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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ㄖ?0年前的你,你在哪里?我在這里看著你。你我都是意識的塵埃,失去了生命的權力;致20年后的你,托清風傳遞消息,回旋中附贈有我的姓名。)
……
美食街最不稀缺的,便是人與食物。饑餓的獵人與覓食的獵物。校園外環有車輛禁止在日落后通行的規定,愉悅地送走最后那輛跑車,一隊伙夫在談笑中降下店門的鋼化屏障,上空的無人機群便循著指定的路線,飛入各家店內供給食材,為每一家門面都提供“足夠”運作到破曉的電力后,才統一向負責發放無人機的雇傭公司返航;另一伙人則手推餐車跟隨著伙夫們,沉默中互相投射著厭惡的目光,四下找尋那些坐落在街邊、用各色粒子標注出的預定攤位。
無須無序地爭搶,偶爾“失手”殺死幾個競爭者,這條街的店面、攤位便都能有著落。
職工們結算一天的薪酬,融入人行道上那片漆黑的覓食星系,被饑餓驅使的食客們,步至攤前店內。燈影闌珊,自煮鍋中升騰的蒸氣彌漫,沿街的攤販正嘶聲力竭地叫賣著,合攏新添了水泡的雙手,用布靴遮蓋住腳背上的爛肉,卻無法掩蓋襤褸衣衫上的劃痕??|縷白煙自店鋪內逸出,飄向絢爛的墨色天際。
同雙臂健全的保安打過照面,少年與女孩踏出校門。仿佛連空氣都要沸騰的街道上,人群來往,它們將一直流動到破曉時分。
步上平緩而漫長的坡道,海誠望向眼前那翻騰著涌動的茫茫人海,它似已延伸至無盡虛空的星河深處,卻悠悠著不愿醒來的長夢。束緊柔順的黑發,Syivia看向男孩仿佛融入黑夜的漆黑背影。
“你真打算從他們中間穿過么,海誠?”
真不愧是天使啊,竟能猜透自己的想法,果然,我們本該是一體的。通過這種方式與神明接觸也未嘗不可,少年仍目視前方,絕望近乎滿溢,如同即將吸足水的海綿,尚可容納最后的水滴。
“……要去到‘那里’的話,我們別無選擇,對罷?”
“那你可別走太快,我會跟不上的?!?p> 是啊,別走太快……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了卻心愿么?無所謂了,到底是得到驗證。終于證實了,這能將人禁錮的絕望。
“……嗯?!?p> 雙臂極其自然地垂下,海誠迅捷地躲閃過即將迎面相撞的行人。拼命縮短著逐漸與少年擴大的間距,Syivia已因疲憊而吁吁氣喘。海誠在藍紫色的霓虹下,不時回首那勉強著緊隨在身后的黑發天使。
“……很困難么,Syivia?”
在浪濤般的人海中見縫插針地閃進,海誠和少女于逆流中前行。
“困難什么?”
“像這樣毫無規律地在人群中穿行…你不太適應罷?”
“還好啦,就是要多費心注意腳下……”
已在沉默中漫過半截星河。越臨近中心,自街道兩端匯總來的喧鬧聲就愈加嘈雜而刺耳,甚至連光束都心有靈犀地匯集于此,忽暗忽明,視線在明滅間朦朧,只能勉強瞄出行人的輪廓,難見從他們面上映射出的同樣扭曲的嘴臉。店鋪里的酒水味愈發濃厚刺鼻,火雞周遭的高溫在空氣中翻卷起熱浪,附著行人鞋底的煙塵,腳邊漸漸繚繞起煙霧。鼻間充斥滿因香甜而綜合褪變為惡臭的氣味,Syivia已逐漸跟上并熟悉少年穿行的節奏。
因身旁劇烈翻卷的塵煙捂住口鼻,半瞇著仿佛鑲嵌著黑瑪瑙的雙眸,Syivia仍疑惑著少年的去處。
“要吃晚餐的話,剛路過的那幾家不正好么,海誠?再繼續前進的話就要走出美食街了哦,外邊的治安可是出了名的差啊,也沒幾家正規的門面罷?誒?……”
“已經出來了……”幾乎是一路拖拽著Syivia的手臂。
帶著天使突破人群封鎖,海誠的目光便凝視著前方,這條直通山頂的漆黑大道。
即使少女嘗試勸說,兩人也終是脫離人海。脫出建筑物的陰影,同時穿刺進漫無邊際的純黑之地。再無燈光庇護,美食街外的世界是受凝視的深淵般漆黑。四面環顧,海誠確認黑暗中沒有埋伏的黑影們,他的視線便聚焦在坡頂的神社。
“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請跟我來罷,Syivia?!?p> 再臨近“神旨”一步。
忽然回身無禮地把住天使的手肘,即刻滑向腕處,少年向前提速奔跑,拉著Syivia沖上高緩的斜坡。比起因頭繩突然斷裂而隨風飄散的秀發,被強制牽扯的少女更為困惑,她開始無法理解少年的舉動,或許應追溯到相見時,從一切的伊始便不曾理解。
“海誠?!”即使走出街道,那嘈雜的“嗡嗡”聲仍于腦中殘留。
目測著與“那處”坐標間的實距,海誠輕快的步伐中缺失了迷茫,丟掉迷惘,呼吸也開始難以抑制的急促。他不愿清楚天使是否同樣,卻仍是習慣性地扭頭。
一直以來日復一日,仿佛每一天都在不重樣地重復著。世界是殘酷的,那些翁中被資本籠罩的帝國們相互對立,壟斷過后是為了回籠的壓迫,壓迫過后是探尋自由的反抗,接著迎來血腥的鎮壓。圍欄里的“牲畜”任“人”宰割,這是既定的過程,不斷深陷輪回,周而復始,循環往復,適者生存。不論是屈服、反抗還是斗爭都將毫無意義,即使沒有任何事物約束躁動的生命,生命本身也只在“躁動”,無意義地躁動……在遇見少女前,海誠總在憂愁和迷惘,他幾乎看不到光,更尋不見光的來處。
因為晝夜顛倒的生活方式,少年已經沒時間虔誠地禱告了。只能迷惘著能否得到天使的祈福,迷茫著能否尋求存在的意義,迷離著迷離地迷離在過去、現在與未來。被推進名為“新紀元”的浪潮里,被卷入時代的漩渦中……沒人愿意造訪那間由自己殘缺的幻想所筑造的小屋,跟絕大多數人一樣,海誠成為了第一位與自己交談的“人”,作為探尋自己內心幽暗的叩門者。
但終于有位天使愿意降下神尊,俯身叩門時,海誠卻禮貌性地保持著距離,在另一側背靠著壓住門板,微妙得病態而扭曲的距離。在心底某處蓋起石基,疊起梯塔,筑起高樓。無事時修建一座城堡,再修筑一道高墻,恍若隔世,宛若夢幻。祈禱著無能的時間能將萬能的神使帶走,就像它一直做的那樣,掩埋萬物,洗刷舊罪……可淤泥總被挖掘,罪惡只能補贖。海誠絕無法洗刷自己褻瀆神的罪孽。
總算能逐漸理解一切了,那些重復的每一天并非作用全無。那些被獻祭的時日并不會怪罪少年,至少在知曉了答案的現在,它們還未施展報復。
最后一次讓步了,不論心智、精神、意念亦或意志,都退無可退。任憑屈服的意識被不屈的革命者征服,被真正地逼上絕路。同時頓悟著領悟了,海誠很清楚自己應當作出的抉擇,僅憑他一人便能做到的事,無論怎樣殘缺都必須去做的事。
“海誠!——”被握緊的手腕隱隱作痛,Syivia希望少年停止他的惡劣行徑。
有的名字是承載了罪惡的,一直沿用下去的話,也只會無窮盡地滋生痛苦罷了。如果在人生最美好的那段光陰里,是以那個名字被呼喚的話……我可是連活下去都沒法做到。拜托了,別再呼喚我的姓名了,少年如此心念。
早與“變態”掛鉤的污名。
……
?。ㄎ覍⑺廊サ尿球韭裨?;用你埋藏在砂土里的石塊。)
……
緊盯山頂的赤紅鳥居,少年沿著坡道似亡命之徒般奮力奔跑,扣住天使那散發著芳香的細手,愈加暴虐地踐踏石板。暮色下僅幾位不恐懼黑夜的孩童在嬉戲,沒有光照的寬廣街道上廖無行人,不斷攀登的腳步如同踏碎時空般回聲陣陣。
“喂,請等一下,海誠同學?。?!——”領路者默不作聲,縱使身體疲勞也不能放緩腳步,Syivia逐漸與少年的步伐協調。卻在同步的剎那,心扉突然疼痛難忍。
已在不覺中臨近山頂,漆紅的鳥居坐鎮前路中央。由環繞山頂青樹陪襯,兩旁的灌木叢充當點綴,腳底踐踏的石板路發出愈加清脆的響聲。隨著沉重的步伐再次輕盈而不羈,無需多加暗示,兩人都明白這是終點前必要的沖刺。
朝向不應存在的鳥居。
皎潔的月光沿來路傾撒,停駐山頂,籠罩在鳥居周遭的灰黑褪去,回歸它原本的石灰與叢綠。少年抬頭,相對矮小的鳥居映入視野,再回首高潔的天使,向她請示:就這一次,請與我一同逾越它罷,神明。
意識到這將是奔跑的終點,兩人默契地起跳,迎接過往的覆滅。
穿過時常被寄予思念的紅門,終于得以大口喘氣,長久的歇息。銀河里誕生了一顆新星,在地球的天幕上肆意閃爍;宇宙中無數天體運轉,毫不在意一顆恒星的崩碎消跡。
“哈…哈……哈啊……到底是為什么啊,海誠?為什么突然拉著我跑到這兒來???!”以隨時會摔倒的姿態一路跟從著,終于停下腳步,Syivia迅速將那被少年牢牢抓住的手臂抽回。
意料之外的抵抗,海誠回首看向本應順從的天使。察覺到少女的眼瞳中動搖著相同的困惑。
“你到底…”和預想的設定逐漸相離,少年卻在即將醒悟的瞬間被打斷。
“到底怎么回事,海誠?你究竟想跟我說什么?莫名其妙地拋棄吃晚餐的念頭,然后拉著我跑到漆黑而危險的山頂…你這么做的理由,我完全搞不懂啊。不說靜下來好好說清楚的話……就算是同桌過幾周的家伙,也不可能理解你罷?”
不能理解?是啊。聽得天使發出的疑問,海誠也開始回想起,自己剛才那毫無邏輯且不知恥的行為,Syivia理所應當抱有疑問。海誠只是借著“去美食街閑逛”的名義,將Syivia帶出校門,然后艱難地穿過川流不息的人海,再拋下一句與“請相信我”之類寓意相同的胡話,便強硬地拉著她跑到這處陰冷的山頂,沒做任何說明。天使會展露怒顏也是必然。因為她僅是她自己啊。
言語是交流的基礎,但海誠只祈望天使一直緊閉雙唇,若不溝通,不通過介質遞傳,誤解就不會產生。若不溝通,不得領會,誤解也無從龜裂。決裂往往就由一個微小的誤解產生,通過時間的積累沉淀,最后于另一處空間爆發。一方身處安逸,那便總有另一方在為它獻身,不斷地奉獻,那種沒有硝煙和火藥味的沉默,是如今的少年最為恐懼的。海誠沒經歷過戰爭,但他深知僅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都是生命奇跡的集合。海誠厭惡那些連“奇跡”都不復存在的“夢”。
“是夢……”如此斷絕著決斷,少年借助月光才能勉強將鳥居下的天使看清:“那個‘夢’里沒有候車站,沒有庇護所,沒有能夠棲息的樹梢,更無從尋求理想的歸屬……那里只有無窮盡的爭斗……”
“啊?”按摩著酸痛的手肘,Syivia的困惑愈加洶涌,終于變質成恐懼從那仿佛鑲嵌著黑瑪瑙的雙眸中迸射出。失去發箍束縛的黑發分散,被山間的微風肆意吹動著,攜去額前及發端的汗珠。少女的秀發反射著同樣通過反射而散發光亮的清冷月光。
兩人又默契地各靠在鳥居一側,互相沉默地喘著粗氣。Syivia抬眼仰望著漫天繁星,海誠垂首凝視著滲泥的石板路。
松開早已空無一物的右手,少年覺察到天使的困惑漸漸化作恐懼。不知是因身處高地的寒冷,亦或是那份不知從何時何地便開始發酵蔓延的恐懼,Syivia正縮著身子,雙腿不住地打顫。
“在‘夢’里,我過得非常痛苦。行走、起跳、轉身、揮手、眨眼、回頭…每一個動作都令我疼痛難忍,在‘那里’的分分秒秒都在細品無盡的煎熬……”荒唐,瘋狂,絕望,海誠的言語已被親手戴上的假面奪舍,時至今日,仍在尋求著真實的自我:“所以,我能暫時躲在這兒避難么…就這樣若無其事的…漫無目的地…像這樣隨意地找個很牽強的理由待在你身旁么,Syivia?”
盯著眼前逐漸恢復血色的海誠,他的回應有條不紊,聲調頓挫分明,是有認真思索后遞交的答卷。感到少年已奪回顱內的控制權,Syivia的直覺告訴她少年正逐漸恢復“正?!保谑菍徱暺饎偛抛约耗橇髀冻龌炭值纳駪B。再度調整呼吸,平復心情,少女得出“總歸是多慮了”的結論。
“真是的,仍舊是那場‘夢’的問題啊……所以我就說啊,海誠。有什么事好好說出來不就行了么?你總這么神經質的,真的很讓人困擾呢……”如釋重負般將十指并攏,Syivia心安地垂頭吐氣。至少恐懼已在她眼底消散:“沒問題。如果你只有‘多跟我待一會’這種請求的話,我不會介意的。鬼曉得這時代是怎么了,這種天人人都有自己劃分輕重緩急的行事準則,都有各自的顧慮,雖然我暫時不知道海誠你這么激進的原因,以及你的的顧慮,但我可以試著去理解它們。所以,要是海誠你還有什么不愿對別人談起的事,就請跟我說罷……不作隱瞞毫無顧忌地對我傾訴也沒關系?!?p> 原來如此,真相竟是這般構造??吹教焓拱残牡哪?,海誠愈發因自己對少女施展的“強欲”深感羞愧。
“也不值得你那樣關心啦,Syivia。其實…我有在寫日記‘發泄’的……”
“誒,你是說你寫過日記么,海誠?那很棒啊,我也有很多想寫下來傾訴的東西…”這倒是勾起了那些被逐漸淡忘的往事,Syivia故作苦惱地若有所思著,用雙手在胸前筆畫,接連做出幾個翻書的手勢:“但不管翻開哪一本筆記,只要是注視著空白的紙張,我甚至連筆都不愿意動了呢!你至少用紙筆傾訴了自己的煩悶罷?”
“是的,我曾那樣做過……但最后只是變得更加煩悶罷了。”看著少女為使自己歡愉而展露的拙劣演技,海誠似笑非笑著感到暖心的同時,更對天使發自內心的崇敬:“果然,言語和文字并無分別,它們都是至高的徒勞……”但天使的行徑絕不能歸為徒勞一類,海誠這般清晰地劃分著界線。
還是不敢直視她那飽含劇毒的眼眸,海誠有些心慌地四下環顧,才發現兩人早已遠離燈火輝煌的美食街,身處基建不足、物資匱乏、貨幣貶值、夕陽落下便會斷電的“幽默區”。這是生活水平最接近貧民窟的街區,因其生活質量標準上不壓線、下不著地的尷尬處境,被包括貧民窟在內的戲稱為“黑色幽默”,“幽默區”由此成為這類街區的代名詞。這不論何處都有歧視的世界,已被分化貧富,且無限接近階級固化的物欲橫流的骯臟的人類社會,真是糟糕透了:“可是,無論怎樣拘謹地表述,怎樣傾心地描寫,我都無法拯救任何人,甚至無法救贖自己……所以,我需要你的‘救贖’,Syivia?!?p> “救贖?又來……”海誠的發言又使人理解不能,但Syivia早已習慣了少年獨到的“謎語式”聊天。至少不再如同桌初見時那般強硬地抗拒。
蒞臨天使的視角,兩人足有一年未曾謀面,而任憑眼前的少年怎樣戲劇性的改變,她也篤定海誠總有一點亙古不變,只是她無從知曉。
彈指間,一秒,一瞬,一念,一剎那,一粒塵埃能經歷多少變遷?一年中輪轉不停的時空,已在不覺中使海誠由內而外地產生“惡性”巨變??v使新添今天這一筆,少年內心的焦慮與抑郁,也是連本人都忌諱直視的慘狀。
在曾居住的小縣城里,海誠對所有過往之人笑臉相迎,于摯友強顏歡笑,于家人冷漠不睬,又在陰暗的房間內咒罵他們那容忍自己虛偽的虛偽。自以為與親身父母間劃分了致命鴻溝,便靠著“鬧事”的契機租車逃離。不顧及被踩踏的人群和將要頻繁遭受無良記者們騷擾的父母。
在“哈爾拉克”酒吧里故作勤奮地學習調酒技藝,海誠仍黑白顛倒地對所有人心懷善意,虛偽著扮演一個無原則的紳士。為了不失去工作,少年對Boss保持敬意,事事順從,哪怕是間接殺人也是出于道德愧疚了幾日,而漸漸淡忘;對年長于自己10歲的Crystal起過色心;對Ber講述的故事保持沉默是因自認為無趣;對弗雷德的幫助,只是好奇所謂紫發殺馬特的模樣;對拉姆的營救是托Lia的面子;協助Lia救回她的妹妹也只是一時興起,不希望余生一直毫無波瀾、平凡無趣;對Allen也只在需要時招呼幾聲……總是如此,海誠幾乎不關心他人的存在,他總希望將別人推向自己,以盡可能保全自己的利益。
漫步在街頭巷尾觀望著窮人向富豪乞討跪地的時候,駐足凝視著男子將自己妻兒售賣的剎那,癱坐在酒吧漫過夜晚中碌碌無為的時刻……自己能做到什么?不得不做些什么?不停尋探著那些找不到的答案,直到身心憔悴,海誠便開始回憶起天使的模樣。
憑借剩余的記憶拼湊出心目中完美的她,以此暫時脫離塵世的困擾,不再理會人類的黑暗與骯臟,只構想著有Syivia陪伴在身旁的過去、現在乃至未來。隨著時間推移,這份執念發酵,使他自我封閉,靠著那一兩個月的美好畫地為牢。真是愚蠢至極。
“又讓你擔心了呢,Syivia……對不起。但是,已經沒事了。我現在終于想明白了……嗯,一切都會變好的?!毖鄣椎年庺枭⑷?,海誠如此陳述著自己不帶疑問的“請求”。
就在看見天使雙眸的一瞬,那道留影便成了海誠眼中的永恒。在Syivia已習慣忘記“瑣事”之后,至少還有少年在信仰著。最好她已忘記,讓我獨自逃離;希望你已忘記,使我恒久銘記。那些回憶著少女的時日,是海誠至高的幸福。
時間流逝,再見,卻又生疏。突然感覺那不再是信仰。海誠已習慣思念,兩人注定無法繼續同行。
“不,我可沒在擔心你哦,海誠。我已經逐漸弄清楚你的語言邏輯了呢?!毕胍f的話,想要做的事,只要萌發了類似的念頭,便會刻意在言語中隱瞞后文,通過不斷試錯達成牢牢把握主動權的目的。少年肯定有事要說,Syivia通過他的屏息確認了觀點:“所以,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呢,海誠?一切都會變好的話…一定是件大事罷?你還有很多事要跟我說,想同我繼續聊下去,對么?”
像這般為數不多的直白對話,海誠已許久未聽得。而對于天使在句尾緊跟的疑問,少年則無從藏匿那些微小的喜悅,略顯羞澀地笑著點頭。
“抱歉,Syiva。居然需要你為我著想,我還真不是個令人省心的家伙……就算是‘夢’里也一樣,我總是交付給‘夢’中的人們各種麻煩,然后自己孤身逃離……”又將同伴們的名字一遍遍默念,海誠明確了與“夢”的邊界,心酸而無奈地苦笑著:“但那些都沒關系了。我應該明白了…確切地說是已經模擬出,能把‘夢’中所有的一切統統結尾落筆的‘最優’解。早就該心知肚明的,為了得到這個‘答案’,最喜歡找捷徑的我,居然會繞這么一條遠路……”
“這也是海誠你討人喜歡的地方……嗯,從不放棄?”的確想不出少年更多的優點,Syivia只好如此支吾著禮貌地回答。
就好像幸運地患上了碑銘為“愛”的意識性癌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連海誠自己都迷糊了。一路溯源而來,為緣尋來,遲暮待來……懷揣最后一絲火苗的少年,終于等到Syivia這位天使的降世。難道是為親眼痛苦地見證沒來終成未來?這種需要時間來安排、檢驗并判斷的糟心事,本不存在??善抢廴莱稍碌耐涎?,與死守心扉的最后一絲靦腆,為虛空中添進一粒沙土,讓眼神空洞。從此眼中的世界黑白相間,灰色蔓延?不。
不行,不會的,才不要呢,不要靠近我啊……那樣的未來,海誠絕不希望它到來。
而身前的天使仍是一副順從的模樣,海誠明白他的心愿可以實現了……至少能看到希望了,這束初生了黎明的曙光,那片露晞前明明欲曙的天。而后仰望漆黑著繁星閃躍的夜空,少年內心的顧慮被柔和地沖刷干凈,在無垠的寬廣與高渺里滴濺出坑坑洼洼的水痕。
“我已經決定了,Syivia……”
怕遺憾,怕驚擾,更怕遺憾。已經沒有退路了,那些一直于凄美星空中俯視著海誠的神明啊,一定也會因少年斷斷續續的優柔寡斷而惱火罷。再不決斷的話,就要遭受懲戒了呢。
畫上句點罷,這場難以呼吸、喘息不能的美夢,也該到清醒的時候了。答案一直,恍惚眼前。
無論海誠朝何路行去,無論怎樣恐懼著且無謀地挑戰命運,無論自己做出何等愚蠢的行徑……他仍堅信,少年祈求著自己能夠相信那樣的‘未來’存在……那個,有天使無條件地陪伴,不用遭受苦難的未來。
熄滅的燭火被迭代,被濕潤的蠟炬交替。請求狂風呼嘯,乞求驟雨咆哮,海誠曾無數遍幻想過自己會在無法迎接黎明的夜里死去,等不及天使的來到。
而如今的境況恰好與少年的黑色幻想相悖。海誠能撐到黎明,然后繼續像現在這樣,雙目有神、昂首挺胸地面對少女。站在這再向前一步便觸手可及的位置,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天使那仿佛鑲嵌著黑瑪瑙般清澈的雙瞳里,能聽到Syivia那令人聞之則吟、溫柔得使人淚流的甜音,純黑色秀發被山風吹揺著飄散,將世上所有的美好幻想匯總,灌潤了少年滿心身。
絲毫不拘謹的穿著最為點綴,透露著少女不竭的活力,布告著靈動、高潔與堅韌。圣潔與無畏。棄置了發箍的黑耀下,碎穹弒神的五官飾出她于海誠眼中,那確立了霸權的高雅與瑰麗。自雙肩向下平撫,擁護著白衫下的瘦小身軀,Syivia撫順著比發型更為凌亂的黑色裙擺。
“嗯,海誠。你的決定是?……”
因期待而描繪出微笑的桃色毒唇,天使連含笑的眼神中都寄宿著慈愛。幸福,是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的事。穿刺,將少年封閉的心扉穿透!
既定的不受時空制約,一旦Syivia訴出甘甜的話語,少年便會自愿性地受蠱,全盤接受神使的魅惑。充斥血液的“劇毒”只允許海誠思考一件事——全身心感受這腦髓融化般的親愛。
將計劃全盤托出。
“首先,要先找份來錢快的工作。想辦法賺夠一筆錢,哪怕會一條不漏地踐踏所有底線、逾越所有生而為人的道德、游離在罪與罰邊緣,我也會那樣做,賺到足以讓我們……“讓你和我遠走高飛的本金。遠離人世的紛擾,不必關心無聲的蠶食和無盡的爭斗,海誠只希望與Syivia一起飛遠,就像他曾在“夢”中所夢見的那樣:“嗯。雖然受年齡和學歷的限制,被選用的條件定會十分苛刻,但好在夼溪省的社會治安差得離譜,哪怕是無能如我也可以動用些無恥卑鄙的手段,擠占那些擋路者的位置,這也勉強算是‘機遇’罷?”
面下俯瞰著中學部的后門,海誠為自己平日里略晚歸家而埋下的“伏筆”感到自傲:“而最好的情況,便是通過人際關系的引薦。我時常與那幫街頭混混暢所欲言,故作隨性地聊天,依托這層膚淺的情面基礎,賺錢的事大概不成問題。”
售賣奶茶、汽油、奢侈品、房地產之類比較好,薪資中上水準,大多日結。大把的時間都是摸魚曠工,有購買意向的家伙會自己進店咨詢,銷售渠道相較其他兼職已算得上“正規”。
若運氣好些,挑選到如義肢拼接之類收費高昂、上手快捷的工作便是最好。在這樣偏遠的小縣城,一般用不到太高級的義肢,像更換電子心臟、可控熱成像且自帶弱性激光的雙眼、機械大腦,或為手臂、雙腿增添刀刃和槍炮之類,自然輪不到少年能“接濟”的街邊小作坊。弱如海誠也只需照著圖紙的步驟練習幾個小時,便可跳過實習階段正式交班。
也不排除最壞的情況。要是以上設想的工作被全數擠占,“適合”海誠這個年齡段的兼職,就只剩下三項危險系數“極高”且大多一次性清算的“大牌”。
“誒,賺錢……么?”
“倒是工作的時候,說不好會在哪個店鋪找到心儀的美食呢。要是不在登機前跟他們預定些讓腸胃留念的話,可能真會在哪天忘記這兒也說不定。就算沒有特別想吃的,也可以提前準備干糧和水以備不時之需,”仰面回想著街道兩旁的“三無”食品,海誠更希望天使能選擇相對有“安全保障”的:“……尤其是罐頭之類的便攜式糧食。就算在那個陌生的城市流落街頭了,也不至于受饑餓死。”
在“夢”中的體驗生活的時候,海誠最常食用的便是外賣和罐頭,居然能靠著那些很少有質量保障的食品撐到今天,少年自己也不禁后怕和詫異。這也有Cry從不下廚的緣故。大城市都那般危險,這樣土地貧瘠、發展落后的小縣城又能好到哪去?不斷地兌水、大量混合添加劑,市民能吃著那樣的食物“安全”活到今天,已是佛祖慈悲的萬幸,大抵是上帝保佑商家們能抵御資本的誘惑。
“那個……海誠?”又一次焦慮起來,Syivia的眉心難得起皺。
修正著與本次話題不沾邊的演說,海誠望著定將拂去迷惘的黑發天使。
“嗯?是啊,抱歉,思緒有些開闊過頭了呢……對于我的計劃,您有什么疑問么,Syivia?”
“又是‘您’……算了。倒是你的所謂‘計劃’,海誠。又是賺錢又是購物的……到底是什么啊?抱歉,我好像確實不太能體察你的想法,不知道海誠想要做什么……我在計劃里要做些什么呢,你是需要我的幫助么?”
“哈?!……哦…哦。對不起,Syivia。”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海誠收到天使的反饋,才發覺那最重要的部分還未通過語言闡述出來:“又是這樣啊……抱歉!對不起??!是我的疏忽,完全顧及到注意你?。?!我剛才…完全把要做的事當成。”十指合攏貼緊額頭,海誠向天使致歉。毫不在意地承認自己的過錯,很勉強地苦笑著:“不論是警醒還是領悟,答案都會先于他們得出。但我卻要通過不斷積累經驗才知道……”
劫匪持刀守在巷道的另一頭,妓女在地下城游蕩,黑市里軍火商振翅地高呼著……一直充當著旁觀者,過去那般,現在如此,以后也會一樣。不斷觀望著他人染上鮮血,凝視著自己染上鮮血……若無他人的幫扶,海誠不知會像個小丑一樣死去多少次。
能解決這些問題的答案,海誠已經得到……這是,少年自己做出的選擇。
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一清二楚——
逃離。并非期待著擁抱、親吻或交合,少年只祈禱著能和天使逃到更遙遠的地方,在那個地圖上未被標注的地方,在那片沒有鳥籠和高墻的曠野。和它一起,和她同在。
“Syivia…”
你是誰,怎會擁有讓我淚涌的字符;你是你,佩戴著使我心顫的名字;你是我,于回憶中鐫刻的姓名。只有呼喚著這個名字,海誠才能感到心安。于是緩緩向天使伸出沾滿泥濘的骯臟右手,少年將左手扣置于包裹著心臟的胸前。
“Syivia……”
望著少年伸來那被好好保養而仍顯稚嫩的手,Syivia等待著他的下一句決斷。
輕風拍打臉頰,不斷提醒少年,敲叩著她的名字。不可違背天使的訴求,海誠將翻騰的想法乘上舌尖,曾被天使“拯救”過無數次……所以,少年請求它這次也不要例外。
“逃走罷,Syivia,和我一起……直到不可退卻的海角天涯?!?p> 清晰地明確著清楚地宣告著,徹底的敗北。于樹樁拼合成的木屋內,獨享生命的平靜。
……
?。ㄏ媳娰e歡愉,你領我入場;引我就坐等你,直至永夜謝幕,托影出局。我還在等你。)
……
“誒?”
或許仍不明白少年的意思,Syivia慌張著喘出嘶啞的疑問。完全理解那含義。
望著呆滯在紅柱前的天使,海誠趕緊搖頭釋義,他不再能忍受這個“世界”。
“從現在開始,我要逃出SC區,走出夼溪省,逃離任何有人存在的地方。賺夠錢后,我們就乘機逃離,先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暫住一段時間,然后逃到偏遠的地方,”害怕少女對“逃離”一詞產生“誤解”,海誠強調了聲明的口吻,將手垂下:“絕不是像艾斯亞大陸沿岸冬季的暑期度假區那樣人煙稀少,也不是指深海中人工修建因價格高昂連資本家都很少居住的亞特蘭蒂斯城……短暫的休整后,我們大概會一路向東直到邊境的雪山,或者朝北定居在某個河流被凍結的冰原,西部的盡頭會通向汪洋大海,而且四季高溫干旱,那里指定是不能考慮的……”
“誒,不,那個……雖說我不允許你有任何‘深話淺說’或‘長話短說’的隱瞞,海誠。但我直到現在,都沒弄清你是要做什么……”
把所有的一切都虔誠地向神使傾訴罷,無需所謂的恰好。逃離,又歸返,迂回,卻偏轉。成千上萬次的嘗試:垂首,側過顏,撇眼,轉過身,背臉,終于看你不見……依舊浮現,你那沐春般的笑容滿面。痛苦地抓撓著黑發,少年的理智無數次臨界,卻偏要揚起輕松的語調。
“嗯啊……說實話,Syivia。如果真這么做,那可會變成長途旅行的……甚至變得很曖昧…抱歉,我自己好像都沒什么分寸呢……倒是我這么倉促地實施,你也不會輕松罷?……說到底,到底做什么兼職,我仍是沒有頭緒呢?!辈辉笢亓曈凇皦簟敝辛暤玫谋绢I,海誠抬起那只搖晃酒杯的右手,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小指和無名指、中指和食指便不斷合攏僵化。雖不疼痛,但也帶來諸多不便:“……繼續調酒么?現在的崗位競爭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要慘烈,該考慮的已經不是找兼職,而是不惜下黑手的‘搶’了么?”
“請…請等一下!”
終于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Syivia緩緩向海誠的方向踏出一步,將屬于少年思考的時間暫停。天使對海誠伸出掌心,面上流露著焦躁的情感。
“要逃走、逃離,逃跑么?那個……請問是什么意思,海誠同學?你剛剛的說法簡直…就像是要逃到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某處一樣……”
不再懷疑少年的發言,Syivia的視線卻彷徨著,而后突然頓悟般“啊”地敲打手心。
“不過正因為是你啊,海誠!該不會又想到了什么特別厲害的事情罷?就像那次為緩和食堂擁堵的現象和整治校園欺凌問題,而提交足足九頁紙的校園秩序修改條例…之類的…某個事情……”
“抱歉,從沒有那種事啊,Syivia……”
“誒……”仿佛掙扎到盡頭般,Syivia終于對自己為少年辯解一事舉起白旗。
嘗試把少年的真實意圖向著最好的方面解釋。但在對自己101%極端信任的天使面前,海誠仍選擇絕情地將那樣美好的幻想打破。
“你還記得罷,Syivia?那可是我們的指導委員安排的課題啊,而我的提案甚至在遞交的當天上午就被退回了……抄襲啊,抄襲!那種與人心綁定的事我根本不可能找到最優解罷?!所以為了應付那個雜種的作業,我就在網上隨便粘貼了一篇研究報告?!睘閾羲樘焓沟幕孟?,海誠異常詳盡地告訴少女那件小事的始末:“因其內容太過專業,被一眼識破很正常罷?沒告訴你們真相完全是教導員的‘過錯’啊……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我不想丟臉……至少不想在你面前丟臉。所以我才私下懇求他不要說出來,看不出他還蠻誠信的……”
酸脹感涌上鼻頭,少年羞澀得遮掩雙眸。未曾對他人表露的羞愧,展露的誠心,未曾及他人提及的、講述的、傾訴的……只能由她知曉的。海誠定要在此全數宣泄出。
“這么說就很淺顯易懂了罷?請和我一起逃罷,Syivia!”又一次宣告自己的決心,海誠繼續在沐浴著晨曦的天使面前,虔誠地懺悔著:“在SC區也好,就算范圍擴大到整個地球,我也干不成任何事,沒有本金,沒有力量,沒有權威,我什么都做不到。即使是這樣,哪怕得到了您最至尊親愛的蒙騙,我的這份無力做任何改變。被設置成無法撼動了啊,我很清楚地,明白了這一點呢……”
親眼見證同類的死亡卻無能為力,如同虛妄著空虛地飄蕩在虛空中的微小沙礫,世界的冷漠、殘酷與殘暴,都不留情面地重壓于海誠后脊。愈是想拒絕、否決、否定,殘暴就愈加血腥地刺痛著海誠的身心,不曾分離。然而一旦接受自己的無能,承認自己的平庸,心底便油然滋潤起那份難得的自由與輕松。一直糾纏在少年臉上,由虛偽編織的假面被摘除了。海誠終于能夠不加掩飾地活著,而非僅是存在著。
考慮到資源獲取方面,海誠明白想要完全脫離人的存在并不現實,所以,只要人口稀少到不會影響少年的二人世界,那便不成問題。思維再回轉到余生的安排。終于連大腦都要宕機了么?
“所以啊,Syivia。東北西三個方向都不能前行。我想我們會一路向南,直到亞達娜平原,那里是全國最貧困的地區,坐落著艾斯亞大陸最多且最零散的鄉鎮。等到資本腐蝕到那兒,大概也過了四五十年。與當地百姓熟識后再購置幾塊土地,花錢雇人在遠離鎮子的平原修建幾間木屋,開墾十畝左右的田地,生活用品可以到鎮上購買。要是Syivia你覺得太過無趣,我們可以栽培幾道艷麗的花叢,或者養幾只不會占用太多糧食的寵物……當然,兩樣都做的話也不困難……嗯,大致是如此的生活。所以,跟我一起逃罷,Syivia,逃到那樣的世界?!?p> “……”連天使都感知到少年的演說正變得云霧翻騰,思緒混亂。
“就算繼續待在這兒也起不到一星半點的作用,只是白白消磨時間躊躇歲月罷了。路邊的嬌花樹叢,街旁呼嘯的汽車,過道上或漫步或跑動的行人……乃至天上俯視著萬物生長的神靈,都一直這般對我訴說著??墒?,我從不曾承認這點,我不斷拼了命地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與價值,不停地對它們進行否定。但是……”
凝視著漆灰的石板路,海誠毫不介意在天使眼前,展露出自己最軟弱的一面。眼底泛著明滅的光。
“??!…哈啊!!…啊啊啊?。。 沁@樣沒錯啦。我很弱,誰都保護不了,誰都無法拯救,明明只是上前勸阻一下便能救下的孩子,明明只是偶爾出個風頭就能避免的事故……這么廢物到連垃圾都不如的我…沒人會認為我是必要的罷?!”
“……”選擇沉默地傾聽,Syivia履行著她于少年的承諾。
一直以來都自戀過頭了,海誠從故事的開篇便將結局錯想了。不斷誤會著又很欠揍的得意忘形著。幸運地被Boss收留,有學術層面幾近登峰造極的Cry教授簡單易懂的中學知識,并學成了同由Cry所傳授的精湛的調酒技藝,得到最基礎的飯碗兜底。可就是稍微這么一點運氣加持,海誠便自高自大了。覺得自己在Boss和Lia的協助下,毒死了一個萬惡的資本家,保有一次救人的履歷,便認為自己能無底線的傲氣凌云了。無論海誠調出怎么甘甜火辣的酒水,拯救了誰的生命,開拓了誰的未來或視野,都不是靠他本人的實力所能達成的成就。海誠甚至連登上貢獻排行的資格都不該擁有。
“那種事……”
“才不是沒有。被說得一清二楚。我就是一直這么被說教過來的。”
不被需要,無處躲藏,沒人愿意無私地提供幫助,無論哪處時空都沒有自己存在的意義或價值。默然至此刻,無情的沉默,諒解的靜默,無能的緘默。
無情地看著乞丐餓死街頭;觀望著販賣妻兒的苦命男??;怒視著炫耀財權的公子諷刺眾生皆苦;稍有痛惜地仰望著資本家的替死鬼的尸體被從高樓拋下,他們是被警衛員在象征和平的橄欖枝大廈樓頂處決的;沉默地聆聽著金發少女弗雷德對初戀男孩的思念,倒是成功抵御“意識入侵”頭發雪白。
回首著迄今為止的生命,唯一使海誠感到欣慰的,可能僅是夢想達成一項:于天使身旁,就站在它的眼前,自己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卻被迫以曬出丑態告終。就像現在這般,海誠對著心目的天使大聲吼叫,只能以近乎遷怒的方式侵犯著神的心靈。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與記憶輪轉到教室時并無差別的癲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