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沉，空氣里蘊含著絲絲潮氣，氣溫陡然間降了下來。

　　姚琴從市中心醫院出來，乘2路公交在市縣交界處下車，直線距離約6公里。

　　陸仁和姚琴選擇這里租房，因為有許多當地農家蓋的出租房。

　　租金比市里低廉，交通便利，再加上附近消費水平明顯低了一截，里外一核算，自然很受外來務工人員歡迎。

　　在公交車上搖晃了近30分鐘，時針快指向九點鐘，姚琴方才回到住處。

　　甜甜此時做完作業，呆在房東李大爺客廳里邊看動漫，邊等媽媽回家。

　　李大爺笑瞇瞇坐在一旁看報紙，不時回答小姑娘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或爭或吵，一幅其樂融融爺女畫面。

　　聽見外面的傳來動靜，倆人回首一看，姚琴己閃身進屋。

　　“那臭小子明天回來不？”李大爺心急問道。

　　“身體沒有大礙，隨時都行。”姚琴一面陪笑答道，一面收拾書包準備帶女兒回去。

　　“這么快，不是說差點淹死了嘛……我還尋思著，怎么著也得個把星期呢。甜甜，明天上午，爺爺送你去鋪導班好嗎？”

　　李大爺今年六十出頭，身體健康，跟陸仁關系不好不壞，典型的租賃關系。

　　不過呢，面對姚琴母女倆，倆人男人均表現出善意，愿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無償幫助，出奇一致。

　　李大爺的幾個兒女都在外面辛苦打拼，惟一老伴年初又去南方照顧孫子，現在家里只剩他光桿一條，形單影只，實在無聊之極。

　　陸仁住院不歸，送甜甜上學就出現空缺，于是乎，他主動請櫻要求送孩子上學。

　　“李叔，縣文化宮…你熟嗎？”姚琴有些遲疑，望望女兒，用目光征詢孩子的意見。

　　“熟…怎么不熟，不還是老地方么……在老電影院傍邊。以前啊，我經常去那里賣菜……”李大爺喋喋不休說道。

　　“媽，陸叔呢…叫他送我。”甜甜打斷李大爺絮叨，有點不樂意。

　　“那臭小子明天可回不來，爺爺替他…順便給你買巧克力吃，好嗎？”

　　“你知道我喜歡吃啥牌子的？”甜甜眼睛一亮，態度立刻發生180度轉變。

　　如果上街給她買吃的，那么李大爺送她上課這事，也不是沒的商量。

　　“爺爺當然知道了，就問你同意不？”

　　“嗯，好吧，不過，我要自己選。”說的理直氣壯，卻不招人厭煩。

　　“真是小人精…看來，爺爺明天要大出血了。小姚……明天早上午幾點課？”滿心歡喜的接受不平等約定后，李大爺很快進入新角色，開始考慮明早出行。

　　“九點鐘，倆個小時舞蹈課。”

　　“哦，我知道了，明天你盡管忙自己的，孩子交給我。”

　　李大爺立馬做出決定，大包大攪的接過陸仁留下的護送工作，眉宇間透著喜悅，笑呵呵的送走母女倆不提。

　　出了李大爺院門，左手隔墻就是姚琴的住房，再過去是陸仁的租房，這些原來屬于一個大院子。

　　為了出租方便，現在被隔為三處一間一廚小獨院。

　　夜深人靜，母女倆躺在床上，皆無睡意。

　　甜甜沉默半晌，突然仰臉問媽媽：“媽，別讓陸叔給我當爸，好嗎？”

　　“啊，為什么？你怎么問起這個問題來。”姚琴聞言愣住了，心里好奇，不由撫摸著孩子柔和的頭發問。

　　“當叔叔好，當爸爸會打甜甜的…”甜甜一臉認真的說著，無意中勾起她昔日的不堪回憶，姚琴一下子抱緊女兒，一行熱淚潸然落下。

　　姚琴跟丈夫離婚，其中一條理由就是生了個女兒，婆家不喜，丈夫反感，經常在酒后對孩子下手，給孩子幼小心靈帶來揮之不去的夢魘。

　　她悄悄拭淚，語氣堅毅地說道：“叔叔比爸爸好的多，不會打你的……”

　　“可是，要是以后有了弟弟呢，他還會喜歡甜甜嗎？”

　　“這個么，當然會啦。你和弟弟都是媽媽的孩子，媽媽會保護你們的……誰也別想欺負你！”

　　姚琴一下被甜甜提醒了，找機會問一問陸仁，是否存在歧視女孩的趨向，以前吃過大虧，再婚前必須搞定這一點。

　　小孩很容易滿足，有了媽媽的保證，甜甜似乎心靈上得到了慰藉，睡意上頭，很快睡著了。

　　陸仁次日上午輸完水后，決定出院。

　　他并沒有坐車回去，而是沿過護城河步行，試試看體力恢復情況。

　　路過前晚救人落水地方，陸仁找塊干凈地方坐下，凝視著波瀾不驚的水面，回憶著水中拼死掙扎情景，仍舊驚出一身冷汗。

　　現在是下午三點，天氣早晚涼爽，中午太陽一照，照樣很熱。

　　陸仁用手抹掉額眉滲出冷汗，心里一陣瓦涼瓦涼的，英雄也是凡人，事后照樣腿軟發慫。

　　兜里傳來陣動，鈴聲很快響起，把陸仁從熊樣中拽了回來，恢復正常。

　　“喂，樂廚師有何指教？”電話是同村同學打來的，大名叫樂如意，在市里一家賓館當廚師，毎月三千元收入，很是不錯。

　　“指教沒有，我問你…電視里救人的家伙是你吧？”樂廚師中午休息時，從電視機前偶爾經過，發現病房里的英雄像極了同學陸仁，再想細瞧一瞧，畫面轉換不見了。

　　現在客人用飯高峰過去，他有些閑暇，又想到此事，如鯁在喉，故此相問。

　　“正是鄙人，如假包換。”

　　“那你在醫院里吧，哪一家…晚上過去看你。”樂廚師提高嗓門，如果不是正逢周末，不好請假，恐怕早就跑來了。

　　“我剛出院，晚上到家找我…記住，多買點補品，身子弱著啦。”

　　“聽起來，你小子中氣十足，哪里弱了。不過，看你舍已救人份上，難得勇敢一回……給你買點。”

　　“再帶點好菜過來……晚上喝一杯。”

　　“行，小菜一碟。”樂廚師痛快答應了。

　　倆個人發小交情，又在一座城市里撈食，關系愈走愈近，比親兄弟更勝一籌。

　　陸仁收起手機，方才想起姚琴母女倆，今天是星期天，甜甜要上補習班，現在趕回去接人還不算晚。

　　陸仁緊趕慢趕回到家里，在路口正碰見騎車出門的李大爺。

　　“你怎么出院了？”李大爺還是個有些驚訝，盡管之前問過姚琴，了解陸仁的情況。

　　“好了。李叔…你這是要干啥？”

　　“我呀，去接甜甜啊！快五點鐘了，我得提前去等著。啊…小陸，不跟你閑扯了，我走了啊。”

　　李大爺一點沒問陸仁的意思，害怕跟他搶著接人，急急忙忙地騎車離開。

　　“這老頭，好像挺樂意接甜甜的。”陸仁搖了搖頭，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