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弄什么好菜,一盤醬牛肉,一碟花生米,喝窮酒別有一番滋味。
兩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喝的眼花耳熱,放浪形骸。
“老安,我跟你說,以后,我的電影,我要是再找流量,我就是這個,啊,是這個。”中年男子一手摟著安旭肩膀,另一只手掌心朝下,五指成爪狀,這明顯是比劃了個王八。
“吹吧你就。”安旭嚼著花生米,一臉愜意。
“你別不信,咱先不說那部賠了的電影,咱就說說這流量。”中年男人紅著臉,嚷道:“我他么算是見識到那幫流量的水平了!你猜猜他們怎么念臺詞的?”
“怎么念?”
“12345!全他么靠后期配音!”中年男人氣憤的說道:“12345?我還上山打老虎呢!當時在片場,真是讓我開眼了!”
“咱從業二十來年了,是頭一次見識到這樣的演員。面癱,不會找鏡頭就不說了,連最基本的臺詞都不背!跟他搭戲的女演員,一下子就笑場了。你說氣的我呀,我就恨不得把攝像機砸丫腦袋上!就這種演員,《人類堡壘》不賠錢那就沒天理了,可惜了我攢了半輩子的身家喲,一大半打了水漂嘍!”
這中年男子正是當初人類堡壘的導演杜子明,也是安旭的大學同學,上下鋪的鐵哥們,小三十年的交情了。
“那你還是見識少。”安旭悠悠的說道:“老杜,眼下是流量為王,你那觀念,過時啦。”
“狗屁!”杜子明一瞪眼,道:“甭管什么時候,連臺詞都不背,那能叫演員嗎!”
“但是人家賺錢。”
“就那種小鮮肉,也就是外表長得好看,演技全然沒有!”
“但是人家賺錢。”
“我他么也是瞎了眼了,竟然會跟他們合作,接手這種爛片!”
“但是人家賺錢。”
“老安你信不信我拿酒瓶掀你丫前臉?”
“嘿你看你還急了。我賠了將近一個億呢我都沒急你急個錘子,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了。”安旭厚著臉皮拍拍杜子明的肩膀,正色說道:“說正經的,咱那部電影也不能全怪人家流量。那編劇也是個坑,那都是什么鬼扯的劇本啊!你這個導演也有責任,你瞅瞅你拍出來的都什么玩意兒啊。你說你一個擅長拍劇情片文藝片的一線大導演,跑去拍什么科幻,這玩意兒你不專業啊!”
“唉!你說得對。”杜子明想了想,不得不頹然的承認了這一點。
“所以說,老杜,咱誰都不怪,就怪咱自己。”兩人一瓶酒下肚,氣氛烘托到這兒了,安旭說出了他的真實目的:“就怪咱倆沒眼光,賠了就賠了吧,從頭再來嘛。正好,我這兒有個好劇本,能拿獎的那種,現在還缺個導演,要不,咱倆再合作一把?”
“你別拿好劇本勾引我,我跟你說,我這兩年之內都不打算接片了,拍了這么一部爛片,一世英名毀于一旦,我得緩緩。”杜子明拒絕道。
“嘿,大老爺們你矯情個屁,你先看看劇本再說。”
說著,安旭打開電子郵箱,把手機屏幕懟到杜子明眼前,并一把摁住打字名端起酒杯的手,說道:“別他么喝了,再喝就迷瞪了,你先看看劇本,看完了你就是往死里喝老子也奉陪。”
“我倒要看看你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接過手機,杜子明開始瀏覽安旭的劇本。
一點點的往下看,杜子明慢慢皺起眉,越看越心驚。
“好!好故事!當浮一大白!”
看完劇本,杜子明一巴掌拍安旭大腿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嘶!你大爺!”毫無防備的安旭被這一巴掌拍的痛呼起來,呲牙咧嘴的問道:“給句痛快話,來不來!”
“來,誰不來誰孫子!”
見獵心喜,心癢難耐的杜子明哪管剛剛他還信誓旦旦的時候什么兩年之內不接片,當場便答應了下來。
這個劇本拍好了,那八成是能拿獎的。雖說作為一線大導演,各大電影節的獎項杜子明也拿過不少,但這玩意兒誰還能嫌多啊。
“故事是好故事,就是怕拍出來不好過審吧?”杜子明擔憂的問道。
“你管那些。上不了院線大不了弄成網絡大電影。咱先拍,拍出來再說。”
“也對,來,喝。”
安旭的目的達到了。這趟首都之行,他就是為《我不是藥神》物色合適的導演的。
雖然自己也是個導演,但安旭認為自己不行,他多年前倒是拍過一部小火的電影,然后就憑借那部電影賺到的錢創辦了筱文娛樂,離開導演行當多年了,雖然基本功還在,但安旭不想浪費了好劇本。
公司的上部電影《瘋狂的石頭》確實是安旭親自執導的,但那是因為公司當時處于內憂外患之中,實在沒多余的錢外聘導演了。而且那是一部低成本的喜劇而已,拍攝難度不大,安旭自認還能駕馭。
但《我不是藥神》不一樣,里面人物的刻畫,劇情的沖突,不僅要求演員要有精深的演技,導演也得有深厚的功力。
于是安旭想起了他的老同學,坑了自己一把的杜子明。
這家伙拍科幻片確實不行,但現實主義的劇情片那是他的拿手好戲啊!
然后,第二天,酒醒的杜子明在妻子的照顧下起床后,看著眼前的兩份合同,欲哭無淚。
第一份是一張導演合同,自己接拍《我不是藥神》的費用為零。
這也就罷了,杜子明隱約回憶起昨晚上因為內心愧疚死活不收導演酬勞的事情。
但第二份,竟然是一張自己簽約筱文娛樂的合同?雖然薪酬給的挺高,拍電影還有分成,但,自己就這么把自己賣了?
“老安,你姥姥的坑老子!”
而此時的安旭,早已經坐上了返回蘭城的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