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無言的看著這一切，所以，到頭來，只有他一個人是傻帽嗎？

　　“主人，你的龍心。”那顆龍心回歸了身體，李臨仙面上的黑霧，擴散的速度減緩了一些。

　　揮揮手，便抱著少女進了屋子，將她平放在床上，看著那睡著的面龐，眉目如畫，李臨仙很難生出責怪的情緒。

　　眉目輕皺，如果這是千萬眾生之詛咒，那么當年，在他放棄的時候，理應承受這份詛咒。

　　來到屋外，小金卻沒有離開，李臨仙不喜望去，小金苦笑一聲，“我已經沒有地方去了?！?p>　　李臨仙微微一嘆，“從哪里來，會哪里去吧？”手在空中虛劃，便如刀鋒割裂幕布，一條黑痕顯露。

　　黑痕邊緣沒有破碎的痕跡，只是在緩緩閉合，這是時間和空間的裂縫，當年他就是從中召出小金。

　　看到那又沉了幾分的面色，小金心中一暖?！爸魅?，我愿再跟隨在你身邊。”

　　李臨仙道：“不，小金，你對我已經沒有用了。”

　　“是嗎？”金龍面上愈苦，現在他已經沒有用了，所以可以隨意拋棄，那么，誰對他還有用呢？

　　小金忽然道：“主人的拒絕，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做了一個決定?！?p>　　真的沒有用嗎？現在的他遭受詛咒，實力大降，以往稱不上的威脅，也變成了威脅，如果金龍愿意再追隨他，那么那些成了威脅的威脅，就再也構不成威脅，但他卻拒絕了，這絕不是因為沒有用。

　　金龍看著他。“主人，你中了詛咒，我現在已經變得比你強了吧？”

　　李臨仙不置可否?！安粌H是現在，從我召你出來的那幾年，以及一天之前，你的實力，不曾長進，不曾退步?！?p>　　金龍道：“以往，我以為是主人控制了我，但并不是，真龍的精神失去了，龍也就不再是龍了?！?p>　　李臨仙莞爾，金龍緩緩道：“我的血脈深處，有一次重來的機會，當我破殼而生，第二世必將領悟真龍的精神，成為真龍，不過真龍出世，引人覬覦，希望到時候，主人能為我護道?！?p>　　金龍散盡一身龍元，充滿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即將回歸原始之時，又從那人眼中看到欣慰的神色。

　　金龍百感交集，主人或許從未改變，但只是過去以及現在，他深深的明白，兩千年前，他本有成功的機會，卻不知為何收了手，而即便要被封印的時候，他也有能力殺光所有想要封印他的人，卻沒有下手。

　　‘所以說，主人，你對成仙的執念，到底有多堅決？’金龍最后喚一句主人，意識陷入混沌之中。

　　無盡龍元入體，那千萬眾生之詛咒，也像是被壓制住了，李臨仙看著地上那顆斗大的龍蛋，目露期許。

　　柳坤生蘇醒，敬畏的看了眼李臨仙，縱然這半仙面上黑霧不散，但他不敢有絲毫逾越。

　　“龍祖?！笨吹烬埖?，悲呼一聲。

　　“小柳?！崩钆R仙微笑招手，柳坤生緩緩游行過來，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龍蛋，對李臨仙的敬畏，也忘了。

　　看著放在地上的龍蛋，李臨仙也沒有阻攔的意思，柳坤生蛇軀顫栗，緩緩纏上龍蛋。

　　柳坤生心情澎湃，‘龍祖，當年你點化了那條小蛇，今朝，小蛇愿以余生相報。’

　　李臨仙微微而笑，何需他去護道？柳坤生會比他做的更好。

　　又為不知何時會醒黑黑打制了一副冰棺，放在禁地祭壇，同時囑咐了關石花。

　　這才離開了出馬仙家，面上黑霧籠罩，肌膚化作沉沉的黑色，李臨仙咯出一口黑血，昏倒在地。

　　日夜變換了數回，李臨仙不曾醒來，這天他昏迷左邊十來丈的空地上，一條熟悉的黑痕展露。

　　“四哥說讓我來看看半仙的情況，貌似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要不要把他帶回去？”谷畸亭自言自語。

　　八奇技之大羅洞觀，如人觀測鏡中世界。

　　修行此奇技有所成者，不僅能自由行走在空間與時間的裂縫中，神出鬼沒，還具有影響這塊鏡子的手段。

　　猶豫片刻，四哥無根生的囑咐不敢忘記，黑痕消失了，林中重回安靜。

　　……

　　說完了這一切，李臨仙輕撫陳朵烏黑的秀發，察覺到女孩有些不平靜，正要開口，陳朵卻先一步問了。

　　“她親了你一口！”下巴抵在胸口上，那雙綠瞳的主人如是說道。

　　“？”李臨仙一愣。

　　他想過陳朵會有所關注，譬如說他來自千年之前，或者根本不會關注什么，但沒想到，開口就是這個。

　　是嫉妒嗎？還是吃醋了？

　　李臨仙望著明凈的綠瞳，并沒有發現什么嫉妒或者吃醋，更沒有發現情愛之類的情緒。

　　也許在她心里，只是覺得李臨仙被人親了一口，但她卻沒有親一口，于是理所當然的感覺到不對，無關乎情愛。

　　在李臨仙思考間，陳朵忽然湊上來，軟嫩的唇瓣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復又貼著他的胸膛，這下，就對勁了。

　　李臨仙張張嘴，眼眸低轉，陳朵一如方才，臉上連羞澀都沒有，莞爾一笑，輕捏她細膩的臉蛋。

　　唇角微揚，打趣道：“都不害羞嗎？”

　　“不害羞啊?！标惗鋼u搖頭，暗堡數年教導，讓她明白了害羞是什么意思，但并不會覺得現在的自己需要害羞。

　　別人親了李臨仙一口，她也親一口，這樣，就公平了嘛，干什么要害羞呢？

　　李臨仙目中微微復雜，不愧是他選中的絕劍傳人，腦回路異于常人，二三年時間就能將絕劍練到幾近大成，不比當年的他要慢，甚至還快上幾分，此刻，他是該感到欣慰，還是憐惜呢？

　　“那個藏著的人，他如果要傷害你，我會把他找出來，然后讓他不再有能力傷害你。”

　　公平之后，陳朵輕聲說著，篤定的綠瞳，仿佛某種誓言，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至于李臨仙的來歷，在她心里，其實無足輕重，只要這是李臨仙就夠了。

　　李臨仙嘴角含笑，他大概知道，那窺探者不過一個馬前卒，當時他雖然在適應身上的詛咒，但還是有能力拿下那個小卒子，可他沒有那樣做，他要的不是打草驚蛇，而是抓住那條蛇。

　　對陳朵，他也并不隱瞞什么，不過聽到她這句話，稍微有點不對勁?！耙獨⒘怂麊?？”

　　陳朵小聲道：“不能殺人？”

　　李臨仙好奇道：“為什么不能殺？”他可沒教過陳朵不能殺人的概念。

　　陳朵想了一會，“廖忠說的，如果我殺了人，他就不放我走?！?p>　　雖然現在她都離開了，而且也不是廖忠放走的，但還是記住那句話。

　　李臨仙啼笑皆非，又收斂笑容，一字一句道：“絕劍之法，無物不破，萬物皆可殺之！”

　　絕劍傳人，絕情絕性，起于純粹，終于純粹，一句無物不破，是對絕劍最好的概括。

　　絕劍是受不得阻礙的，面前有什么阻礙，斬開便是，如果斬不開，只有一個原因，不夠純粹，不夠絕！

　　陳朵認真看著他臉，點頭示意記住了。

　　夜幕沉沉，一股倦意涌入胸中，半仙軀本不需睡眠，但今時不同往日，輕撫順滑的烏發，李臨仙安然入睡。

　　陳朵看著他黑漆漆的臉，雖然變化極大，但她清楚知道，這是她的李臨仙。

　　不必管他來自哪里，千年又如何？萬年又如何？也不必去在乎他想要做什么，大惡又如何？大善又如何？

　　陳朵在意的，只是這個人本身，無關乎光陰，不在乎善惡，無所謂美丑。

　　他是李臨仙。這就足夠了。

　　脫掉鞋子，貼著他身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