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郎中幫李正道把完脈,微微沉思,“公子脈象已無大礙,只是大病初愈微弱,再調理兩日就沒問題了?!?p> 方郎中收拾好藥箱,范仲立突然想起還有人病著,“還請方郎中去看看另外兩人?!?p> “好,那在下先告辭了。”方郎中朝李穆廷恭敬行禮。
白子軒愣了愣,李正道已經好了,此刻只怕李穆廷早已知曉了她的身份,心中七上八下,“那,那我也去看看郭兄和唐兄。”
三人一起出了院子。
“你們先去,我去拿范兄的琴。”
白子軒回屋拿古琴,關好門,一回頭,便看見李穆廷站在院子里,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抱穩琴。
“正道兄出……出什么事了嗎?”
“湖中船頭見你第一眼,就覺得莫名熟悉,只是世間難免有相似的人,直到今天,我才敢確定,你就是她?!?p> 白子軒四處張望一番,生怕被人偷聽了去,若是讓人知道自己女扮男裝,肯定就不能在書院繼續學畫了。
白子軒輕聲細語道,“你能否……”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p> “什么條件?”
李穆廷頓了頓,“過兩日我就要離開書院,我不在這里,你幫我照顧正道。”
“照……照顧?怎么照顧?”白子軒不明白他所說的照顧,是個什么程度的照顧。照顧衣食起居那種還是……
李穆廷盯著白子軒,“把他當朋友一樣照顧即可?!?p> “這樣啊,那沒問題,大家都是同窗,彼此照應也是應該的?!?p> “好。”李穆廷默默凝視著白子軒,半響,突然道,“當年迫不得已,抱歉。”
“???”白子軒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轉身離開了。
抱著古琴,白子軒心里沒了擔憂,一路腳步從容,面容愉悅。
等她趕過去,爹已經看完了,說兩人先前服藥對癥,出了汗,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看完了病,方郎中便下山去了,白子軒還想和爹多聊聊,送到門口就被爹往大門里推進來,讓她回去好好休息。
雖然此行她沒有生病,但忙碌了一整天,又精神緊張了大半日,的確是有些筋疲力盡,吃了晚飯,天色漸暗,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白子軒耳邊一直嗡嗡響,回屋躺下,扛不住疲倦,很快就睡著了。
長夜漫漫,夜黑無月。
屋內一片漆黑,白子軒側身熟睡,胸口的香囊露在被子外。
香囊突然泛著盈盈綠光。
一身綠衫的男子,就那樣瞬間出現在床邊,雙指并攏,朝白子軒一邊耳朵指去,指尖一絲綠光緩緩上移,從耳側拉出一縷黑氣。
那一縷黑氣嗖的一下,朝窗外飛走了。
綠衫男子剛邁步,被人從身后拉住肩膀,“別追了,它不會回來的。”
肩膀上的手掌慢慢松開,“即便你追上去,也沒用。那深山老林里的百年孤墓,陰氣極重,夜深更甚,就你這點靈力,也就夠將她定在原地還行?!?p> 綠衫男子淺笑自嘲道,“修為的確太低了,差點連那猿猴都斗不過?!?p> “你可別小瞧了那只猿猴,少說八九百年了,通音律,懂人性,說不定早就成精了。要不是有火把能克它,它一拳下去,你估計粉身碎石了。”
“你我二人,今后借著這山勢靈氣,多加修行才是。”
綠衫男子淡定說完,嫻熟的輕輕將被子捂上去。
“她看起來睡的不安穩,我去夢里看看,你在這守會?!?p> “才說要好好修行。你怎么又去浪費靈力,哎……”
白子軒獨自一人走在幽深靜謐的林中。蜿蜒崎嶇的小路消失在林子深處,。
走了半日也不見盡頭,仿佛這條路是無限延伸,白子軒心中漸生惶恐,擔心日落之前,走不出這密林。
偏偏天色瞬間就暗了,腳下的路模糊一片。
白子軒止步,怯怯的環視四周,總覺得那一棵棵蒼天古木后,隨時會蹦出個影子。
心中急切想要離開里,四下黑暗,又不知該往哪走。
林中突然沙沙聲響,白子軒惶恐的捂住耳朵,那聲音卻絲毫不減。
舉目四望,幽幽暗暗里,無數樹葉在顫抖。
隱隱感覺背后有人靠近,白子軒猛然轉頭,身后卻空無一人。
只能捂著兩耳,搖晃腦袋,仿佛這樣,才能將耳邊那沙沙聲響晃掉。
一只綠色的螢火蟲,煽動翅膀,從眼前輕盈飛過。
白子軒被那一點綠光,吸引了目光,心中瞬間平靜了不少。
抬頭仰望,從夜空中飛下無數螢火蟲,繁星點點,齊聚飛舞,像一盞綠色長燈,又如一條綠光河流。
順流而下,圍繞在白子軒周身緩緩游動,有了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在眼前飛舞,獨自站在黑夜,似乎也沒那么害怕了。
白子軒伸手,一只小小的螢火蟲停在指尖,煽動翅膀,光芒一閃一閃。
指尖的螢火蟲忽而飛走了。
目光隨之追去,螢火蟲停在另一人指尖。
那人一出現,原本圍繞她的螢火蟲都飛了過去,停在他的身上,寬厚的雙肩,如墨長發,到處閃著點點淺綠。
白子軒覺得眼前的人有幾分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曾經在哪里見過,盯著那雙在黑夜里依然明澈透亮的雙眸。
“我見過你嗎?”
男子淺淺一笑,并未回答。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這雙眼睛……”
“明亮,清澈……”
“對對對,你怎么知道我要說什么?”
“因為每次某個人見了我,都會這樣說。”俊朗的面容上蕩漾著淺笑,男子伸出手,“走吧,我帶你出去?!?p> 白子軒原本有些猶豫,看著那只黑夜里細白修長的手指,鬼使神差的伸手過去,感受到握在掌心的柔軟,她的心開始砰砰亂跳。
前面沒有光,也看不清腳下的路。
白子軒卻沒有絲毫擔憂,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在黑夜里行走。
“你叫什么名字?”
前面的腳步突然止住。男子沒有回頭,聲音里有淡淡的失落,“即便我告訴了你,也是會忘記的?!?p> “你都還沒告訴我,怎么就知道我會忘了呢?”
“我……我叫……空青?!?p> “空青?”白子軒微微蹙眉,“這名字,我怎么聽著那么熟悉……”
“走吧,先走出這一片……林子。”
“好?!卑鬃榆幚^續跟在身后,走了幾步,眼角瞥見旁邊有塊巨石,轉頭一看,竟是一座石墓!
在幽幽暗暗的光影里,那石墓顯得格外陰森。
一棵虬松倒影在墓碑上,微風一吹,黑影像是在咧嘴一笑。
“?。 卑鬃榆幉挥山辛艘宦暎_下一滑,身體往前傾倒,被空青伸手攬在懷里。
“那……那邊……”白子軒將頭埋在空青懷里,嚇得連話也說不清楚。
“別怕,你別去想,也別去看,它就不會存在了。”
“真……真的嗎?”
“嗯。”空青的聲音平靜而淡定,“眼有所見,心有所念,就會出現。你靜心凝神,多想一些明亮的事,試試?!?p> “明亮的事……”白子軒眨眨眼,想要回憶,卻發現記憶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