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溫和的晨光中開始了新的一天。
周一的早高峰,擁擠的人群,擁堵的馬路。
所有的事物攪拌在一起,形成吵雜的聲音,城市呼吸的聲音。
我呆立在站臺上,公交車緩慢地駛進車站。
人潮涌動著蜂擁而上,期間有人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臉嫌棄。
有人抱緊自己的皮包,一臉嚴肅。
還有人邊吃早點邊往車上擠,一臉亢奮。
我隨著一股推力混入人群,我們是那么的親密無間,人與人之間,摩擦著,依靠著,討厭著。
我只顧抱緊我那花了八十塊買來的皮包,一臉呆滯。
看我那樣,好像我的皮包里有多少錢似的。
其實皮包里沒有幾個錢,但是它給我的是夢與理想,那是驅動我這個陀螺轉動的源泉。
我要努力賺錢,我要賺很多的錢將我的皮包撐爆。當然,這只是我發(fā)呆時的惡趣味。
我的工作在別人看來是那么不值一提,可對我而言,那是通向未來的橋梁。
公交車頂部的氣窗沒有打開,人們都想閉緊自己的嘴,呼出的熱氣,身體散發(fā)的體溫,無形無色地混合在一起。
我側面是個年輕的女孩,頭發(fā)染成了黃色,嘴唇涂成了粉色,她呼吸間吐出的氣息是草莓味的。
我的另一邊是個身材壯碩的中年大叔,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汗臭味令我頭疼,有想要嘔吐的沖動。
我將這種感覺充分的表現在了臉上,反饋給另一邊的女孩,她對我這樣的面部表情有些吃驚,后來又有些鄙夷。
我有些自責,多么漂亮的女孩啊!看到我的表情后,她就不那么漂亮了。
我的左右是氣味分明,我的身后卻是硬邦邦的,有個尖銳的硬物時不時地頂撞著我身體,我有些不知所措,還有些難為情,繼而又有些小興奮?
啊呸!不!好痛!我暗自咒罵著,我努力地轉身,我的抗議,我的憤慨,我轉身卻看到了一位大媽!
大媽身穿綢緞的練功服,懷抱著晨練時所用的大寶劍。
就是這把大寶劍的劍柄,對我無聲的間斷性地騷擾,我咬牙我跺腳我羞憤難當。
大媽卻滿不在意的,側著身與另一位大媽神聊著。
她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我有些憤憤然地聽著,“退休金誰的多?兩位大媽都是六七千。”
我暗自咂舌地點頭,平手!
“旅游都去哪?海南!日本?新加坡...”我心生敬佩地點頭,旗鼓相當。
“誰的舞伴帥?”我轉身不能在聽了,暗自感嘆大媽的生活真的很富裕很悠閑很浪漫啊!
自愧不如的同時又嫉妒又羨慕還有那么點恨。恨自己生不逢時,恨自己天生命苦,恨世道艱難,也恨這天下為公!
我的名字叫“馬德財”,別人都叫我“小馬”,我也確實是一匹小馬,今年才二十六歲。
畢業(yè)于一個不知名的三流大學,前程暗淡。
每當我去面試的時候,雙手呈上那張畢業(yè)證書的時候,我就會雙手顫抖,自信全無。
我找工作用了接近一年的時間。
起初我昂頭挺胸,后來我謙卑恭順,再后來我點頭哈腰。
每一次面試結束,回到家里,看到母親期盼之后失落的目光,我的內心就會產生一種憤世嫉俗的情緒。感覺自己又一次被拒絕,又一次被羞辱。
我告訴自己,一旦我找到工作,就要牢牢地抓住它。因為我再也不想去人才市場了,再也不想被人當牲口似的挑來挑去了,那是人對于人類的侮辱。
現在的工作,得來的有趣,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到了我的頭上。
事兒是幸運的,我當時的樣子卻是凄慘的。
其實這么說也不是很準確,準確來說,我去人才市場的招聘會現場,傻乎乎的被一張半生不熟的“韭菜盒子”從天而降,砸到了我的白襯衫上,胸前一塊油漬觸目驚心。
我一氣之下,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我要將兇手按倒摩擦,碎尸萬段,繩之以法,我發(fā)誓!很快的,我找到扔“韭菜盒子”的人。
他西裝領帶,大背頭油光錚亮,好像剛被母牛的大舌頭舔過似的,滿嘴一股韭菜味兒,還有韭菜葉掛在牙齒上,翻著白眼,齜牙咧嘴地看著我笑,好像世界和平,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
我理直氣壯地提出合理的賠償,他卻氣定神閑地遞給我一張表格,讓我仔細認真地填寫,并一臉嚴肅地告訴我說,像我這樣一個年輕的、帥氣的、有朝氣的大學生,不能為自己的夢想而奮斗,不能為社會盡一份力,實在是虛度人生,浪費生命,是可恥的,是可悲的。
他要挽救我的靈魂于水火,要做我的導師,成為我的伯樂。在他的引導和帶領下,我會前途無量,我將成為下一個比爾蓋茨或是巴菲特那樣的牛鬼蛇神,我將創(chuàng)造歷史,締造傳奇,成就一段佳話,供后世子孫傳頌百年。
我靠!當時我一臉懵逼!他在說什么?他口沫橫飛地說了半天。其實就是要我為他工作,他成功了。
他就是“老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