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
不過雖然跟著的人多卻安靜的很。
只有幾個妃嬪小聲嘆了口氣——太后本是想讓皇上召曦妃去當面對峙的。
這提議被皇上否決后景王便提議命皇家的人前去問話的,總之別帶著外人去,可也被皇上否定了。
閱歷少的姑娘在心中嘀咕:都說新進宮的妃子里頭皇上最寵愛曦妃,眼下看來也不過如此。
都說江家的姑娘面皮薄,這是想讓曦妃徹底沒臉嗎?
其實不然。
若是聽太后的找人去對質,只要兩人是一塊出現在人前的,那不管江霽月與安棗棗怎么解釋,別人都不一定聽的進。
指不定面上樂樂呵呵的說安小將軍不是這樣的人、相信曦妃娘娘的為人,一轉過身就背著人道不守婦道不知廉恥不當人子。
若是聽景王的只帶天家人去,那這事又成了疑案,后頭不管怎么做都會被人說是為了皇家顏面,皇帝忍恨帶了綠帽子。
往后安家只要一出事就說是皇帝遷怒,幾日沒去邀月宮就說是皇帝嫌惡。
不親眼瞧瞧,堵不住別人的嘴。
這反倒說明皇帝對曦妃的信任。
眼下只能親眼瞧瞧曦妃她配不配得上這信任了。
汀蘭亭距離宴席處并不遠,心急的人恨不得三步并作兩步奔人面前去。
只是皇上走的不急不促,他們只得按捺下心中如同被貓撓了一般的好奇情緒——自己妃子疑似私會竹馬,難道皇帝都不急的么?
“真的有人!”有眼尖的透過樹葉間的間隙瞧見了汀蘭亭上的人影不自覺就輕呼出聲。
未片刻人群里便傳開了。
便是皇帝當前,眾人也湊在相識人的身旁討論起來,很快人群就響起一陣“嗡嗡嗡”的聲響。
安家老太爺近日染了風寒,進宮來的是安棗棗他兄嫂一家,安家嫂嫂如今還懷著孕,眼下迎著眾人瞧好戲的目光險些就要厥過去了。
江尚書官職高,旁人不敢表露的太明顯,但目光也總若有似無的往他身上打轉。
江游自不相信自己女兒會做這等事,只怕是旁人誣陷了小女,又擔心皇帝被人蒙騙了,心焦不已。
更不用說今日的中秋宴還有別國使者,這要是出什么亂子,這豈不是丟臉丟到國外去了。
便在眾人靠近汀蘭亭,將要步入江霽月同安棗棗視野的時候,亭子里突然傳來一聲沉悶聲響。
伸著腦袋瞧的人見著亭子的場景都愣了下——安棗棗怎地給曦妃娘娘跪下去了?
一群人向前邁的步子都頓了頓,很快就聽得亭子內傳來安棗棗的聲音。
“微臣心悅六公主。”
那安棗棗頭抵著地面,看不清神色,語氣懇切,又似乎是難以啟齒:“柳逢暉欲要在今日請旨賜婚……望娘娘為臣美言……”
說是美言,實際上是讓江霽月在柳家人求婚之時阻撓一二。
也無怪乎安棗棗用這等語氣,外人瞧他何等光明磊落之人,竟也會為一女子使這等手段。
江霽月背對著亭子口,她似乎被鎮住,一時居然沒反應過來要扶人起身。
只用說不上是什么情緒的語氣開口:“你可同安伯父說過你的心思?”
安棗棗不答話,江霽月便明白他大抵是不曾和安伯父說過了,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往后退了一步靠在石桌邊。
“你明知伯父不喜歡西滄國的人,便是阻止了柳家又如何,還有王家李家何家等著呢,你攔得住他今日難不成還攔得他明日后日?”
安棗棗只沉著頭,任她怒罵,卻不吭聲反駁。
“六公主本就是為了和親而來,總會找一個人嫁了的。今日柳逢暉娶不成,明日別家子也會來求。可柳逢暉在前,那些不如他的哪個敢開口。”
她一腔怒火,想要發泄又念著一旁的是自己從小喚到大的哥哥,最后只長長嘆了口氣:“你怎知六公主不愿意嫁與柳逢暉?”
“柳逢暉非良人。”
安棗棗這話說的鏗鏘,將江霽月的火氣一下子又給激上來了。
“你便是良人嗎?你若是良人何不像皇上求旨,告訴他心悅西滄公主?”
“你阻了柳逢暉有什么用!你又怎么知道旁人同他比誰更不靠譜?”
“可你如今在做什么?你為了自己那點心思朝自己的妹妹下跪!你莫不是失心瘋了!”
江霽月怒極,她轉過身似乎想再罵上兩句,突然便瞧見亭子外站著一行人。
“皇上!”
安棗棗聽得江霽月的驚呼慌忙抬起頭,只見著一圈神色各異的人占了亭外小道。
江霽月的怒斥聲不低,外頭人都聽的真切,看熱鬧的目光一下就從曦妃與安棗棗兩人轉移到柳逢暉同杜空青身上。
柳逢暉自然也在人群里,他為了能第一時間看見二人的倒霉相還走在人群最前端。
如今就差被指著鼻子罵了,身后還有人嘿嘿笑著,簡直氣的牙癢癢,若不是在御前,他都想上前給安棗棗來兩下。
雖說他對杜空青的確另有所圖,大獻殷情也是因為自己沒什么本事,又見父親最近看中柳譽亓,才想著尚一個公主,好歹能穩一穩自己的地位。
的確如安棗棗所說,他并非良配,但安棗棗非得讓這么群人聽見嗎?
原本因為自己幾日前送的禮還有幾分求娶成功的希望。
可被安棗棗這么一說,柳逢暉想要今日御前賜婚的希望就毀了個干凈。
柳逢暉也不是個傻瓜,公主對自己什么感覺他也不是不知道。
之前不過是矮子里面拔高個,比之其余世家子弟他要更顯赫些,這才得了西滄公主幾分關注。
可那顯赫在安棗棗面前不值一提。
世家子弟也分三六九等。
他同安棗棗家世相當,都在第一檔。
可安棗棗如今還是個羽林郎將,雖說只是個六品的官職,可卻是他實打實自己掙的官職。
相比之下柳逢暉卻是個白身,科舉過后興許也能當個小官,但多半靠的是自己父親。
若是公主得知安棗棗同他一道心悅公主。長了眼的人都知道該怎么選擇。
一眾吃瓜群眾本來只想來捉個奸,沒想到還能捉出這等事來。
自那日安棗棗在街上從馬蹄下救下杜空青后,于外人看來兩人關系便變得親密起來。
只是這密切是剃頭擔子一頭熱,杜空青一門心思的討好安棗棗,安棗棗卻仍是不假辭色的。
安棗棗樣貌長得好,性子偏清冷,分明是武將世家出來的孩子行事卻更像熟讀詩書的書生。
平日里只冠一個發冠,配著深色的衣物,面上又面無表情的,十足的吸引人注意。
因此姑娘們在背地里都稱呼他為冷面玉佛。洛城里不知多少姑娘在他這處碰了壁。
杜空青上趕著想套近乎的時候,姑娘們都等著看好戲,尋思她白費了心思,哪會想到安棗棗居然會為杜空青做到這等地步。
一時間杜空青便感到女眷們似淬了毒的眼刀子一個勁的往她身上剮。
可她心底又喜不自勝。
比起沒見過幾面、身邊美人環繞,方才又險些看見她出丑的皇帝,或者像塊牛皮膏藥一般不學無術的柳逢暉,安棗棗要得她心許多。
也幸好有宮人不小心撞見二人在一處,不然再等上一會兒,宴席上不是討論安棗棗和曦妃而是討論她杜空青了。
到時候面子里子都丟的一干二凈,指不定還得灰溜溜的回西滄。
如今安棗棗在她眼中說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蓋世英雄也不為過。
荀白玙看了神色慌張的二人一眼,愣是沒瞧出什么破綻。
若不是因為系統顯示曦妃是被人設計的,荀白玙都要以為是江霽月專門為了杜空青賜婚這事安排的了。
荀白玙是往江霽月身上想,旁的人卻是往安棗棗身上想。
——怎么這般巧,恰好撞見了安棗棗這回事?莫不是安棗棗怕柳逢暉搶個先,特地設計的吧?
一時眾人目光復雜難明。
江霽月離席的時候宴會才進行到一半,如今瞧完了“捉奸”戲碼自是要回去將宴會參加完的。
若說先前宴會是其樂融融,而今氣氛卻稍顯怪異。
江霽月同安棗棗的事是解釋清楚了,可江家同柳家的芥蒂卻更深了——畢竟這事席面上是柳蟠文說出的口,這要是傳出去再被有心人曲解做點文章,曦妃可不就是名聲盡毀嗎?
女子清譽何其重要,這不是往死里逼曦妃么?
柳太師拿了杯酒擋住自己面孔,砸吧著酒水暗自反思,是不是將柳蟠文寵的太過了?
十一歲的年紀也不小了,怎么行事還這般不過腦子?
他又看了景王一眼,見他坐立難安的模樣咬了咬牙,雖知景王并非有意的但是到底心中盛了怒意,通俗點講——就是遷怒。
皇上最后還是下了旨,賜婚了杜空青和安棗棗,江霽月動了動唇到底沒說出話來。
挺好的,她一次性完成了兩個任務,她想。
但很突兀的她又想起在汀蘭亭皇帝還沒來時的情景。
在她喊完“二哥”后安棗棗轉過身,他看見江霽月臉上的詫異便知是出了意外。
江霽月在當時其實是有些焦急的,因為在她看清安棗棗的時候系統頒布了一個任務。
“玩家被人設計與安棗棗私會,如今皇上帶領眾人已在來時的途中,請玩家洗脫嫌疑證明清白。”
宴席處到汀蘭亭只有一條道,汀蘭亭又處于湖水中央,總不能跳湖離開吧?因此要想離開必定會撞上來人。
江霽月看著越來越近的一群光點心跳如雷,然后她聽見安棗棗開口:“會沒事的。”
他聲音沙啞,卻用一種輕快的語調道:“我也該成親了,只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江霽月抬眼望著安棗棗,卻被他目中灼人的洶涌的情緒驚了一驚。
在江霽月的印象里安棗棗從來都是清冷又進退有度的,對江霽月也多是像妹妹一般,是以原主從來沒有懷疑過安棗棗的感情。
唯一出格的一次恐怕便是在她入宮時候送的那支親手雕刻的芙蓉花,便是那也是隱晦不明的。
而如今他目光直直的盯著江霽月,目中似暴雨天翻涌的密云,變化難測。又如滾燙茶水繚繞的霧氣,霧蒙蒙的看不真切。
這目中風云頃刻消散,他垂下眼:“西滄六公主是個合適人選。”
江霽月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錯愕抬頭:“你……”
“她本就心懷鬼胎目的不純,我娶了她也免得禍害了別的姑娘。”
江霽月明白他的意思——他心中另有心上人卻娶別的女子,這對安棗棗來說便是耽擱了別人是禍害了別人了。
江霽月鼻子突然就酸的厲害,緊張的情緒煙消云散,只余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她胸口,悶的她一時說不出話。
地圖里的光點到汀蘭亭外的時候,安棗棗在她身側跪了下去。
她低著頭瞧見跪著那人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為她理了理方才因為匆忙邁上亭子時候凌亂了的裙擺,那手從她裙擺離開后慢慢捏成了一個拳。
宴會結束后江霽月召見了江和稔,將事情經過大致說了說,江和稔惱的直咬牙,萬沒想到有人敢用他來引誘自家妹妹。
當時他被書院里的人拉著去說了些話,人多位置又偏,這才讓江霽月信了那侍女的話。
這般想著他將方才聚在一塊的幾個人記了下來,雖說方才只是叫過去討論些今年的科舉考題,但保不齊就有人是故意將他招過去的呢?
“玉是一直的隨身戴著的,只上個月馬術課的時候趟了趟河,同幾個同窗脫了外衣晾曬,然后躲樹林里睡了一覺的時候取下來過。”
這玉本是不離身的,不過那日幾人聊著天不知怎的就聊到了配飾,這個說自己有一塊先帝賞賜的玉佩,那個說有一個名家的指環,到后來相互賞鑒,江和稔便也將那玉取下來給他們看了。
同行的共有五個人,江和稔將姓名與家世都與江霽月說了遍。
除了江和稔外,有一對雙胞胎,父親是四品中書侍郎,是忠實的江派。
還有一個中書令的嫡子,姓魏。