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萬乘風一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楊朱心中悲憤異常。三千年的時光三千年的囚禁,他楊朱竟已無人知曉。無盡黑霧噴薄而出,忘魂臺寸寸崩解,繼而化為黑霧直上云霄。
“等一下,先生,您是不是不拔一毛利天下的楊朱先生?”萬乘風突然福臨心至想起道藏中列子的一段,躊躇的問道。
“哦?”楊朱一愣,繼而大喜。“原來我道不孤,孔丘、墨翟、莊周并未滅我道統。來,小家伙。”一招手,萬乘風不由自主飛入油燈之中。
信良子和木淵、澹臺紫月飛起,久未現世的幾個老家伙也走出住所,所有人都在關注著后山忘魂臺。
“呀,師兄,沒見師兄。”澹臺紫月在空中想起丘無涯,急切的嚷起來。
“沒事,魂燈無礙。”信良子直接傳一道神念,安撫澹臺紫月。
丘無涯跟隨黑霧,不由自主的也進入油燈。楊朱并未把他放在心上,只是扔在一角便不再理會。
萬乘風坐在楊朱對面,好奇的摸著座椅的扶手,黑霧凝成的座椅真實無比,竟還能看到游龍飛鳳的浮雕。楊朱很喜歡脫困后第一個看到的年輕人,他微笑著看著,語氣輕柔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先生,我叫萬乘風,我家祖先萬青山···算了,對您來說那也是個后生。”
“哈哈哈,說得好,好,乘風,外界如何?”楊朱開懷大笑,三千年里頭一次如此的暢快。
“外界啊,您說的是哪個?修真界我不知道,凡間可是不妙。蝦遺已經占了咱不小的地盤,哎呀,先生,幾千年了,您不嫌我嘴碎您就聽聽。”
楊朱含笑點頭。手一招,黑霧變換,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在萬乘風手上出現。
“話說武王伐紂,姜子牙登臺拜帥···”萬乘風喝下一口,興奮的開始說評書。
楊朱的眼角抽搐,聽了一會,實在是忍不住,也不知從哪里抽出一根柳條,按住萬乘風對著屁股就是一陣暴打。
“蠢貨,我是秦國人,你膽敢騙我,還原始天尊,在哪呢?”
“哎呀,我錯了,錯了,先生,我從始皇帝一統天下開始說。”萬乘風一身說不出境界的功夫絲毫不起作用,哇哇大叫裝慘也沒用,只好利誘。
“說吧。”楊朱放開萬乘風一把丟下柳條,氣呼呼的說道。心里卻是極為享受久違的生活氣息。
山中無日月,壺中乾坤大,萬乘風被楊朱揪著眼皮,嘴里又蹦出一句:“三天了,先生,讓我睡會吧。”
楊朱拍拍腦門,從懷里掏啊掏,掏出一枚丸藥,直接塞進萬乘風嘴里。萬乘風眼睛突的瞪大,站起身,拉開架勢。太極形意八卦一一使出,楊朱則翹著二郎腿含笑點頭。看著看著,心有所悟,身體崩解,化作黑霧,一會演化太極圖,一會身為八卦,一會又五行生克衍生。不愧是和圣人比肩的人物,只看萬乘風的三套拳術便悟出兩儀五行八卦的后世用法。
萬乘風又精神抖擻了,楊朱坐在對面,剛才的演化收進瞳中繼續。三天后,萬乘風一頭栽倒,呼呼大睡。
“嗯,有趣的小子,待我使個行夢之法,看看這小子腦袋里到底哪里來的這么多古怪。”
那一年風華正茂的萬乘風還叫柴萬鈞,和女友邰梓悅在千島湖畔分手。理由無比的奇葩,邰梓悅說柴萬鈞天天用自己送的刮胡刀就是不珍惜自己,在柴萬鈞目瞪口呆中,邰梓悅挎上一個老頭的臂膀甜蜜的走了。這是悲傷的開始而不是結束,一年后,柴萬鈞得罪領導的小姨子,被踢出公司。得罪人后被逼得遠走深鎮,在深鎮又遇到邰梓悅,兩人舊情復燃,卻被資助邰梓悅的豪商發現。邰梓悅之所以選擇豪商,和柴萬鈞分手,是因為哥哥娶嫂子時家里給不起彩禮,父親籌錢時出車禍司機逃逸,急需十萬救命錢。豪商和四羊公司有瓜葛,從珠港調來兩個專家拾掇柴萬鈞。關鍵時候是邰梓悅替柴萬鈞擋槍,死在柴萬鈞懷里。柴萬鈞悲憤莫名下,搏殺兩名所謂專家,并索性把豪商干掉。逃跑途中對迷途的驢友施救,意外墜下懸崖,才穿越至此。
萬乘風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在問心路石碑下睡著,沒有玉凈瓶、虬龍杖,忘魂臺也沒有崩塌。正在思忖這到底是夢還是已經發生的事實時,異變突生!
蔣罡震略帶不安的看著周泰石,眼前這位也是校長,但可比自己這個
保定陸軍學院的校長說話頂事多了。周泰石仔細端詳著這位軍中前輩,兩條眉毛極淡,雙目總帶著憂郁,兩頰無肉,鼻若懸膽,一副文藝青年的模樣,不像統兵之人。
“蔣先生,你是前輩,聽陳文成講,你對當前的形勢有不同看法?能講講嗎?”
“不敢不敢,雖是癡長幾歲,卻是虛度光陰,和你沒法比。既然泰石讓我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蔣罡震喝口茶壓抑住心中的忐忑,目光炯炯。“泰石,我判斷蝦遺對我中夏全面開戰應該只有三至五年了。”
“等一下,蔣先生,你是依據什么判斷的?”周泰石身子前探,緊盯著蔣罡震。
“哦,是這樣,六年前的那場災難席卷全球,蝦遺也遭重創。它有轉移損失的剛需,放眼周邊,還有比我中夏合適的國家嗎?谷二天王早有侵占我中夏之心,皇室和政府之間矛盾重重,谷二想要上位奪權,掀起戰爭自是捷徑。再者,政府對軍隊的控制早已力不從心,當年北大營事件便是明證。剛剛結束的四維城抗戰也是如此,至于時間,則是取決于谷二掌控軍隊的速度和世界形勢的發展,以及蝦遺國內矛盾的積累程度。但,絕不會超過五年!你要早做準備啊。”
周泰石默默點頭,認可了蔣罡震的判斷。
“一旦開戰,以蝦遺之體量,必追求速戰速決,而我們,就反其道而行之。我們不怕鯨吞就怕蠶食,不怕蝦遺自海上來就怕蝦遺沿北狄舊路進攻,不怕自東向西的攻擊就怕由西往東的順流而下。”
“好!蔣先生說得好,請繼續教我。”
“不敢,開戰之初,一定要把蝦遺的兵力拖向沿海拖住它的主力,必要時可以犧牲都城。”
“這?蔣先生,有這么悲觀嗎?”周泰石面露難色。
“泰石,千萬不要妄想開戰初期就戰勝蝦遺,那不現實,要知道蝦遺的工業尤其是重工業是我中夏十倍之上。沒有槍炮何來軍隊?你也是在蝦遺留過學的,蝦遺的軍隊比我中夏精銳了多少?你按鐵鷹國軍隊標準訓練了十個師,可蝦遺有多少?每一所中學每一年畢業的學生,都經過十年以上的軍事訓練,那是令人絕望的力量。”說道這里,蔣罡震聲音低沉下去,周泰石也神情默然。
良久,蔣罡震淡眉一揚:“縱然如此,我輩也要一往無前,打不贏就不打嗎?說句僭越的話,我蔣罡震可以投降,你周泰石可以嗎?”
當啷,茶盞落地。周泰石嚯的站起,在屋中疾走。五分鐘后,周泰石站定,對蔣罡震說道:“先生,你無愧于中夏的中流砥柱,這些話在別人嘴里我是聽不到的,今日不早,泰石改日請教。”
丘無涯也從夢中醒來,疑惑的搖搖頭,看四周如初,心里卻是有種不祥的預感。轟隆隆,山崩地裂,無盡黑霧噴薄而出,忘魂臺寸寸崩解,繼而化為黑霧直上云霄。一盞血色的陶制油燈自無盡黑暗冉冉升起。
丘無涯被黑霧籠罩,瞬間失去知覺。而萬乘風也被黑霧所化的繩索捆綁,直到楊朱出現。
“先生,這到底是真是假?”萬乘風實在搞不清情況,索性有話直說。
“乘風,真作假時假亦真,何必糾結于真假呢?”楊朱一臉坦然悠悠的說道。
三千年前,孔丘、莊周、墨翟三人聯手擒下楊朱,墨翟出手將楊朱煉制為燈芯,莊周把自己得于不周山的油燈貢獻出來,孔丘將自己的一個筆擱煉制成忘魂臺。油燈被封印在白淵,墨翟在白淵里滴入墨色彼岸花的花汁,莊周則是將此地辟為小世界,留下一支門人看守。直至萬乘風到來時,前因后果已經無人知曉。正逢黃道衰變,封印失效,楊朱便利用萬乘風把孔丘當年的筆擱也就是忘魂臺的神符削弱,這才打碎忘魂臺脫困。
楊朱已經用魂夢之法獲悉萬乘風的記憶,感念萬乘風對他的好處,決心幫萬乘風醫治走火入魔。
“乘風,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對你不利。一會不要掙扎,大陣已然啟動,你按我吩咐就好。”說完直接封住萬乘風的舌頭,不讓他說話。這小子哪都好就是個碎嘴,自己領教的太多了。雖說是在夢境中遭遇,可跟現實也感受一樣。
萬乘風被楊朱拎著走進大陣,陣中心有兩個陣眼,一個上已經有人,正是多時不見的兄弟丘無涯。另一個看來是自己的,但愿順利,千萬別讓楊老頭再弄幺蛾子。
“乘風啊,你的情況特殊,正常醫治的話太耗時間。需要玄門正宗功法慢慢祛除,你沒那個時間,我更沒有。這陣呢是上古大陣斗轉星移的殘卷所化,放心,我試驗過,你和這莊周門人靈魂對換,用他的身體溫養,也就是三年,你不僅會恢復如初,魂靈還會得到大好處。哦,放心,到時候不用陣法,你二人五心向天,背靠背就好。就能換回來。看,我對你多好,你不僅能用玄門子弟的身份活動,那個小女子也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啊。哈哈,你不是對那女子念念不忘嗎。”
大陣啟動,萬乘風天旋地轉中暈死過去。醒來后發現一堆眼睛看著自己,嚇得身子一縮。
“長老,師兄醒了呢。”澹臺紫月雀躍著叫嚷。
“無涯,感覺如何?”信良子關切的問萬乘風。
萬乘風這才想起丘無涯和自己已經靈魂對換的事,支支吾吾的說道:“太爺爺,我沒事,萬乘風呢?”
“師兄,萬乘風在隔壁還沒醒呢。”
“帶我去看看。”萬乘風起身,又溜回被子里。信良子呵呵大笑,澹臺紫月躲在木淵背后,只漏出一張小臉,臉上飛起紅霞,俏皮的刮刮臉,意思說萬乘風不知羞。
折騰半天,萬乘風和丘無涯終于坐在一起,垂頭喪氣的對視一眼,同時嘆口氣。
“無涯,這是你的主場,又比我熟悉玄門,你拿主意。”
“還有啥主意不主意?都這樣了,還能咋?我回你家,你在我家,三年再見唄。”丘無涯郁悶的說道。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啊,我就是救個人嘛,不用這么折磨我吧?
“那行,咱們互相說說情況,別穿幫嘍。”
丘無涯狐疑的看著萬乘風,眨眨眼:“你小子憋著壞呢吧?我咋覺著不對呢?啊,紫月!是不是?我可告訴你,別欺負紫月,否則我饒不了你!”
“哪能呢?咱們還是說說情況吧?”萬乘風訕訕一笑,趕緊轉移話題。
密議良久,兩人商定以新身份各自發展,相互的情況都了解后,丘無涯以萬乘風的身份下山。
后山只剩不見底的深坑,忘魂臺已成日黃花,信良子唏噓不已。轉頭問萬乘風:“無涯,那日你是怎么逃脫的?”
“太爺爺,那日忘魂臺突然崩解,黑霧一下子就到處都是。我不敢妄動,布下金剛陣躲著。后來黑霧的沖擊太猛,擊毀了陣法,把我卷進黑霧里,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唉,天意難測啊。無涯,你能活下來就是幸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查了門中典籍,隱約透露一點,忘魂臺亦是囚籠。”信良子摸著下巴,心神不寧。
丘無涯側馬揚鞭,遠遠看到天邊的一線寶藍色時,知道萬家坳就要到了。三年,唉,這個混蛋,我倒要為你留個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