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頭上點著的蠟燭忽明忽暗，趁著眼前的顧懷明如此晦不明難以揣測。
只聽到這人輕聲說道：“夫人的腳還疼嗎？”
余明珠有些泄氣。
她沒有穿襪子，便將腳放到床上，仔細地看了看，雖說姿勢有些不雅，可是卻帶著一分稚氣未脫的可愛來。
“還行，只是恐怕明日走不動路了。”
顧懷明既然不想回答，余明珠也不大想再問，畢竟她也怕自己忍不住打人。她伸手打了個哈欠“方才那事兒夫君就當我沒問，怪我不懂規矩。”
余明珠這話說的極為隨和，可是即便如此，卻也不知道按句話得罪了顧懷明，顧懷明一把抓住余明珠的手。
“你我之前有什么規矩？”
余明珠掙脫他的桎梏，將頭上的釵環卸掉，輕聲說道：“夫君坑了我這么一大筆錢，我難道還不能生個氣嗎？”
她瞪著一雙明眸，兩頰微微鼓起，看起來嬌嗔之極。
顧懷明原本繃著的臉，瞬間舒展開來，從剛才到現在，他一直都顯得過分小心謹慎。
“這不是我的意思。”
余明珠看到此時的顧懷明，她突然覺著有些好笑，上輩子她也不是沒有向他服過軟，生辰那日，她打了他一巴掌，第二天就過去求和，也說了同樣的話。
余明珠笑道：“夫君遵守諾言即可，我好歹也是余萬三的孫女，最討厭做虧本買賣。”
顧懷明神色極為復雜，兩人相互對視，互相都有保留，又都想著讓對方多說一些，可到最后。
誰都沒再說一句話。
余明珠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寬衣睡下，顧懷明站起來離開了房間。
外頭站著一個身量極高的大漢，自然就是那位兇神惡煞的涼山好漢燕遠，燕遠似乎同顧懷明十分熟絡。
他悶聲說道：“男子漢大丈夫若是整日流連溫柔鄉，恐怕做不出什么大事。”
顧懷明并不打算解釋什么，他淡淡開口道：“當初舅舅的話，燕大哥可還記得？”
“大將軍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顧懷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說道：“你記住了，涼山的其他兄弟們記住了嗎？”
這群人本來就是被社會所拋棄，所不容的，顧閑用自己的權力和人格魅力，將他們拉回正軌，可是現在顧閑已經死了。
燕遠望著遠方，而后說道：“自是記著的。”
顧惠明道：“日后你若是能到西北，你見到吳江，一定要小心，他有些不對勁。”
顧懷明的語氣也有些不太確定，燕遠忍不住皺起眉頭。
“為什么這么說？”
顧懷明看了看燕遠，深吸了一口氣。
“子不語怪力亂神，你放在心上即可。”
燕遠并沒有再反駁什么，反而拱手道：“遵命。”
聽到這聲遵命，顧懷明忍不住有些無奈：“燕大哥不必如此拘禮，這只是一句提醒而已。”
燕遠卻非常執拗地說道：“當初若不是顧兄弟，恐怕我們涼山的人就要死在大同鎮了，袁海做的事情我并不贊成，但是不可否認，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聽到這句話之后，顧懷明看著泉州港星光燦爛的夜空。
他說的對，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第二日清晨，余明珠醒來之后，發現桌子上放著一份早點，她從床上下來，挪到桌子前，打開扣著的碗。
居然是一碗面條，這面條的湯是許多海鮮煮出來的，上面淋了耗油，還放了一層厚厚的木魚花，湯汁鮮美，而且最厲害的是這面條似乎是魚肉做成的，味道鮮美之極。
滿滿一大碗，余明珠吃的是極為受用。
染冬端著早飯進來，看到自家主子已經吃起來了，頓時驚訝地說道：“小姐，這是誰給你買的早膳啊？”
染冬湊過來聞了聞，發現味道是真的香。
余明珠抬頭：“不是你嗎？”
染冬搖了搖頭：“那肯定不是呀，奴婢給您買的粥。”
余明珠搖了搖頭，吃了一口面。
“我今天中午還要吃這個。”
余明珠在床上休養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染冬端來了飯，余明珠滿心歡喜想要吃早上的海鮮魚面。
可是染冬端上來的確是足足有臉盆那么大的大螃蟹。
“小姐，這是姑爺送來的，還有這些，這些……”
桌子上滿滿當當全都是海鮮，雖說余明珠也吃過不少，可是這么多奇形怪狀的海鮮還是第一次見。
她笑著說：“快讓染秋和道長一起進來吃，我一個人肯定吃不完呀。”
染冬頓時高興的跑出去，把人叫進來，一眾人熱鬧地開始了海鮮大餐，清凈子吃的最多，染秋只扒了幾口米飯，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她吃的八分飽，在屋子里呆的煩了，便讓染冬扶著自己到外面看了看。
染冬這丫頭話太多，看這個買糖葫蘆的都能跟余明珠說上半天，她嫌煩，就讓她先下去了。
她們住的房間臨街，外頭有一條長廊，站在上面，倒是可以看到碼頭兩岸的風景。
泉州倒是和蘇州截然不同，這里的城鎮規劃非常混亂，基本上就是圍繞著港區向外擴散，市坊交雜著，她從這個位置向南看還能看到泉州市民的家，大概就是那種非常小的牌樓，一樓做生意，二樓住人，洋洋灑灑連街幾百間，也算的上是繁華了。
余明珠還看到了幾個長相很是精致的西域舞娘，她們就當街跳舞，露著雪白的肚皮，圍觀打賞的也都是那些販夫走卒。
余明珠看的起勁，沒感覺到顧懷明站在她身后。
顧懷明給余明珠披上了一件披風，余明珠一轉身，頓時收斂起笑容。
然后想都沒想，便哼了一聲。
顧懷明笑了笑，他開口說道：“我去打聽過了，那林氏布行的老板娘現在生了重病，聽說已經命不久矣了。”
余明珠頓時一驚，她趕忙說道：“什么？”
她可是有要緊的事情問她呢！只是此時余明珠又想到，顧懷明這廝是如何知道林氏布行的事情的。
她皺起眉頭，不大高興的看著顧懷明。
顧懷明笑了笑：“我在蘇州的時候就已經派人過來查過了。”
顧懷明似乎怕余明珠誤會，便又補充了一句。
“你母親的事，也是我的事。”
余明珠嘴癢，便回了一句：“那是，畢竟余家的錢也是你的錢，你要是再我不認我的母親，那就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