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紫禁之外
原來太子每日除了讀書,這幾年來都喜歡與南方來的宮人聊天,向人打聽廣西瑤民的事。
萬貴妃一聽到太子還在牽掛著他母親,便想出了一條計謀。
她派了個廣西來的宮女琳兒去東宮服侍太子。
太子一聽琳兒是廣西來的,對她很是照顧,時常問她關于廣西的事。
琳兒自稱是來自廣西的瑤民,本是土司的家奴。
朱祐樘問琳兒:“你可知紀家?”
“回太子爺,姓紀的人家有很多,不知您打聽哪家?”琳兒回道。
“這…我也不知。”朱祐樘除了母親的名字,其他都一無所知。“那你可知你們那兒有哪家的姑娘是景泰二年生人?”
“奴婢年幼,早年間的事不知。”琳兒只有十三歲。“不過奴婢的遠房舅舅是當地的祭祀,對大藤峽的人和事都很清楚。”
“你舅舅,他現在何處?”朱祐樘一聽這話,眼睛好似會放光。
“舅舅當年跟著官軍來了京城,后又因年紀太大被將軍釋放了,現在就住在京城外西郊外二里的喜全村里。”
“真的嗎?”朱祐樘打聽了這么多年,終于碰到要找的人了。
第二日下了學,朱祐樘便帶著琳兒準備微服出宮。
他往后苑走出了玄武門,繞過萬歲山出了北安門,他回頭望著遠處的紅漆高墻,如猛虎安臥在萬歲山之上。
京師大街上,人來人往,民間小販叫賣著乳餅、八寶攢湯、棗泥卷…
朱祐樘從未見過這熱鬧的集市,望著出了神,忽聽著有人在喚他的乳名。
“百兒……百兒……”
百兒是朱祐樘在西宮時的乳名,因他是皇帝的孩子無人敢給他取名字,又因其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所以西宮里都喚他乳名百兒。
朱祐樘回頭一看,那女子身穿淺紫色襦裙,右手提著個菜籃子,正笑著向他跑過來。
“是文君姨。”朱祐樘看著跑過來的李文君,綻開了笑容。
“百兒……唉,可累死我了。”李文君一路跑到朱祐樘面前,彎著腰,喘著大氣。
“文君姨,多年未見,你在宮外過得可好?”朱祐樘幫李文君拿過她的菜籃子,問道。
“好啊,當然好,在宮外真是逍遙快活。”李文君笑著道。
自李文君的好友紀德茹死后,李文君也受到了萬貴妃的追殺,太后周以蓮感激李文君對皇子皇妃的傾心幫助,為了保護李文君,太后做主,把李文君放出了宮。
李文君看著眼前的少年,白凈高瘦,飽滿的天庭,濃眉下雙眼深邃,鼻梁直挺,淺紅色的嘴微微一笑,儒雅溫柔。
李文君望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一笑,眼里藏著幾點淚花:“真好,我們的百兒都長這么大了。德茹地下有知,一定很開心。”
“文君姨,我今日就是為我娘而來。”
“什么?”
“文君姨,這是我宮里的琳兒,也是廣西的瑤民。”朱祐樘指了指身邊的女孩。“她表叔是瑤民的土官,知道很多瑤民的事,我出宮來就是想來打聽一下關于母親的事。”
“哦?是嗎?”李文君將信將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姑娘。
琳兒不敢看李文君的眼睛,低下了頭。
朱祐樘看著李文君不信任的眼神,再瞥了一眼身邊的琳兒,見她神情慌張,不停地搓弄著手絹。他便開口解了著尷尬的局面,“文君姨,您住在宮外何處,我正愁無處落腳呢?”
“哈哈,我就住在西街口,屋里簡陋,肯定不比東宮,你可得將就著點。”
“不礙事,文君姨帶路。”朱祐樘伸手請李文君給他們帶路。
李文君一笑,便徑直帶著朱祐樘主仆二人回了家。
晚上,在李文君家中吃過飯,朱祐樘拿出了個香囊問琳兒,“琳兒,這是我娘紀淑妃生前的遺物,你可認得?”
朱祐樘把香囊握在手上,那香囊是鎏金梅花紋香囊,兩端各有一小圓環,中間開口處有一環扣。
琳兒雙手接過那香囊,看了一眼,說:“是瑤人女子定情信物,紀淑妃莫不是訂過娃娃親?”
“哦?”朱祐樘看著琳兒,又問道:“瑤人定親可需要六禮?”
“也是要的。”琳兒回。
“可憐我娘親,若沒有叛亂紛爭,怕是也不會卷入這后宮紛爭,不會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朱祐樘越說越傷心,不禁掉了眼淚,趕忙背過身,用手輕輕擦拭。
“太子爺莫要傷心,明日咱們便啟程去找奴婢舅舅,定能找到太子爺的家人。”琳兒跪下安慰著朱祐樘。
朱祐樘扶起了琳兒,“好,明日一早便出發”。
次日一早,由琳兒帶路,朱祐樘和李文君跟在她后面,三人一路從喧嘩的街上走到小路上,再爬到人煙稀少的山上,終于走到了琳兒舅舅家門口。
琳兒舅舅家在一山洞里,山洞外滿是赤腳守衛。
“這是什么打扮?”李文君見這些奇怪的裝束,忍不住發問。
琳兒立馬回頭向李文君做了個噓的手勢,“您莫出聲,別驚了他們。”
李文君和朱祐樘見琳兒神神秘秘的樣子,不免有些害怕。
走入洞內,幾個瑤人上前為他們唱了首歌,唱罷還向著朱祐樘獻上了一大碗酒。
朱祐樘剛要上前接過酒,不料被腳下的石子絆倒,連人帶酒摔了個大馬趴。
琳兒沒有理會她的主子,而是跑上前撿起了摔碎的碗片,輕輕嘖了一聲,臉上寫滿了不悅。
李文君上前扶起了朱祐樘。
“哈哈哈,琳兒,快請客人們進來吧。”洞內傳來一陣粗獷的男聲。
琳兒領著朱祐樘二人進洞內,只見洞內漆黑一片,只隱隱點著幾支白色蠟燭,洞內放著一張石床,一白發道人盤坐在石床上,緊閉著雙眼,雙手放在膝蓋上。他的頭發上沾滿了蜘蛛網,還有幾只小蟲在爬,可他的臉倒是年輕清秀,沒有一絲皺紋,看起來只有二十歲。
“可是東宮到訪?”
“是。”朱祐樘恭敬地作了揖。
“東宮所謂何事?”
“聽琳兒說,你曾是廣西瑤人的祭祀,想向你打聽一個人,我娘名紀德茹,景德二年生,她的家里人,你可知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是你的死期。”道人突然發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