件!”
雪柒站到窗邊,大聲說道:“我想要祝清池的心法!”
不等紅袖請示,白慕青當即答道:“好!”
不是“嗒”地一聲,也不是紅袖說:“換!”而是白慕青親自說:“好!”眾人差點驚掉下巴。
雪柒也有點懵,怎么如此痛快?生怕她反悔似的!羞赧的說:“可我身上只有一身破衣裳和半包碎銀子……”
“我不要那些。”白慕青的聲音居然能聽出一起溫柔?
“那你要什么?”雪柒疑惑地問。
“呃……”白慕青似乎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沉吟半晌悠悠道:“便用你那砍柴刀來換可好?”
“哎?”不光是雪柒,讓人聽來也是莫名其妙,當年排名第七的祝清池的心法秘籍只需要一把砍柴刀來換?果然,這藏刀閣閣主真是全憑心情。
“換不換?”白慕青柔聲問道,聽來頗有蠱惑之意。
“不不不,”雪柒有些赧然,連忙擺擺手,“這樣怎么好意思!怎么能讓你這么吃虧呢?”
白慕青左手扶額,聲音有些不耐煩了:“你換是不換?”
雪柒害怕他反悔,當即點頭如搗蒜:“換換換!”
倪尋和雪柒立即抱著開山刀三步并兩步地從樓梯跑下去,到臺子上,雪柒還給白慕青鞠了個躬:“謝謝謝謝,多謝您慷慨解囊,大恩大德叫我如何報答?”
帷帽下的白慕青被雪柒的熱情嚇到了,說話都有些虛飄飄的:“大,大可不必如此,也是白某人覺得值得才換的!”
雪柒千恩萬謝后同倪尋離開了,后面的易物環(huán)節(jié)也不愿看了,她開心不已,虧得老頭擔憂不止,原來得來如此容易。
看著蹦蹦跳跳離開的二人,紅袖也沒搞懂閣主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在她看來,閣主是不會做虧本買賣的,可是她還是沒看出手里的這把黑漆漆的砍柴刀有什么特別之處。
白慕青淡淡地說:“你且看看這把刀的刀盤?!?p> 紅袖依言看了看,這刀的刀盤呈八卦型,雖不常見,卻也不是罕有。
白慕青又道:“你再看看刀顎處。”
雖然已經(jīng)被人刻意抹去,可“風巽”二字隱隱可見。
紅袖脫口而出:“張!”驚覺自己聲音太大,又壓低聲音道:“張清風!”
白慕青點點頭,低聲道:“這便是當年‘刀圣’之稱的張清風的刀風巽了!”
說起風巽,那可大有來頭!彼時張清風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還未還俗,道號青玄,一身武藝超群,行俠仗義,懲奸除惡,小小年紀已經(jīng)頗有俠名。
一次機緣巧合中,救了遭受賊人洗劫的一戶人家,事后方知被他施救的竟是鑄劍宗師龍岐鈺一家。龍歧鈺為感謝青玄仗義相助,從來只鑄劍的龍歧鈺花費一年有余,嘔心瀝血為青玄打造了這把風巽。
青玄也是帶著風巽走南闖北,名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